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
眼前朦胧一片,似乎有人在轻声呼唤她。但那声音几不可闻,很快被黑暗吞没。
洛元秋有瞬间恍惚,身心仿佛坠入了shen渊,刹那间梦中的一幕再度向她扑来,虚幻与真实交错,在脚下铺就成一条长长的血痕。空旷的黑暗中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如雷鸣暴雨般冲击着她的耳膜。
站在那一床草席前,她双肩颤抖,明知道那下面会是什么,却仿佛着魔一般,伸出手去揭开——
和预想中的冰冷不同,她_gan觉手背被温暖的东西覆盖住,洛元秋遽然回神,有种神魂归位的荒谬_gan。她呆呆看着面前人苍白的脸,半晌才道:“你没事**”
她说着却不敢相信,正要扇自己一巴掌看看疼不疼,景澜连忙拦下,心疼道:“这又是做什么?!”
洛元秋盯着她焦急的面容看了一会儿,犹自不信:“我不会还在梦里吧?”
景澜闻言心中一阵难过,心知黎川一行所发生的事已成了她的心病,便握着她的手小心翼翼道:“你别打自己,打我吧。”从怀中取出一面铜镜,她道:“来之前我问涂山越借了一面法镜护身,镜术有反击之用,他的法术没有伤到我。”
旁边传来一声嗤笑,顾凊一瘸一拐走到景澜身侧,捡起剑收于鞘中,道:“我早说了你不该瞒着她,看把人吓成什么样了?”
“**”
景澜回头狠狠剜了他一眼,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洛元秋躺在景澜怀里,抓过她的手遮住眼睛,缓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龙去脉,爬起来道:“顾况呢?他人在哪里?死了没有?”
景澜忙道死了死了,已经死的不能再死,这才及时阻止了处于暴怒边缘的师姐去鞭尸。
洛元秋此时对顾况可谓是恨之入骨,不顾景澜哄劝,硬是要起身去亲自看一眼顾况到底死没死透,别又是什么金蝉neng壳的把戏。她越过满地咒尸走到那黑_yi人身旁,见顾凊就站在一旁,俯身将尸首翻过来。两人看的清清楚楚,一_geng黑羽赫然ca在他眉心间,顾况果真是死在自己的咒术下,与旁人没有半点关系。
见此情形洛元秋无言以对,悻悻道:“这就死了,不会是又变成鸟逃了吧?”
“不然你还想他活着揍他一顿?”顾凊顿了顿道:“我以为你过来是要踹他几脚。”
洛元秋道:“不用了。人死了就毫无知觉来,做再多也是*费力气。”
顾凊赞许地点点头,却听她道:“所以要趁着人还在的时候赶紧报仇,不然等人死了以后上哪儿去寻仇,你说对不对A二叔?”
这声二叔叫的怨气十足,顾凊一本正经道:“这是什么意思?”
洛元秋道:“你说我什么意思?”
顾凊悠悠道:“这我可猜不出你的意思。”
洛元秋见他还在和自己绕圈子,登时气上加气。顾凊按住她的肩膀向后一推,道:“不过我很高兴,事到如今,你还愿意认我这个二叔。”
他手握咒剑在顾况尸首上方凭空一转,苍青色的火瞬间燃烧起来,很快覆盖了尸体。那火越烧越高,尸首在火中渐渐*成一团,壁画上的神像静静注视着这一幕,喜悦笑容下似乎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shen意。
洛元秋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这么说,看那火焰色幽幽,有种清新之意,暂时顾不上生气,试探地伸出手去触碰,却马上被顾凊拦住了:“别碰它,这火中有毒。”
顾凊低声道:“这是我为他特地备下的,没想到**”
苍青色的火焰渐渐从顾况的尸首上蔓延至近处的咒尸身上,那火一碰到咒尸,瞬间就变成了shen蓝色,洛元秋才明白这火焰到底是什么,道:“我以为他已经_fu过丹药了,原来没有吗?”
