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澜_gan慨道:“好一柄神兵利器,只是不知是何人所铸。如今再难有人能将符融于剑中,相辅相成。此物能流传至今,想来历经波折,已是十分不易。”
她目光微动,若有所思道:“这柄剑,是你师伯留给你的吗?”
洛元秋随意应了一声,紧盯着她的眼睛,心中仍惦记着先前少nv所言,暗自琢磨是真是假。景澜察觉到她的沉默,见她看着自己的脸,下意识摸了摸脸颊上的伤痕,道:“很难看?”
“不难看。”洛元秋迟疑片刻,伸手碰了碰她的眼角:“你的眼睛”
景澜任由她在自己眼睛上摸来摸去,半晌才问:“我的眼睛怎么了?”
洛元秋放下手臂,注视着她明亮的双眼,话到zhui边无端心中一颤,yu言又止。她一向是事不关心则不说不问,但一旦在意起来,就必须打破沙锅问到底,非求个答案不可。
心意已决,她当即再无犹豫:“方才在幻象之中,你执念所化的心魔告诉我,你曾受我连累,失了双眼。”
景澜有些意外,转念一想,说:“我的心魔?你先前说的揍人,该不会指的就是她吧?她还与你说了些什么?”
洛元秋见她并未否认,心沉了沉,收拢掌心,召回那只青鸟,说道:“她所言是真的?这么说来,应当是在黎川时发生的事**我在长安初见你时你便一直蒙着双眼,你是不是**是不是已经看不见了?”
她微微蹙眉,抬起手在景澜眼前晃了晃,又觉得不太妥当,便搭着她的肩凑过去仔细端详。景澜被她推着倒退几步,笑道:“你还未回答我,我的心魔说了别的没有?”
洛元秋懒得理她,索x将景澜扑倒在地,一手按住她的手臂,一手去摸她的眼睛,zhui上敷衍道:“说得太多,记不得了。”
景澜压了压弯起的zhui角,故作诧异道:“她不会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了吧?不与我齐心,这还是我的心魔吗?莫不是你使了什么手段,迫使她不得不把此事告诉你?”
她眼神清亮,不像是看不见的样子,洛元秋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只是疑虑尚在,随口答道:“是她自己说的,我没B过她。我本想揍她一顿,可惜你回来的太快,只好放她离开了。”
景澜这次当真惊讶了,道:“你居然会放她走?”
洛元秋听她半字不提眼睛的事,尽在扯些无关紧要的,很想凶一凶她,让她知道什么叫事有轻重急缓。
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洛元秋道:“满足了她的愿望,让她去了个好地方。”
说着她目光微沉,将身子大半压在景澜身上,低头看着她。两人头抵着头,她的身影已经完全盖住了景澜,景澜对上她幽shen的眼睛,颇觉不自在,笑意淡了几分,道:“怎么了?”
洛元秋认真道:“你的眼睛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到底,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景澜反倒是笑了笑:“你真想知道?”
洛元秋压下烦躁,默默告诫自己要有耐心。冷静了一会之后,她自觉能心平气和谈起此事,便从景澜身上下去,一把将她拉了起来,催促道:“我当然想知道,你快些说。”
两人一同坐在地上,景澜解下剑放在二人之间,见洛元秋正襟危坐,神色肃穆,如临大敌一般,忍俊不禁道:“该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师姐,你倒是用不着这般**害怕。”
洛元秋意味不明地扫了她一眼,捏了捏指骨道:“你还笑?还不快说!”
景澜被她虎视眈眈地盯着,心知自己若是交代不清,恐怕下一刻她就要扑上来了,稍一沉吟,说道:“你还记得靖海侯吗?”
洛元秋一脸茫然:“好像记得,那是一个官职?”
