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从街头斜落而下,眼看天边密云涌起,连喝茶的客人都散了大半,洛元秋只得弯yao拍了拍陈文莺的面颊,将她从昏睡中叫醒。
陈文莺不情不愿地睁开眼:“**做什么?”
洛元秋弹了几滴茶水在她脸上:“别睡了,快起来回家了。”
陈文莺艰难地爬起身,支撑了不到一息又趴回了桌上,神情恹恹地说着什么。洛元秋凑近了才听她说的是“我才不要回去”,如此重复数遍,慢慢又要闭上眼睛睡去。
洛元秋心知多说无益,搀起陈文莺半拖半扶出了茶铺,在街头张望了片刻,她这才想起之前已经把屋中最值钱的一样东西被子,带到景澜那儿去了,总不好让陈文莺睡光秃秃的床板吧?
想到这里不免有些心虚,洛元秋试探地问:“文莺,你醒了吗?我把你送回去让你继续睡怎么样?”
陈文莺低头睡得正沉,自然什么也听不见。洛元秋便道:“你不说话,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她在心中默数到十,靠在肩上的人始终没有反应。洛元秋把她背在背上,直奔陈文莺家方向而去。
一路上她因着殷雪怀一事对陈文莺略有些愧疚,觉得如果不是自己,陈文莺也不必被殷雪怀挟持来找自己,是以脚下生风,一心想快些把陈文莺送回家去。
殷雪怀选的茶铺正在城东中间,与陈家相隔不远。但城东坊市交错,街巷相连,饶是洛元秋洛元秋走得格外的快,也花了快半个时辰。她刚看到陈家那熟悉的院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急切的声音:“文莺!”
她转过身,只见一个身着武_fu的年轻nv子快步走来,长发从颈侧打做发辫垂下,随着动作在Xiong前微摆。
洛元秋听她叫出陈文莺的名字,暗猜她大概是陈文莺的家人,主动道:“我姓洛,是文莺的朋友,请问你是**?”
那nv子起先是防备,但走近后一见她便露出极为惊讶的表情:“刺金师大人?!”
洛元秋被她一语叫破身份,心中奇怪:“你认得我?”
nv子惊疑不定,而后稍作一礼,答道:“我曾随兄长族人前往*山朝拜兽神,在巴图部的放马节上经祭司大人遥指,有幸见过大人数面。大人恐怕已经忘了吧。”
刺金师虽恶名远扬,但在巴图部中与祭司地位等同,这点外人一般不知道。洛元秋听她叫自己大人,便知这人与巴图部关系匪浅,道:“原来你认识幼宁。”
nv子答道:“祭司大人的M_亲与我族同出一脉,我们自小便认识。”
听她这么一说,洛元秋也隐约想起来巴图的祭司说过,是有那么一族年年都要来*山朝拜兽神,便道:“A,你是不是姓海?”
nv子点头:“正是,我姓海名瑶。”说着伸出手来,扶起陈文莺滑落的手臂,目露焦急之色:“她怎么了?受伤了?”
洛元秋把她的名字在心里过了一遍,觉得十分耳熟,就是一时想不起到底在哪里听过。余光一瞥,却见那墙上悄悄垂下两条毛绒绒的尾巴,时缠时分,她抬头一看,两只灵兽正炯炯有神地盯着自己,连神态坐姿都一模一样。
她顿时醒悟,忙放开陈文莺道:“你是文莺的嫂子?”
海瑶接过陈文莺,闻言颇觉头痛地叹了口气道:“那都是她胡乱叫的,早就已经不是了。”
洛元秋想起陈文莺所说的心意相通,对这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嫂子很_gan兴趣。海瑶将陈文莺抱在怀中,看她依然闭着眼,怎么摇都不醒,担忧道:“她这是怎么了?”
殷雪怀的法术极耗人心神,陈文莺控了yi_ye,已是j疲力尽,洛元秋道:“无事,只是累着了,回去多睡睡休息几天就好。”
海瑶生x沉默寡言,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只道:“那便多谢大人了,我这就带她回去歇息。”
洛元秋也松了口气,正打算走人,海瑶却道:“大人也在太史局任掣令吗,可否劳烦你把此物归还太史局?”
她分出手从袖中取出一物,洛元秋定睛一看:“咦,这不是掣令的令牌吗,为何要归还太史局?”
