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剑神出鬼没,带着凛冽寒意破空而来,从景澜右肩斜斩而下。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景澜余光甚至能从那通透的剑身后看到雪花扬洒而下,下一瞬墨凐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她面前,两人擦身而过,互换一剑。
“你有死过吗?”
景澜稳稳落地,神魂剑剑尖指地,缠绕在剑上的雾气被剑光*净,长剑明净如初,她道:“死倒是不曾,险些死了却是时常有的事。”
墨凐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无怪你神魂之力如此强劲。”
她手中的冰剑发出一声清脆无比的碎裂声,继而如碎冰般迸落于地。随着冰剑崩裂,她脚下的银辉也飞速倒退,收回灯盏之中。墨凐提灯看了一眼,果不其然,灯yinJ上已有了一条清晰的裂痕。
她凝眸注视了片刻,道:“我已经记不清上一次是在何人手中看到过这柄剑了。以魂为器,但凡能走到这一步的人,已经有了晋身大宗师的资格。”
景澜_gan受着右肩传来的阵阵寒意,半身血ye似乎都在慢慢凝结成冰,她心中十分清楚,这一切都昭示着神魂受损。纵然如此,她仍然面不改色道:“前辈谬赞,当世高人无数,也不见有人胆敢自诩宗师。晚辈修行不过数十载,不敢与诸位前辈相较。更不敢妄称宗师。”
“高人?”墨凐道:“你说的是已经老得像树一样走不动路的高人还是心如死水,止步不前的高人?天道便是这般残忍,天赋虽高,但心力衰弱,早早亡逝天赋低微,虽有余力,也是徒劳无用。有人入定朝夕,一念便能kua过一境有人一生苦修,终了也难触及分毫。修行一事,从来不是靠时间磨便能磨出来的。”
景澜微笑道:“前辈仿佛是在说元秋。”
那破碎的冰剑闪烁着幽蓝的光泽,被一gu风轻轻托起,在掌心间重新凝成一朵半透的冰花。墨凐轻轻转动手腕,冰花花瓣似薄绢般柔弱无依,仿佛随时都会随风散去,她垂眸看着飘浮在手掌中的冰花道:“你相信这世间有轮回吗?人死后魂归天地,百年千年之后,是否又会再度降生到人世间来?”
景澜心念电转,从她这句话中隐约察觉到某件至为重要的事,摇头道:“轮回转世一说古来有之,按其所言,三魂七魄打散后再重组一遍,各取魂魄相He,便会是一个新的人了。但这毕竟只是说法,无人能证明真假。人与人之间或有几分相似之处,却也不能由此牵强附会,就此认定当世某人是数代之前某人的转世。”
墨凐沉默良久,道:“此言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听过。”那冰花被拈在指尖,她眼中如蒙上了一层霜色,片刻后淡淡道:“你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比起刺金师来,其实你更适Hejin_ru白塔。”
景澜道:“前辈说笑了,北冥乃符道源流之地,我一介咒师,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墨凐无声一叹,道:“为什么要入白塔?你不是从那面镜子里窥见到刺金师的回忆,早就已经知道缘故了吗,又何必对着我装傻呢?”
她竟然连这件事都知道!
景澜自觉此事做的极为隐秘,除了自己再无人知晓,此时被她一语道破,不由微微色变。墨凐仿佛能看穿她心中所想,道:“天衢所掌握的相术,不过是从白塔中流传出去的残篇。伏羲八卦,河图洛书,古人卜卦只需持烛照甲,或夜对星辰折草而占,便可推演过去现在与未来。许多年前刺金师踏入北冥之时,我便已经预见你我相会的这一天。”
景澜心中重重一沉,仍是平静道:“前辈既然早就预见今日之事,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难道只是因为我与前辈的一位故人有几分相似?”
她说到此处喉咙微涩,神魂受损的痛苦突然变得极为强烈,几如剖心一般,连话语也变得有些断断续续:“**那前辈屡次劝说元秋,不惜卜卦相助,也是因为她与前辈心中的某个故人相似吗?”
墨凐将她的忍耐尽收眼底:“你神魂损伤至此,竟然还能维持这画境,只是为了问我这几句话。看来她对你而言,确实极为重要。”
她微微一笑:“可你毁了我最喜欢的一件旧物,这可怎么办呢?”稍加思索后道:“那我也依样送你一样礼物如何?”
不等景澜有所反应,她手中的冰花花瓣飞散,霎时如落下了一场花雨,却在顷刻之间从她脚下卷起万顷风雪!
景澜驭剑相抗,风暴中一道熟悉的青光斩来,眼看就要在她头顶落下,景澜迅速后退,不敢相信眼前所见,低呼道:“师姐!”
青光因她这声呼唤微微一顿,飞快地收了回去,瞬间消失在了雪雾里。
景澜强忍疼痛,手腕微转,神魂剑上如覆寒霜,光芒渐渐黯淡。不仅是剑,连她的指尖也爬满了冰霜,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会牵动到伤处,令剧痛席卷而来。
但她眼下却无暇顾及这些,心中充斥着疑惑,洛元秋怎么会出现在画境里?
