“**小洵。”
许椋张了张口,最终却只说出了两个字。
裴洵曾叫过他很多声哥哥。他唤人时声音很轻,两字中间会微微停一拍,拖出带着几分软糯的语T。这是个饱含信赖与亲爱的叫法,授予和接受称呼的两人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在过去的年月里,他们曾一同长大,长伴彼此左右,如同手与足,如同并d而生的两枝。
他若再成熟老练些,大约也仍能假装裴询不过是像过去那样再平常不过地向他打了个招呼——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自欺欺人。
他们注视着彼此,都知道对方明明白白地了解这声称呼背后的含义。这是近二十年来近乎刻在了骨子里的默契。
“你知道。”裴洵微一点头,像完成了最终的确认,“知道多久了?”
“一直。”许椋说。
裴洵重复了一遍:“一直?”
“是。”他说,“抱歉。”
他也一直都知道会有这一天。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他是父亲见不得光的孩子。父亲曾列出过很多不能和他一起生活的理由:来自祖辈的压力关乎商业利益的联姻外界的关注——他是受媒体瞩目的人,不能突然多出一个私生子**而他一向很听话,从不会摇头说不。于是他被安置在了偏远的宅子里,父亲一周来看他一次,偶尔带他一起外出,向旁人介绍他时,会说是朋友的孩子。
过了几年,有那么一天,他终于被带到了父亲平日居住的地方。佣人牵来了一个粉雕玉琢的男孩,那男孩像是很少见同龄人,一见他就笑了,笑容很甜。然后父亲走过来,站在他们两人间,先对那男孩说:“这是许叔家的儿子,你要叫他哥哥。”
那时的他还从未见过这位“许叔”,闻言惊讶地仰起了脸。后来,他知道,那是裴鸿某位信得过的朋友,愿意为他认下这个陌生的“儿子”。从此在外人面前,他的名字就叫作“许椋”。
然后父亲转过脸来,对他说:“这是我儿子,裴洵。”
早在相遇的那一刻起,谎言就已经成形了。只是那时谁都不知道,成人的谎言将在未来的岁月里塑造什么,最终又将摧毁什么。
“**对不起,”裴洵没有说话,于是他再次道歉,“我**想过要告诉你。对不起。”
裴洵定定地看着他,忽然笑了一声。
这笑听在旁人耳中,是讽刺,是嘲弄,必然是不怀好意的——任谁看来都是这样。裴洵站在那,zhui角微翘,却_geng本不像在笑。他从未笑得这么难看过,眼神也是,分明是想要拼命地抓住一点聚焦,却依然在不断溃散,从nei而外地塌陷着,摇摇yu坠。
许椋的眼睫颤了颤。他们都一动不动,都站得笔直,像两尊凝固的塑像。倒是裴鸿开口了,他向裴洵走了一步:“你想做什么?”
这道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怒气。眉间皱成了shen壑,zhui角亦紧抿着。他就这样B视着裴洵:“这里没你的事,出去。”
他的语言表情肢体,都明确表示着抗拒,将咫尺nei的三人生生隔成了两方。裴鸿站在两人之间,有意挡着裴洵的视线,成了个回护的架势。裴洵见惯他发号施令的模样,倒是从没被他这样如临大敌地对待过,一时甚至有些新奇,几乎又笑出来了。
他站在原处,看着他的两位亲人。
那天他得到许椋的提示,前往老宅找到了那本相册,从看到相片中男孩的第一眼就隐隐_gan到了熟悉。只是当时的他想当然以为那是像裴鸿,直到如今真相一览无余地摊开在他面前,他才后知后觉发现,那分明就是幼年的许椋。
——他早该意识到这一点。
如今,旧照片中的人物kua越了二十年站在他面前,即使一人紧皱着眉,一人微低着头,两人面容上的相似处仍那样明显。这是血缘所注定的因果,无法斩断亦无法掩藏,像河滩上的卵石那样清晰地浮凸着——他到底是有多傻,之前才没有发现?
**又或许,他早就意识到了,只是一直在抗拒,一直在逃避,不敢相信真会有这样滑稽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直到点开那封邮件,目标人物的资料照片全都一一列好等他翻阅,但仅仅是第一页的照片就足以让他不敢再往下看——他再熟悉不过的属于“哥哥”的脸,正朝他微笑。
“我要做什么?”他像在回答裴鸿的问题,又像在自言自语,“我什么都不会做。”
他大概能猜到,今晚这里将发生什么事。婚礼的男主角将站在台上,他俊朗大方,事业有成,刚刚谈成了一笔很大的生意,还娶了一位门当户对的nv孩,给整个家族和企业带来了荣耀。更重要的是,他听话,懂事,多年来一直是裴鸿的得力助手——多么优秀,足以承担“裴氏子弟”这样的名号了。于是裴鸿将走上台,一番客tao话之后,当众承认他们的父子关系:这将是我的继承人,请大家日后多多关照。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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