海瑶道:“如今时局正乱,我不放心她在外头,特地为她向春官正大人请辞,只差把这令牌交还了。”
洛元秋取了那令牌在手,看了眼她怀中熟睡的人,回想起与陈文莺相识以来发生种种,心中_gan叹不已。陈文莺x格活泼,好奇心重爱凑热闹,又有如粘糕一般粘着人不放的本领,离安分守己四个字实在相差甚远,想让她老老实实呆在家中简直比登天还难。洛元秋心道果然还是有个靠谱的嫂子好,这下总算有人能看的住她了,微微一笑道:“好,我这就去太史局把令牌还了。”
海瑶道了声谢,却没有马上就离开。洛元秋握着令牌,见她yu言又止,便道:“还有事?”
“我离开家乡时,祭司大人曾来信托我兄长寻找大人。”海瑶说道,“信上叮嘱,寻到大人以后,请你速速前往司天台,务必与台阁大人见上一面**”
洛元秋还以为是什么要事,随意道:“你帮我去信告诉她,我已经见过那位台阁大人了。”
海瑶似觉意外,仍是没有多问,点了点头道:“如此,我回去便回信与祭司大人。”
当下无言,她抬脚刚要走,却被洛元秋叫住了。
海瑶以目光制止耐不住好奇要跳下院墙的两只灵兽,道:“大人还有什么话要交代的?”
洛元秋想了想:“你就告诉她,我已经找到要找的人了。”她又想了一遍,决定还是把这件事如实告知故友,“我有道侣了,等下回放马节,必定带道侣前去*山拜访她。”
“道侣?!”
海瑶的目光有一瞬间放空,她本不是好事之人,但艰难地消化完这个消息之后,却也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敢问大人,你的道侣是**”哪个不要命的?
一想到景澜洛元秋便觉得心中轻快了几分,说道:“说不定你也认识。她姓景,正是你说的台阁大人。噢,这句话也不妨添进信里,一起告诉幼宁好了。”
海瑶:“**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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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雪云密集,星星零零落下几片雪花,太史局中不复从前的门可罗雀,竟是人来车往络绎不绝。
洛元秋起初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等守门的人不耐烦时,她才磨磨蹭蹭地出示令牌,却被告知令牌已换,需将旧令牌上交后重领新令牌方可拜见诸位上官。
她只得依言去换新令牌,没想到司务处来换新令牌的人只多不少,还排起了一条长队。正当她等得焦心之时,突然有人朝她打听起白玢来。
洛元秋许久没有见过白玢了,便问说话那人:“他这些日子都没来太史局吗?”
那掣令道:“近日轮值的人已经交接完了,因快过年了,轮值也改成半月一次,那令牌也需换新。太史令大人下令,凡在城中值守的掣令都要到太史局换了新令牌,于是中官正大人命我们去找那些没来的掣令,让他们来太史局里上交旧令牌,好更换新的。我昨日才得空去了一趟,谁知那府上人却说他已经不在家中了,我打听了几日也没有他的消息,都不知道要如何回禀大人。”
洛元秋隐约觉得有些不对,白玢与陈文莺不同,一向谨慎小心,太史局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总是第一个察觉到的,断然不会这般无视法令。
换完令牌后她仍想着那人说的话,思索是否要去找一找白玢。算算日子,白玢那位六叔也应该下葬了,总不会又出什么变故吧?
不管怎么,事总要一件件来。
洛元秋yi_ye未眠,又来回奔波,亏得有早上殷雪怀所请的那几碗面垫肚,眼下她还能j神抖擞地去找春官正为陈文莺请辞。不曾想春官正不在官署中,她只好在门外等着,想看看这位大人是否还会回来。
她等了近一个时辰,眼看雪势渐转,未等到春官正回来,却等来了一个熟悉的人。
“师姐?!”林宛月快步走来,“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找了你半天,我们昨天不是说好了要在**”
想起这是在太史局,人多眼杂,林宛月顿时住口不说了,只用眼神示意洛元秋。
洛元秋笑了笑,把手上令牌给她看,道:“你也是来换令牌的?”
林宛月道:“我早已经换了。”因有所顾忌,她言简意赅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出去再说。”
洛元秋还记得海瑶托付的事,道:“不行,我得等春官正回来,亲手把这块令牌交给她。”
“大人们今日都被召去议事了,什么时候回来也难说。”林宛月道,“你找春官正干什么?”
洛元秋道:“帮一位朋友向大人辞去掣令一职。”
林宛月思忖片刻,道:“这事不必特地见春官正也可办成,你跟我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洛元秋如条尾巴般乖乖缀在师妹身后,见林宛月似乎对太史局格外熟悉,路上若碰上了人也会叫她一声林大人,便问:“师妹,你也在太史局里任职吗?”