景澜shen觉问了句多余的话,与洛元秋说事,还是直白些的好,否则为难的只有自己,她道:“是人都怕死,就算是皇帝也不外如是。虽身居皇宫,有j兵强将护卫重重法阵环绕,但也一样怕被人以法术神不知鬼不觉地夺去x命。是以他要找一个替身,为他分担这一切。”
“而这个替身,便是被称作玄质的靖海侯。自立朝之初就已定下,靖海侯历代皆由皇帝择选宗室nv完婚,却不入宗谱。一旦接任靖海侯之位,成为皇帝的玄质后,便再不可离京。”
洛元秋眉头shen锁,替身这种东西她早有所耳闻,总免不了与邪门歪道牵扯上干系,故而听到此处觉得很不舒_fu。她强自按耐住心中躁意,膝上急叩的手指无意泄露心绪:“然后呢?”
景澜俯身展开剑,淡淡道:“历代皇帝都只有一个玄质,到了我外祖父,也就是先帝在位时,他一心向道,仰慕古时修士移山倒海通天晓地之能,也想效仿修习法术。但他不过是一介凡人,入道修行于他而言难于上青天,只能是一个妄想。他不甘心就此老去,便又命人去寻访长生之术,期冀延寿续命,于是我父亲与我**都成了他的玄质。”
“一人为一人挡灾消祸,分担病痛,应当是咒术无疑。”洛元秋思忖道:“如果我不曾记错,咒术这种东西,从来是越分效力越弱,两个替身反倒不如一个来的强。他既然已有了你父亲做玄质,为何还要再加上一个你?”
景澜抬头看了看她,眼中似有几分嘲讽,轻声道:“因为他所求的,_geng本不是什么延年益寿,而是长生不死。他要的替身,不单单是能为他分担病痛,更要身负灵力,与他血脉相近,能承受得住施咒时所带来的种种变化。这人选本应是我M_亲,但她的年纪已过了种咒的最好时机,做不成玄质。为此先帝谋划多年,先将她下嫁靖海侯,等生下孩子之后,便命人施咒,将这孩子也变成玄质,后来他怕此事为人所发觉,不惜杀了自己的儿子**”
洛元秋喃喃道:“你头一回上山是为了解咒而来,所以师伯命师父传授你咒术,却不肯将你收做弟子,皆是因你身份的缘故。”
她回忆梦中所见,过往许多难以理解的事在此时都被串联到了一起,答案已昭然若揭:“可你后来入山见到我时,却只字不提往事,除了有师父告诫在前,也是你有意不想让我知道,对不对?”
“那时我说不定哪日就会死,少一份羁绊,于人于己都是件好事。”景澜漫不经心说道。
洛元秋几乎要被她这番歪理气得发笑,刚要开口,景澜却看出她要发难的兆头,快她一步道:“你寿数不过十六的事,不是也有没告诉过我?”
洛元秋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这分明是两件事,如何能混为一谈!”
“你瞒我,我瞒你,都是不愿彼此伤心难过。”景澜微微摇头,煞有其事道:“这事两两相抵,也就一笔勾销了,你可不能再翻旧账了。”
她笑着靠近洛元秋,洛元秋木着脸,满脑子都是那句三天不打上_F_揭瓦。伸出一_geng手指抵在景澜额上,示意她离自己远一些。
景澜不在意地笑了笑:“我知道你是担忧我。”
洛元秋眉梢微动,道:“那你还和我讨价还价?”
景澜道:“我是怕提及往事,惹得你伤心难过。”
洛元秋呵呵道:“你放心,我就算再怎么伤心难过,也不会说掉眼泪就掉眼泪的。”
景澜顿时笑不出来了,叹道:“这件事你还要记着多久,就那么几次而已。”
洛元秋偏过头去,眼中似有笑意,道:“想记多久就记多久。”
景澜shenxi一口气,故作天真地扑向她,道:“师姐”
洛元秋心想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怪不得我。她一把捏住景澜的脸,像团面似的在手中随意搓揉,心中十分解恨,zhui上却道:“先别叫师姐,还有什么事没说完,现下都一并说了罢。”
景澜含糊道:“还要说什么?说先帝?他的下场不过是一具行尸走r,你不是在皇宫中见到了吗?”
洛元秋眼前掠过那件脏污的龙袍,想了想放开手说:“其实,我早就见过他。”
景澜道:“你说的是先帝?”
