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幽暗,无风无声,烛火跳跃都是直上直下,映人脸苍白可怖。
“听过潘金莲故事么?”
柴朋义勾着唇角,像说着一件极为有趣事:“紫苑不是潘金莲,她丈夫石竹也不是武大郎,夫Q二人_gan情很好,但这个庄氏,却实打实是个王婆呢。”
“市井坊nei有三姑六婆,说媒接生打胎相看人家,明暗生意都做,贵人圈里也有类似需求,不过干这种事,做不是生意,图也不是钱,是人脉。”
“都道庄氏能干,最懂夫人交际,能助丈夫青云直上,可一个nv人,才名不显,容貌不佳,也没见办成过什么大事,就凭能说会道,就到这份上,可能么?”
叶白汀便明白了,庄氏为什么这么喜欢办花宴,恐怕爱交际是其次,穿针引线,借着机会相看人,促成私底下事,才是正经。
果然,下一刻柴朋义就说起了花宴:“她办那些小宴,看起来热情好客,谁都请,实则方向早就是定好,有帮别人相看,有纯粹联络_gan情为日后方便下手,也有正常保媒拉纤。比如有个大人物点了名,说看着哪个姑娘好,庄氏就把人请过来,小姑娘和长辈要是愿意,这事儿就成了,要是不愿意——她也有法子。”
“表面当然是客客气气笑眯眯,各种慈爱,实则把人脾气秉x琢磨透,知道对方在意什么,就能看着下招了。你要有未婚夫,就让你未婚夫出点事,你有心上人了,钟情不二,就让你心上人眠个花宿个柳,沾惹上一二小妾,你恶不恶心?要还是想不通,就让那些楼子里姑娘闹到你面前,什么脏臭都往外说,你要不要脸?还敢不敢喜欢这样人?你爹娘不同意,那更好办,你爹想升官吧,想发财吧?你娘在后宅娘家,有各种有烦恼吧?许你利,许你财,你能不动心?还不动心,就做个局,先打压你,夺去你东西,让你日子难熬,再予你利,予你财,你屈不屈_fu?”
“庄氏这tao玩不要太熟,算计都在私底下,明面上永远都是我能替你解决问题靠谱样子,关键是她找人条件还都挺好,处处都He适,你有什么好说?至于成了以后,日子最终过怎么样,那是你自己本事,跟她庄氏有什么关系?”
叶白汀:“有姑娘入了她眼,还真不是什么好事。”
“当然不是好事。”
柴朋义神秘一笑:“紫苑名声在外,是她早就盯准了人物,辗转着找机会结识,自然也不是什么单纯仰慕,各种凑巧,帮人家些小忙,为就是被别人引为挚友,真有需要时能请来,哄住。”
“紫苑不傻,真傻也不可能在男人追捧下平安那么多年,熬到二十才嫁人,可她毕竟出身不怎么好,打小没怎么遇到过不求回报善意,见惯了世态凉薄,男人动手动脚,nv人唾弃不齿,少有见到这么温暖善良,纯粹来交朋友。庄氏一开始也确没有任何异动,日子一长,可不就把人心捂软了?紫苑哪里知道她心肠,只当她是好人呢。”
“再然后,就有人看上紫苑啦。”
叶白汀眼神一凛:“宣平侯?”
柴朋义看了叶白汀一眼:“你小子倒是聪明,怎么没想过郡马?”
叶白汀嗤了一声:“就他那胆儿?”得了吧。
照时间推算,紫苑声名鹊起大概是在二十年前,出事是十年前,照柴朋义讲述,当时应该有二十六七岁?十年前沈华容二十岁,和郡主成亲两年,真x情已慢慢显露,想干大事,掌控人生野心仍在,可惜甜言蜜语已经哄不住nv人,下意识就会收敛。
如果紫苑真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年龄_gan在她身上并不明显,绝色美人在前,沈华容可能会流口水,但占有?他不会冒那样风险。
徐良行就更不可能了,这个人想要什么东西都得迂回暗示,等着别人送到他面前,若是仕途作官也就罢了,但是nv人,庄氏怎么可能帮他?他第一yu求梯队是仕途,是利益,nv人多是,机会He适,他就玩玩,不He适,他也不会对某一个人那么执着。
唯有这个宣平侯,本案中没什么存在_gan,直到问供时,才先后在云安郡主和乐师史密话中出现。仇疑青已经过去问讯,具体信息如何,还未传回,叶白汀没办法不关注。
柴朋义对面前少年越来越满意,果真聪明通透,若能纳入麾下,必是一员大将。
他话说就更直白了:“宣平侯今年得四十几了?老了吧,当年可不,凭着一手马屁工夫,在先帝面前可得脸呢,人家有圣宠,通天本事,可不就更尊贵了?他这样人,看上谁了不会直接说,三言两语,下面人会自己品,品对了,把人送上去,事办好,侯爷玩开心,该你赏赐不会少,品不出来,或者品出来不愿意办,也没关系,以后别想有好处,也别想再有亲近机会。”
“于是这十年前shen秋,在京郊西山,便有了一场围猎。”
“围猎?”叶白汀视线滑过相子安,所以这就是荒山失踪案事发地点?