林宛月回头轻声道:“形监,是一个虚职。我平日都不在太史局中,如果有残缺的法器需要修缮,他们会送到山上去。一般只有太史令传唤,我才会到此处来。”
洛元秋随她再度来到司务处,林宛月绕开一众排队的掣令,领着洛元秋从后院Jin_qu了,穿过几道门后来到了一间昏暗的屋子里。
一进门便有什么东西朝着二人飞来,洛元秋眼疾手快抓在手中,低头一看,居然是一张盖满印章的文书。这文书在她手中还不断挣扎,似乎想挣neng开束缚,正当洛元秋惊奇不已,想展开那文书好看个仔细,却听林宛月低声道:“快放了它,这只是一张纸。”
洛元秋松开手,那张文书便如鸟儿一般从她手中neng身飞走了。纸张两侧形似羽翼,慢悠悠地向高处飞去,洛元秋抬头一看,这屋子高阔非常,竟像一口shen井,四面环绕的书架便如同井壁一般向上延伸,顶端是一片浅浅幽光。而在这光芒之下,无数文书信笺仿佛飞鸟般盘绕旋飞着,各自归入书柜中。
屋中令设两处夹道,不断有人用推车将文书推至屋子中央一方shen池里,那些书信一落入池中,外封上的火漆立即融去,纸张自动展开平铺于地,便有人用抄网将其扬向空中光芒所在之处。那些纸张上皆印有一枚蓝印,一与光芒触碰就会微微亮起。纸张便轻如飞鸟,极为有序地朝那顶端幽光飞去。
林宛月看她一副入迷的样子,不觉微笑了起来,嘱咐道:“你在这里等一会,我马上就回来。”说完转身走向夹道。
洛元秋看得入神,不知不觉靠近那池子,伸手抓了一张在手,发现那枚蓝印形似云朵,与符竟有些相似。不等她再仔细看,耳边突然响起一声怒喝:“谁人在此造次?!还不赶快住手!”
一人长须飘然,须臾便出现在洛元秋身旁。他木冠蓝_yi,神情肃穆,两袖如卷云般飘飘**,_yi袍下溢出雪白云雾。
这装扮份外眼熟,洛元秋neng口道:“云监大人!”
云监皱眉道:“你是哪位官正手下的掣令?无手谕入此皆视为擅闯!”
他说话甚是严厉,但洛元秋一心扑在那道云朵印记上,闻声连眼睛也没抬一下。她夹着纸张,指腹沿着笔迹缓缓勾勒,未过多时,纸张上的蓝印忽然黯淡了几分,她掌心却多了个淡蓝色的云纹。
“都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洛元秋注视着那印记道,“难道说的就是这样?”
语毕她掌心向上一翻,霎那间飞在空中的文书纸张都停了下来,一息之后齐齐T头,尽数向着洛元秋所在飞来!
云监大惊:“你在做什么!”
不等他反应,洛元秋瞬间翻手朝下。仿佛有狂风从头顶源源不断地灌入,一时周遭的飞纸散如雪花,在风暴中扬洒于空。屋中众人对此突如其来的变故措手不及,慌乱之中连逃跑都来不及,一时喊叫声大作:“出了什么事?!”“大人在何处,快请大人来!”“有敌袭!快去禀告云监大人!”
云监被强风推进了那堆文书里,差点被小山般的纸张给淹没,顿时怒火中烧。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觉得身子一轻,原本压在他身上的纸张纷纷离开,如雁群迁徙般井然有序地朝半空飞去,不到片刻便归于原位,一切又恢复如常。
洛元秋略觉失望,反复看着手中印记:“奇怪,怎么不会下雨呢?”
云监闻言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怒道:“胡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分明是反复无常之意,怎可依字解为下雨!你是哪里来的符师,怎么连书都不好好看就开始学符了?!”
“A?我师父说画符只要有手就行,看不看书都是一样的。”洛元秋道。
云监一噎,沉下脸指着洛元秋道:“你过来,把那道符当着我的面画一次。”
洛元秋走到他身旁,抬手就要画。云监目中微惊,不动声色道:“你的符剑呢,怎么不用?”
洛元秋奇怪地瞥了他一眼,道:“这符也不算难,为什么要用符剑,凭手画不就行了。”
云监盯着她画完,怒气渐消,胡子后的zhui唇翘起又压平,肃然道:“勉勉强强,我看还算凑He**你在哪位官正手下当职?”
林宛月及时赶来,见一蓝_yi人似在训斥洛元秋,忙道:“慢着慢着!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
云监不悦道:“这不是正说着呢!什么动手不动手的!”
“不是对你说,”林宛月看向他身旁,“是对她说。”
“**”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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