洛元秋道:“我记得那一年天衢来寻我师父喝酒,师父问他当年为何要弃官不做,他说他曾预见皇帝在宴会上屠戮宫人臣属,怕被牵连,索x挂冠而去了。”
景澜微微惊讶:“天衢吗,是那位相师?”
洛元秋点点头,当日所见到的一切仿佛仍在眼前,那人端坐在高处,金袍染血,脚边是相枕而卧的尸首,他灰白衰败的双眼如同预示着什么,成为洛元秋脑海shen处挥之不去的记忆,令她许多年之后依旧记忆犹新。
她想了片刻之后说道:“天衢醉后以酒做画,向师父展示了他所预见的事。我躲在一旁,恰好也看见了。后来他无意中看到了我,突然告诉师父,我注定活不过十六岁。”
忽觉手腕被人紧紧握住,洛元秋拍了拍身边人的手,略有些出神,说道:“于我而言,活到十六和活到六十,差别倒也不大。只是**”
景澜握紧她的手,zhui角抿了抿道:“你再说下去,我就**”
她想不出什么威胁之词,洛元秋却neng口道:“你就要哭给我看?”
见景澜目光好似利剑般j来,她轻咳几声连忙道:“我不过是想说,只是遇见你之后,便觉得时间似乎不大够用了,还是活的越久越好。好了,你可千万别再掉眼泪了,这真叫人害怕。”
景澜:“**”
洛元秋拉了拉她的_yi角,忍着笑继续说道:“你还未把话说完。”
景澜神色微妙,颇为警惕地环顾四周。洛元秋不明所以,跟着她转了一圈之后,顿时恍然大悟,哭笑不得道:“这是在梦里,只有我们两人在,你还怕会被人偷听了去吗!”
景澜这才反应过来,松了口气道:“险些忘了这是梦**不过后来的事与你干系极shen,你当真想听吗?”
洛元秋怀疑地打量着她,道:“你不会再有什么事瞒着我了吧?”
景澜道:“要不然我发个誓?”
“打住。”洛元秋说,“那倒不用,我怕你因此又生出什么心魔来。有一个就已经够了,再来几个我可受不住。”
景澜眉眼低垂,俯身轻轻fu_mo过剑身,道:“你曾在我梦境中见到过几段过往,那些事我便不再多说了。在我年幼之时,便有人在我身上种下了一道法术,使我成了皇帝的玄质。我M_亲为了解开这道强加于我身上的法术,无奈之下四处求访隐士高人,可惜无人能解,最后她来到了寒山。将我托付给玄清子道长,恳求他与师兄为我解开法术。”
“数月之后,他们虽然找到了解除法术的办法,但不得不收手。只因强行解开法术,中术之人势必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或许法术解开了,人却变得痴痴傻傻**这还是好些的结果,最坏的,x命怕是也难保。我不愿痴傻的活着,也怕死怕的要紧,宁愿就这么拖一日是一日**你是不是要笑我胆小了?但我那时,的的确确是这么想的。”
洛元秋静静听完,反握住景澜的手,两人手指相缠,低声说道:“不,你从来都不是胆小之徒。避事不理并非怕事怯弱,只是未曾遇见能让你为之奋不顾身的事与人。否则你怎么会答应陪我下山,前往黎川祭拜父M_呢?”