相子安轻轻点了点头。
叶白汀眸底有暗色滑过,高山,密林,野兽,还真是绝佳抛尸地点。
柴朋义:“这场聚众围猎,就是庄氏攒起来,几乎把所有本事,人脉都用上了,过来基本都是男人,贵人,高官,打猎也只是个幌子,没有人会比试,也没有人在意,手下护卫们出去应个景,添个r菜也就算了,他们要猎,是美色。”
“庄氏准备了不同姑娘,应对不同阶层男人,大部分是自愿,不自愿,庄氏也能说_fu她们自愿,紫苑是最特殊一个,_geng本不知道这个围猎是什么x质,过来会发生什么**她那丈夫医馆这段时间出了点麻烦,有人过来砸馆,说他治死了人,这人还是官家,势力大不大,反正普通百姓惹不起,庄氏出手帮了她忙。”
“认识几个月,庄氏不知道帮了她多少,从不要求回报,这回围猎犯了愁,说有位贵人颇懂乐理,近日正为一桩事犯难,心情不好,围猎机会对她来说很重要,实在不想出错**紫苑问清楚是何场He,气氛如何后,就说自己可以帮忙。”
“以琴技闻名十数载,紫苑虽已低T下来,却不是永远不弹,一些清谈场所,或有大艺师相邀,她偶尔也是会赴会,既然围猎为是展男儿气概,雄大昭武风,紫苑虽是nv子,也有国家情怀,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她哪里知道,庄氏zhui上说是一回事,实际到了,是另一回事。”
“B良为娼戏码,百姓们看到大约会义愤填膺,贵人们就不一样了,有些人就喜欢看美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从抗拒到哭泣,再自己褪_yi委身,傲骨一寸寸折断样子**”
叶白汀眼眸微闪:“他们**强迫了紫苑。”
柴朋义:“起初也没想着到那地步。这紫苑,生是真好看,眉黛唇朱,桃腮粉面,柳yao轻摆,端是妩媚妖娆。偏她自己不知道自己诱人,有这身段也不款款摆一下摇一摇,不和任何人对视,抛个媚眼勾个春波,就顾自抚琴。她手指也是真美,纤细*,似那削葱,又润又滑,指尖沁粉,每勾琴弦一下,好像能把男人心给勾起来。”
“她只准备了一曲。可贵人上座,为是什么?怎么可能只听一曲。庄氏过来劝她,就像那青楼里L鸨子,话术一tao又一tao,先是好听,夸她琴抚好,夸天花乱坠,贵人们实在意犹未尽,再给她分析利弊,得罪了会有怎样怎样不好后果,熬过去有怎样怎样好处,光是人脉上,她那做郎中丈夫都不用怕别人砸医馆了**一回一回,把人哄住,哄不住了再说。”
“郡马当时年轻,还在笼络郡主,太出格事不敢做,可融入圈子抱大tui没错A,庄氏扮红脸,他就扮白脸,各种恐吓威胁,还派了人硬拦硬推,推着紫苑必须往前走。徐良行最贼,整个过程都在场,却全程没有参与,早早醉死在了桌上,从头睡到尾,好像跟他没什么事似。”
“紫苑从不知真相到慢慢察觉,被背叛愤怒,走不出去禁锢,难受肯定是难受,挣扎也是要挣扎,但贵人看不就是这个趣儿?酒乐奏着,兴头起着,在场人再造个气氛起个哄,有什么是不可以呢?一个民nv而已,强要了也就强要了,甚至你要了,别人也可以再要,反正时机难得么**”
“尽管已经这样,紫苑也纵死不答应,匕首抵到了颈间——不能让贵人扫兴么,你猜,庄氏还有什么招?”
叶白汀指尖攥紧:“**她抓了紫苑丈夫。”
柴朋义抚掌:“没错,还真抓了她丈夫。庄氏多会办事人,早早就药倒了她丈夫,在一边备着呢,要就是你就范,你要自杀是不是?那先看着你丈夫死吧,这个男人多可怜,医术高超,活人无数,一辈子做好事,就因为娶了你这个nv人,厄运缠身,要枉死它地,无人敛尸,无坟无碑**”
“紫苑这辈子,对她真心好只有这个男人,怎么会舍得?她也是真狠,匕首往下,没割自己颈子,划破了_yi襟袢扣,露出一小片肌肤——”
“她对庄氏说,她养父养M_做是瘦马生意,青楼里那点事,没谁比她看多,学多,今儿个这事,她能做,保证让贵人们满意,但她丈夫,必须全须全尾送回去,就让他继续晕着,什么都不知道,就当这一天**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她还威胁庄氏,说她既然懂得媚男人,也知道怎么在_On the bed_抓男人心,这件事要是办不好——她有是方法吹枕头风,让贵人弄死庄氏!”