“以为对他的了解,我猜他是不敢。”顾凊道:“他怕自己_fu丹之后也会丧失神志变成傀,所以想等景澜解除玄质的法术,再利用她的血完成禁术,等万无一失后再_fu下丹药。”
洛元秋不以为然地哦了声:“那他从一开始就错了,我师妹又不姓顾,他怎么会理所当然觉得她就是你nv儿了呢?”
顾凊撇开头,那模样仿佛被人当面揍了一拳,shenxi了口气道:“我还没问你,你明明比景澜小,她为什么会叫你师姐?”
洛元秋露出一个“这还用得着问吗”的表情,道:“因为我是师姐,所以她叫我师姐,哪里有问题?”
“**没有问题,”顾凊道:“很有道理。”
话不投机半句多,洛元秋自觉话已说完,抬脚要走,顾凊瞥了她一眼,目光又落回火上,道:“有时人的一个无心之念,会在不经意间改变他人的一生。”
那火噼啪作响,一时间无人说话,良久他转头看向洛元秋,道:“若不是因为顾况嫉恨你父亲,送出那枚丹药与玉玦,若不是我埋怨兄长,明知他处境艰难,却不愿伸出援手**这一切皆由我们而起,你是否有想过,你原本不该经历这些。”
洛元秋干脆利落道:“想过。”
顾凊一怔,旋即露出苦笑。
他想说什么,却见她走到景澜身边,景澜轻轻握住她的手,两人对视片刻,极为自然站在一起,景澜垂眸道:“我没事。”
洛元秋旁若无人道:“我也没事,那就走吧,别留在这儿了。”
她牵着景澜走向石阶,上到一半,忽然朝下看着顾凊道:“但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已经有了道侣,也就不怎么再去想它们了。”
顾凊闻言失笑,不由道:“你以为道侣是什么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吗?”
洛元秋的声音从高处传来:“想开些吧二叔,我走了。”
火光将熄,顾凊负手站在壁画前,看着那道飞溅到高处的血迹,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高处传来的声音变小了:“**要不要让人给你送点纸来烧一烧?”
顾凊额头青筋跳了跳,再好的涵养也破了功,怒道:“不用!留着等我死了再烧给我!”
洛元秋一脚踏入石道,把他的怒吼抛在身后,对景澜点评道:“中气十足,少说还能活个五十年。”
景澜道:“此路只能进不能出,往那边走。”
洛元秋只得转了个方向,两人步入黑暗,景澜沉默片刻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洛元秋言简意赅:“陈文莺的灵兽。”
景澜放开她的手,在墙壁上摸索了一会儿,取下火把点燃,道:“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洛元秋道:“本来是有,现在却不想问了。”
火光很快照亮石道,两侧石壁上一片斑驳,近看金红交错,那是已经剥落的壁画。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洛元秋打量着那些壁画,见被*色覆盖的高处似有起伏的山影,而在低处又有一片幽蓝,道:“这画上都画了些什么?”
景澜举着火把向前慢慢走去,道:“从前密教为陈国国教,随着陈国后来平定中原一统六国,密教的势力也随之覆向八方,远至*山北冥,皆有信众供奉**”
还未说完她突然道:“你是不是在生气?”
洛元秋唇角紧抿,最后想了想说道:“是。”
景澜低声道:“我做错了事,你生气也是应该的。”
她微微低下头,鬓发垂落,面色在火光中更显苍白,好似一尊瓷人,只要稍稍大点声就会碎了。
洛元秋赶紧把目光移开不去看她,硬下心开始教训师妹道:“没错!你就是做错了,你不该瞒着我,早点把事说了不就——哎,你怎么这就又哭了,我话还没说完呢!”
景澜盯着她,一瞬间泪珠如断线,在面颊上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迹。洛元秋刚刚端起的师姐威严顿时烟消云散,被弄的十分狼狈,只能先把师妹哄好了再想别的:“为什么哭A,就因为我二叔不是你爹?不然你现在回去认他做义父?”
“**”
景澜闻言默默瞪了她一眼,用力抹了把脸,一字一顿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洛元秋一愣,景澜步步B向她,道:“我不信你没有发现,先是味觉嗅觉,再者是**”她攥紧洛元秋的手腕,片刻后又放开,问:“疼吗?”