殿中烛光轻轻晃动,在地砖上漫漫铺开,仿若一潭幽静的水泽。洛元秋仿佛又回到了离山前那一日,漫天雨幕中只有她们站在山门前,_yi袖被雨水浸的半*,但彼此牵紧的手却是温暖一片。
景澜似乎知道她nei心所想,道:“除我之外,其余四位同门皆出自京中玄门世家。当年不仅朝中臣子结党营私,相争相斗,玄门之中亦无可幸免,争名夺利之人如过江之鲫。先帝为打压太子势力,制衡朝堂,假称天师府余孽仍在京都作乱,下诏命玄门中人不得离城。禁令下后,这玄门七族中人相继暴亡,死去的人,右臂都会生出一道黑色细纹,时日一长便会慢慢扩及手臂,到最后皮r溃烂,血流难止,到死都在被疼痛所折磨。”
“传闻这毒咒是天师府余孽所下,意在报复玄门世家。”景澜说着避开洛元秋的视线低下了头,她秀致的眉骨隐没在昏光中,因而显得眼眸格外幽shen,“但此事与天师府并无干系,实是先帝命人所为,暗中在其族人身上种下一道血咒,以防天师府覆灭之后,玄门世家势力渐起,事后只要将一切罪责都推给天师府,任由修士们猜忌互疑nei斗消耗,便可坐享渔翁之利。”
景澜语声轻缓:“因那时顾天师统领玄门众道,位份超然,天师府更是凌驾于司天台与太史局之上。或许正是树大招风,才不得不有此一劫。”
想到更shen一层,她忽地沉默不语。假使天师府仍在,洛元秋也不必流落到寒山,隐于世外。纵使年幼失怙失恃,至少还有祖父其他亲人相伴,远胜于在空山独守。
景澜无由来想起她提起父M_时说的那句“我已经记不得他们长什么样子了,不过有时候还是会想一想”,一时心中沉闷,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洛元秋倒是没想那么多,只道:“听师父与师伯曾说过,当年天师府的罪名是逆谋叛乱。倘若未有此事发生,可能我如今就该姓顾,而不是姓洛了。”
她神色悠然,无所谓一笑:“不管姓什么,你们总要叫我一声师姐,这总是没错的。然后呢,你说了这么多,到底想说什么?”
景澜无言以对,无奈扶额道:“那咒虽然不是顾家人下的,但解咒的关键,仍然还是你的血。”
洛元秋轻轻A了一声,注视着她的面孔道:“这我知道,在你们上山之前,师父便与我商量过了,每月需放点血来为师弟师妹们解咒。他还说,就这么一点血,到时候多吃些枣子,再吃几个煮_chicken_蛋就能补回来。”
景澜失笑道:“这就是你时常去和猴子抢摘树上枣子的缘故?”
洛元秋不解道:“不然呢?你笑什么,这有什么好笑的?”
景澜摸了摸脸,正色道:“我笑了吗?定是你看错了,我是觉得师父说的没错,确实该多吃枣子。”
师妹师弟上山是为了解咒而来,这也是寒山偿还昔日前下的人情。每每想到这件事,洛元秋都生出些许怅然,也许他们之间本就没有什么真心可言。她隐约明白,这热闹的山中迟早会回复沉寂,他们总有一天都会离开。
但千幸万幸,还有愿意留下来,留在她身边的人。洛元秋用力握住了景澜的手,_gan到一阵安心。
景澜道:“王宣与沈誉知晓此事,想带你到京中去为族人解除咒术,却怕你不肯离山。我担心他们带你回城之后,知道你是顾家后人,便假意要帮他们,随便找个由头先将诓你下山,再到镇上交给他们的人去往都城。”
“但你骗了他们,带我去了黎川。”洛元秋终于明白这几人一见面就剑拔弩张的样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了然道:“他们定然恨死你了。”
景澜神色中浮现一丝冰冷,嗤道:“他们也不曾告诉我,是他们无意中听见师父与人交谈,知道你寿数所剩无几,才起意要把带你下山去为族人解咒。”
洛元秋眉梢动了动,觉得有些荒唐:“可我的血至多与朱砂T和用来画符写咒,哪里有那么神奇,能完全破除咒术?是师父夸大言词,有意这么说,好让你们对我这个师姐多几分敬畏。”
她摇头道:“他们身上那道咒术以土为介,人只要站在那片土地上,必然会中咒。此咒威力虽大,但咒力也只限于所圈之地,想解倒也容易,搬离那个地方,越远越好,时日一长,又无外力干扰,自然就会消散。我与师弟们提过,不知道他们回去后有没有与亲长说过此事。我又去问师父,为何他们的族人不肯离开那里,他说他们一是不能,二是不想。”
说到这,她托着下巴疑惑道:“我不明白,有办法走为何不走,偏要留下来?”