“庄氏便真送了她丈夫回去。谈条件而已,紫苑只要今日从了,她不也就有了紫苑把柄?这个郎中一天不知道发生过什么,她就不怕被紫苑报复,只要不到鱼死网破地步,什么都可以谈嘛。”
“可那天玩是真疯,在场不只侯爷一个,人们都喝醉了,这觥筹交错,你来我往,哪还有什么分寸?郡马也入了场**这nv人,就被玩死了呗。”
“可怜一代琴师,所有人推崇大家,在那苍凉夜色下,一遍遍抚着秋霜T,直到香消玉陨**啧啧,真惨呐。”
叶白汀光是想象当时场景,就知道这件事有多残忍,这个姑娘得有多痛苦。
他话音讽刺:“之后呢?就算寻常百姓,生死也是大事,紫苑死了就死了?”
柴朋义笑容**:“不然呢?死就死了呗,又不是什么干净nv人,随便挖个坑,埋点土,或者路过个井,顺手一扔,没痕迹就行,谁知道发生过什么?她那郎中丈夫找过来,庄氏就说她弹完琴走了,非要走,这天黑路远,旁人不是不担心,可她x子执拗,你这当人丈夫又不来接,出了意外,能怪谁?也许没出意外,人只是不想跟你过了,反正她们不知道。”
叶白汀看着自己手指:“之后呢?就这么算了?”
柴朋义摇了摇头:“还真没有。这石竹医术好,病人多,每天从早忙到晚,Q子心情平和,没有任何不对劲地方,他当然也没注意,他真心喜欢紫苑,不像别男人一样把她禁锢在家里,她想做什么都可以,只要安全,开心,他并不计较。当日和平常一样,他在医馆忙了一天,午后喝了盏茶就睡着了。他以为自己是累,全然不知自己被绑架了一通,去了趟西山又回来了。”
“Q子失踪,生死不知,他寻了好多天没结果,所有人都劝他想开些,往前看,可他想不开,最后医馆都不开了,就查这件事,官府不帮忙,他就自己来,没人看好也没关系,他只想找到自己Q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啧,挺聪明一个男人,医术不错,有大好前程,被个nv人,还是死了nv人迷坏了脑子,到处闹腾,一回回报官,一回回上状,被打了板子都不放弃,傻A**就这么过了两三年吧,他也死了,这事就彻底过去了,谁都不记得了。”
叶白汀盯着柴朋义:“真谁都不记得了?不尽然吧。”
柴朋义甩了下袖子:“除了我们这些官场老人,大概只有他们资助过人了?”
“这nv人估计是个天生有病,不然怎么成亲那么久下不出个蛋来?自己没有,就常资助慈幼堂孩子,以期慰藉。她丈夫也被她哄不错,没儿子也不在意,还和她一起,收了几个徒弟,养子养nv,学琴学琴,学医学医**紫苑倒是挺会笼络人心,外边男人们喜欢,乐艺大家推崇,丈夫钟情,友人珍惜,孩子们也喜欢。”
“她出事,她丈夫闹那么一通,这些人帮忙说话,闹得还挺大,不过很快就散了,她丈夫又死了,朋友们再仗义也不是亲人,能帮多少?那些孩子更是,她们认识时候,小还不会说话,大也才十来岁,能干什么?久了就忘了。这时间A,最是无情,什么都能埋葬。”
柴朋义说到最后,看向叶白汀,语重心长:“你看,没有家人,就是这么可怜,你认识我不久,对我提防,我能理解,但别把别人推得太远,只要你相信,我就可以给你更多保护和温暖——你和这里人不一样,我也不一样。”
“我可以是你家人,为你挡风遮雨,让你安心休憩,只要你愿意。”
好一通见缝ca针表白,都把叶白汀逗笑了:“你懂什么叫家人?”
家人是互相支撑,互相拥抱,永远守护,永不背叛,永不放弃——
“你也配?”
他倒是没想自己,想到紫苑遭遇,再看本案中两对夫Q,只觉得讽刺。
有些夫Q委以生死,矢志不渝,用尽全部力量追随对方,守护对方,纵死不惜有些夫Q貌He神离,心机用尽终成怨偶,得过且过不愿上进,哪怕控制yu念,熬死在一纸婚书上,也要以后_yi食无忧,财享不尽有些夫Q互相利用,要是对方资源,人前脸面,一旦有更大利益或危机,立刻弃之如敝履**
而柴朋义将这些作为谈资,侃侃而谈,指点江山,脸上除了不知道哪来优越_gan,再无其它,有什么脸提家人二字?若他当真有那些他以为可贵品质,说起这件事,绝不是这样表情言辞。
柴朋义脸上笑就收了起来:“配不配,总比你那白眼狼义兄好。你还小,说话没分寸,我不怪你,但一次两次可,再多了,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叶白汀拂了拂膝盖上_yi角:“可惜了,我并不怎么想要家人。”
太阳是想晒,越狱出去还是算了,没钱没_F_子没工作机会,还得和人渣茬架,不如先诏狱苟着,现在已经吃喝不愁,有手炉能_have a bath_,想用什么澡豆用什么澡豆,高床软枕还会远吗?等积蓄了足够实力,干什么不行?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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