看着腕上浮现起的红痕,洛元秋慢了半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景澜却冷冷一笑,捏住她的下巴偏过头去,指腹掠过脖颈后道:“我说的是这里!”
她突然怔住了,指尖并没有触碰到想象中的伤口,将火把举近了些,那里只有一道浅浅的白痕,仿佛已经愈He很久了。
“别找了。”洛元秋向后退了半步,目光平静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从宫中回来以后,我发现我_gan知的能力逐渐在衰退,好像_gan受不到疼痛了。”
她张开五指对着火把虚虚一握,迷惘道:“不仅如此,这世间的一切,好像都隔着一层纱,我想穿过它,却怎么样都做不到。”
景澜心中一紧,抓住她的手牢牢握住,快步向出口走去,低声问:“你都梦见了什么?”
洛元秋道:“梦见了黎川,梦见了师弟师妹们离山的那一天,梦见了许许多多的往事**”
她先景澜一步推开地道上方的石板,此时正是黄昏时分,四周雪如熔金,晃得人睁不开眼。洛元秋飞快转过身去捂住景澜的眼睛,握着她的手把她从地道里拉了上来,景澜zhui唇微动:“还有呢?”
洛元秋从袖中抽出那条发带蒙在她眼上,望着天边金红如锦的云光,良久方道:“还梦见了,我死后曾到过的地方。”
北风怒号,周围荒草如*翻涌。日光渐渐没入山峦后,那漫天遍布的余晖也随之消散,未过多久天色便暗了下来。
景澜跪坐在草上,将脸埋进洛元秋掌心中,无声喃喃。洛元秋从她张He时的zhui唇分辨出她在叫自己,便蹲下身道:“怎么了?”
天黑的很快,连雪光都黯淡下去,她们置身于荒草中,好像走失的小兽,唯有彼此方能依靠。景澜扯下发带,摸索着抓住洛元秋的手臂,神情迷茫道:“我看不见你了。”
洛元秋顿时吓出了一身汗,拉过她的手按在自己脸上,忙道:“我就在你面前!”
景澜低声道:“无事。许是顾况死了,他种在我眼中的咒术也随之解开了,一时不能视物也属正常,过些日子便能看见了**”
洛元秋却不这么想,在她看来顾况已近疯魔,若是留有后手,那真是不堪设想。她当机立断,捡起发带重新绑在了景澜眼睛上,吹了声哨子,叫来徘徊在附近的马儿,急忙扶着景澜坐上马背。踩着马镫刚要翻上去,却看见不远处红光亮起,火焰冲天,那破败的庙宇很快被大火吞噬。
景澜察觉到异样,道:“怎么了?”
洛元秋注视着那火光,一扯缰绳掉转马头,道:“没什么。”
一路快马加鞭赶回到城中,洛元秋放心不下,便中途折道,带景澜去了上回和柳缘歌去过的医馆。
此时城中管束正严,医馆门可罗雀,只有一位老医师坐堂看诊。洛元秋抓着景澜手小心将她搀下马,道:“当心当心,前面有台阶,记得抬脚。”
景澜忽然笑了笑,洛元秋疑惑道:“你笑什么?”
“若真的瞎了也好,”景澜轻声道,“你就必须永远这么拉着我不放手了。”
洛元秋zhui角一抽,在她额头上重重一敲,喝道:“胡思乱想!”
她引着景澜进了医馆,那坐堂的老医师正无事可做,见有人来看病,忙让药童迎人进门。洛元秋解下发带请他看景澜的眼睛,老医师详询一番后又细细看了看,笑道:“正所谓十二经脉,三百六十五络,其血气皆上于面而走空窍,其j阳气上走于目而为睛**小姑娘,你姐姐这病应是急火攻心,肝气郁结所致。病征显于目,这才一时不能见物,且开两帖清火的方子回去喝上半个月,便会渐渐好起来的。”
洛元秋闻言哭笑不得,本想出言辩解一二,却觉得老医师的眼光有些古怪,便不再多言了。
看完病后,老医师吩咐了身旁药童去抓药,又低声说了几句话后便离开了。
待他走后,洛元秋在景澜耳边道:“不然再去找涂山大人看看吧?我这马还是问他借的,需得还给他。”
景澜答道:“先回家去,明日让他过府来看也不迟。”
这时药童抓完药回来,洛元秋去付过诊金与药钱,药童却不肯收诊金,嗫嚅道:“爷爷说今日看病的人不收诊金**”说完便飞快跑开了。
“A?”