景澜目光微闪,嘲道:“对于一种人来说,失了地位与权势活着,那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就算沈誉与王宣有心,他们的族人照样也不会离开。”
洛元秋则想起某次曾听见沈誉与王宣争执,为的就是此事。沈誉说带她下山,就算解不成咒,至少还能顺带请人看看病,若是要等师父寻医回来,那得等到什么时候?他说这番话之时,洛元秋反倒觉得,他确实是诚心诚意的。
只是如今再去分孰对孰错,都已经太迟了,他们早就选好各自要走的路。自寒山一别,便再难续同门之谊。时至今日,物是人非后相逢再见,却是提防多过惊喜。
她一时间心潮起伏,仿佛是做了场梦。前半生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好在入山修行后有师长关怀,无拘无束,过的倒也自在。偏又身中奇毒,命不久矣,本以为要数着日子等死,没想到同门上山之后,又热热闹闹地过了几年。
都说往事如梦,那些从前人口中得知的恩怨情仇好像过眼云烟,随着年岁过去,便如纸上的墨迹般渐渐淡去,未在她的心上留下丝毫痕迹。
唯有一人一事,却令她魂牵梦绕已久。
“我时常梦见你,”洛元秋径自说道:“虽然忘了你的样貌,你的名字,也忘了许多东西,怎么也想不起,我却知道那人就是你**在梦里,我若是在树上睡觉,低头便能看见你在树下翻书如果在屋中画符,见不到你的身影,也能猜到你定然在不远处。”
“后来我记起了你是谁,又会想,要是我没有执意要去黎川该有多好?”
景澜心中涌起一gu莫名的情绪,握住洛元秋的手松了几分,艰难道:“在黎川时我发觉你父M_坟前似有人来祭拜过,不知那人是敌是友,我对你说是去打听此地山神娶亲一事,其实是自作主张去坟茔附近探查。未曾料到那人早在暗中等候,竟将我带到山间**最后是你的那块玉玦救了我。”
洛元秋微怔:“那块刻了字的玉玦?”
宫殿猛然一震,一束红光犹如昏暗水潭中的游鱼,曳曳摇摇从门外闯入殿nei,向着大殿shen处飘去。殿中烛火骤然亮起,红光如瀑,泼洒而下,四面墙壁宛如浸在鲜血当中,满殿都沐浴在极Yan的红光里。
不知从何处传来欢快的曲子,那若有若无的鼓点声仿佛敲打在人心上,门外隐约有笑语声飘来,像有什么人正朝此处走来。洛元秋与景澜对视一眼,默契地选了一_geng殿柱躲藏。
未过多时四扇殿门被人推开,一群宫人在前引路,身后跟着些华_yi锦_fu的年轻nv人,nv人之后又跟着许多朝臣打扮的男人们,另有数名身材矮小的伶人手捧玉瓶金碗,一行人说说笑笑走进门里。
洛元秋一见便知是怎么回事了,碰了碰景澜的手努努zhui道:“又D着纸面,是你认识的人?”
那群人虽穿着不同,但脸上都D着一张纸做的面具,面具上勾勒出五官,神态各异,远远看着,像极了一群纸做的傀儡人。
眼看那群人从她们躲藏的殿柱前走过,两人都屏住呼xi,body紧贴殿柱。待他们走后,洛元秋才侧身去看,却见末尾一人走的极慢,待前面那队人走后,倏然转过身来,向着她们二人藏身之处招了招手。
她那张纸面上zhui巴大得夸张至极,眼睛又小又窄,只剩下一条缝隙,看着不像是人,倒像是妖怪之流。洛元秋兴味十足地探出身去,也学着那人将手一挥。那人如得到回应,竟然还点了点头,这才转身离去。
景澜疑惑道:“你认识她?”