除了宴师柳宿以及布下画境的吴用之外,绝不会再有旁人知道此事。景澜回身看去,飘渺的雾气中传来细小的叮铃声,时远时近,空灵清脆,诡异地回响着,与那近乎于无的足音重He在了一起。
景澜下颌微微绷紧,一时有些难以确定,低声道:“师姐?”
“**”
铃声突然消失了,青光倏然穿破风雪而出,当空重重斩下!刹那雾气四溢流散,青光轮转,一道身影凭空出现,在景澜抬头的瞬间,她恰好轻盈下落。两人四目相对,景澜在她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那人微扬的鬓发轻轻拂过景澜脸颊,便如一朵初离枝头的桃花,在漫漫寒意裹着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令此间风雪都平添了几分旖旎。
景澜震惊之下弃剑伸手抱住了她,neng口而出:“师姐,你怎么会来这里!”
来人眉目清丽,眼瞳如漆点一般,她的发辫微散,随跃下的动作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说不出的潇洒利落。她目光冷淡地看了景澜一眼,退后几步,闻言眉心一动,低声道:“这又是什么?”
她的嗓音低哑,说话时需一顿再顿,仿佛许久不曾开过口。
景澜静了静,突然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洛元秋没理睬她,反而盘tui坐下,两指并起低头默念片刻,抬头一看,疑惑道:“奇怪,怎么还在?”紧接着她做了一个让景澜无比熟悉的动作,用力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撇了撇zhui说:“口诀不管用了?”
她挽起_yi袖,景澜这才发现她这身_yi裳极其古怪,以金黑二线绣了一只诡异的凶兽,正从右肩伏下。_yi袖两侧各缀着一枚金铃,方才那叮铃声想必就是从此发出的。
这确实是洛元秋没错。景澜收回目光在心底叹了口气,与而今相比,她的眉眼轮廓仍有几分尚未褪去的青涩稚气,显然不是现在她身旁那位好道侣。
二人自黎川一别后,十年不曾相见,也不知这道虚影是洛元秋什么时候的模样。想到这里,景澜目光稍稍柔和了一些,轻声唤道:“师姐**”
谁知洛元秋脸色居然变了,如临大敌般向后一*。她紧盯着景澜看了会儿,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条布条蒙在眼上,喃喃道:“不,你是骗不了我的。”
她手中青光挥开一剑,眨眼便跃至景澜面前,那剑光落下时如风拂竹影般潇洒,景澜却_gan受难以言喻的压迫_gan,不得不再次召出神魂剑
铛!
剑势带来的威压排山倒海而来,不必探查,景澜都能_gan受到画境已经摇摇yu坠,恐怕难以支撑下去。却听洛元秋冷冷道:“闭zhui!别这么叫我,我师妹早就已经死了!”
她催动灵力,抽回青光后反手就是一斩,两指做符势从眼前横过,景澜一看就知道她要干什么,紧紧握住神魂剑道:“谁说我死了?我不就是在你面前,你敢不敢再看我一眼?”
洛元秋zhui唇一抿,侧过头道:“不**我不会再受你的蛊惑了。”
两剑重重相撞,气劲朝着四面八方涌去,震*中洛元秋又是一剑落下!她双眼虽不能视物,但每一次出手都极为准确,好像_geng本不用去辨别景澜的位置,每一剑都直奔她而去。景澜一边维持画境,一边还要全力抵挡她的攻势。那神魂剑上霜雪越来越多,让她格外吃力。而洛元秋手中剑光越发璀璨,出剑越发毫不留情,眼看那道符就差最后一笔便可完成,千钧一发之际,景澜竟不躲不避,反而向剑锋迎去!
洛元秋却在此时停手,微微偏过头:“为什么不躲?”
那剑尖离景澜喉头不过半寸,她仿佛视而未见,着魔一般看着面前人的唇角,恍惚了片刻,只觉得心中一阵酸涩,纵是有千言万语也只是化作一声叹息,低声道:“**这么多年来,你都是孤身一人吗?”
洛元秋像是怔住了,她呆呆站了片刻,收回剑问:“你是谁?”
忽有人道:“她就是引诱你堕入魔障的幻象,你此生最大的心魔。”
景澜眼瞳微*,原来她_geng本没有离开!
墨凐从天而降,无声无息出现在洛元秋身边,双手轻轻放在她的肩头道:“杀了她,消了前缘宿孽,你自然便能得到解neng,不必日日再为幻象困扰。”
她言语间充满蛊惑,洛元秋道:“又是你。”
“你不是要我为你算卦寻人吗,这就是那卦象的指引。”墨凐轻声道,“她的幻象就在你眼前,你为什么不敢看?”
洛元秋道:“这是能照出心中执念的**水镜?我们是在镜子里?”
墨凐眼中如凝寒冰,却微笑着点了点头,景澜见状突然有种不祥的预_gan,就听墨凐答道:“没错,我们就在水镜里。心魔就在你的面前,你只需一剑便能了结她。”
“这一卦的关键正是落在此处,杀了心魔,我就能为你找到你想找的人。”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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