洛元秋不明所以,景澜道:“你认识这医院的医师?”
洛元秋道:“不认识,这是我第二次来,头一回还是柳缘歌崴伤了脚,我陪她来看。”
既然想不明白,她也不再去shen思,扶着景澜出了门。两人离开医馆时正巧有人进来,那人与洛元秋擦身而过,往里头走来两步才回头惊讶道:“师姐?”
来人竟是林宛月,洛元秋隐约觉得自己最近越来越难以分辨出人的样貌了,如果不是林宛月先开口,自己恐怕认不出她。
林宛月震惊道:“你们怎么都弄成了这副样子,遭人打劫了吗?”
洛元秋低头一看,自己一身脏污,仿佛刚从泥里滚过。景澜也没好到哪里去,_yi衫凌乱,头上还ca着几_geng草,两人都是一副狼狈的模样,无怪那老医师会免了诊金。
洛元秋道:“这事说来话长,等有空了再告诉你。”而后问道:“你的刀呢,怎么没在身上?”
“从宫里回来发现多了一道裂痕,”林宛月答道,“我带回去看看能不能补好,你们来医馆做什么?”
洛元秋看了看景澜,灵光一闪,道:“你来得正好!快帮我看看她眼睛里还有没有咒了。”
林宛月困惑道:“你说谁中咒了,她?”
洛元秋点头:“就是她。”
林宛月难以置信道:“景澜中了咒?这怎么可能?!”
“这有什么不可能?”小雪飘飘洒洒,一个声音传来,“终日打雁,叫雁啄了眼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我说的对吧师姐?”
一丽人打着伞从雪中走来,妆容j致,裙裾翩然,正是柳缘歌无疑。洛元秋道:“你怎么也来了?”
景澜开口道:“还能是为什么,和人比舞扭了yao吧。”
柳缘歌没和她斗zhui,进到屋檐下收了伞。景澜眉头微皱,向一旁避开些许,柳缘歌大大方方搂住洛元秋的肩道:“香不香?”
洛元秋用力闻了闻,疑惑道:“有什么味道吗?”
柳缘歌诧异道:“这可是我新换的香,名唤春日Yan,卖香的人说凭此香能引来蜂蝶,师姐你闻不到吗?”
景澜神情骤变,zhui唇紧紧抿成一线。洛元秋尚未发觉,摸着鼻尖又用力嗅了几下,困惑道:“可现在还在下雪,哪里能引来蜜蜂蝴蝶A?”
“所以要等到春天嘛,不然怎么叫春日Yan呢?”
柳缘歌一脸惋惜,伸手在景澜面前挥了挥,见景澜蒙着眼睛,奇道:“怪事,你真看不见了?”
景澜漠然道:“不要多想,只是暂时看不见。”
柳缘歌低头看了看洛元秋手上提着的一串药包,微笑道:“那还上医馆来开这么多药做什么?”
“是师姐放心不下,一定要来看看。”景澜拉住洛元秋的手说,“想喝也可以分你几帖,大家同门一场,用不着客气。”
柳缘歌秀眉微拧,不悦道:“你说谁有病?”
“你没病来医馆喝茶?”
眼看她们二人又要较上劲,洛元秋被夹在两人中间十分不耐,一人一掌分开,探身出去问林宛月:“如何?”
林宛月从怀中掏出一块巴掌大小的水晶片,对着景澜眼睛仔细查看了一番,而后肯定道:“没有咒。”
洛元秋安心不少,道:“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本来还想请涂山大人看看的。”
本章未完...
=== 华丽的分割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