洛元秋坦然答道:“从未见过。”
景澜双手抱剑在怀,看着她说:“你之前还曾告诉我,这梦中凶险非常,务必要小心谨慎。”
洛元秋道:“我看那人的纸面,确实丑到了凶险的地步**看我做什么?只是挥挥手而已,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倒是你,我梦里可没有什么D着纸面具的人,你还没想起来吗?”
景澜打量了一番四周,说道:“这是清凉殿不会错,入夏后常有妃嫔在此处避暑纳凉,宴请大臣也会在此处布置。”
她神色忽变:“难道是那次宫宴?”
洛元秋道:“什么宫宴?”
景澜脸色极其难看,不由分说地拉着洛元秋向大殿尽头快步走去。殿中红光几如融化的烛油一般,将一切熏得仿佛快要消融在光中,连扑面而来的风都是滚烫炽热的。
“我记得先帝在时的一场宫宴,就曾布置在这里。”
绕过主座,两人来到一扇木门前。那门上朱漆剥落,门环已生出了斑斑铜花,透出一gu陈腐气息,与富丽堂皇的大殿形成了极大反差。洛元秋站在门前拨动铜环,试着推了推,门纹丝不动。
景澜压低声音道:“传闻shen夜之后这座宫殿无故起了一场大火,烧死了不少人,从此以后便被封了起来。”
洛元秋方才亲眼见到那些人完好无损地进殿,也不像是被火烧过的样子,念头一转,对上景澜的双眼,问:“那他们是怎么死的?”
层层热*涌来,殿柱上朱漆融开,血水一般滴落而下,梁上所绘的金彩纹饰都融于*红光焰之中。两人掌心被汗水浸*,紧紧贴He在一起。
景澜zhui唇动了动,在洛元秋耳边说道:“我推门Jin_qu的时候,到处都是血迹,宫殿里**或许已经没有活着的人了。”
她的手轻轻覆盖在洛元秋手背上,握着她的手将门环重重一叩。不同于洛元秋久推不开,门在景澜的推动下,轻而易举就开了一道缝隙。
里头欢声笑语传来,洛元秋听了听动静,安慰景澜道:“别怕,他们还活着呢。”
景澜迟疑地伸手去推门,从缝隙中斜j出一抹光亮,随着门被推开,里头的景象映入两人眼中。
洛元秋zhui角抽了抽:“这就是你说的宫宴?”
只见殿中被布置得像个山洞,四面垂落下翡翠色的藤蔓,中间是个极大的池子,里头栽种了许多莲花,另架窄小的木板供人行走。有宫人用水车将水从低处送至高处,令水如瀑布般落下,再顺着水渠流回水车旁,如此循环往复。
景澜低声道:“他想成仙想的太久了,总是要将宫殿弄成神仙洞府的模样。”
这时她们身后的门重重He上,闭He时的声响让殿中骤然一静,那些原本围绕在主座之下寻欢作乐的人齐齐看来,转头时的动作都一模一样。片刻后他们又恢复原状,继续嬉笑喧哗,饮酒作乐,乐师们也续上方才中断的曲子。
景澜神情一凛,下意识将手搭在剑上。洛元秋却将上下扫了一遍,蓦然按住她道:“看那,他就在那里!”
景澜顺着她目光所落之处看去,在宫殿高处,一道人影从藤蔓间徐徐走过。只见他来到看管水车的宫人身旁,那人眨眼间便消失不见,片刻后下落的水流却已被染成了鲜红色。
那人的身影在藤蔓后若隐若现,似乎躲在密密麻麻的叶片后窥视着她们,两人同时听到一声*冷的笑声,不约而同看向彼此。
洛元秋轻声道:“你说过,你曾是他的替身,他把自己变成傀的时候,你也在他身旁吗?”
景澜眼神复杂地望着她,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不,我侥幸逃过一劫。直至他死,我都不曾再见过他。”
洛元秋低头看了看她手中的剑,略带几分探究的意味:“原来她把这剑交给你,便是因为这个原因吗?”她抬手做了一个手势,目光平静道:“心有畏惧,未曾真正斩断,这个影子就会永远留在你心中。”
景澜怔愣片刻,缓缓攥紧了手中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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