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外贸企业的小主管,胸无大志的在申城市中心的总公司混了个办公室主任职位,既然是胸无大志怎又能混到做了个小头头?只因为在公司混得久了,大学毕业第一家就在这里做,直到今年正好十年。说的好听是办公室主任,实际就是个总秘,总管所有无关紧要事情的秘书。今年退休了几个老人,老板以公司规模小,请老员工多多担待,承担一些杂事,这杂事便就是让我身兼HR,负责招聘工作。
兜兜转转几个招聘APP,推销发布招聘广告包年业务的比实实在在打来找工作的更多,终于在业务部最繁忙的7月头上,招到了2个年轻姑娘。我问刚刚负责完面试的老板,那2个姑娘能称职吗?老板朝我意味不明的一笑,专业勉强对口,但人很可爱,说话也有趣,找机会多接触一下,但是要稍微看紧一些,不要让她们太跳脱了。说完便夹着他那十年不换的卡帝乐公文包,赶去郊区的工厂。
这公司说好听是稳固发展,就算经历了08年的世界金融危机,都没有受到什么大的影响,但难免有些死气沉沉,有时候坐在办公室里一整天,除了业务往来电话,一点人声都没有。现在总算来了2个年轻员工,倒是能把员工平均年龄拉低起码10岁。
刚开始几天姑娘们在我的眼皮底下倒还算矜持勤奋,噼噼啪啪打着样品单,又或者用紧张的语气和供应商周旋,我觉得她们挺认真负责,并不像老板说的那样“跳脱”。不过,她们看到我总是比别的员工客气几分,大概是碍于办公室主任身份。
为了增加互相之间的了解,今天一到午餐时间,我便邀请她们去公司对面的日料店一起用餐。等点的一些生的熟的,半生不熟的都上齐后,聊天的内容终于轻松愉快了一些。
“你们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吗?”我问。
“嗯。。。王姐先说?”长相清纯的美女李娜娜抢先说道。
“对对,我们先看看王姐喜欢什么”眼镜度数颇深的新人蒋佳丽把味增汤快速搅拌后猛喝一大口。
“我?嗯。。。做手工,看小说。”
“哇塞!看什么类型的小说?最近在看哪本?”李娜娜似乎对文学作品十分感兴趣。
我说:“最近一本啊,春风沉醉的晚上吧,正好昨晚在看。”
蒋佳丽突然从她的三文鱼刺身世界里抬眼盯着我:“王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一部同志文学?我记得有一部文艺片是这个名字,主演里还有秦昊呢,伊能静的老公。”
“……”我哑然,现在同志电影的名字都取得这么诗意的吗?郁达夫同意了吗?
刚想解释,李娜娜把筷子一搁,脸上表情明显兴奋了起来:“王姐也爱同志文学?我和佳丽也都喜欢哦,介绍你看霸总爱上巨星,书名虽然俗,但内容精彩,我和佳丽都看哭了呢,攻好渣哦,我看这书名应该改成人渣才对!”
“对对,王姐等下我传你,看完了我们一起讨论哦。”
我讶异得不自觉把一大坨芥末都捣进了酱油碟里,这些姑娘们现在仿佛都爱这种题材的小说,打开网页也是满屏幕看不懂的CP组合,我的兴趣被提了上来,请他们简单的介绍一下剧情。在她们七嘴八舌直叙述倒叙加插叙后,我突然记起了一个尘封在内心角落的往事,这本狗血的男欢男爱小说,正与我之前听到的一个故事有一点点相似,只不过霸总没有那么霸,巨星也不是非常的巨。
一切都是在几年前,我刚转到公司总部。那时候展会公司新来一个美女业务员,凭借毒辣的身材和伶俐的口舌,把老板迷得不行,一下子签了她推荐的3个展会,没料到其中2个撞了档期,也就是说公司为数不多的外贸业务员要分成两批,一批去香港的机场展览馆,一批去广州的琶洲国际会展中心。我便也加入了主力军,带着一个男业务和一名外销负责进出口的同事去了广州。由于展览的规模庞大,广州的酒店几乎预定一空,好在有申城外经贸的主办方统筹,早早包了城西一家三星级酒店,两人一间的标间,多一个床位也没有,我的两个同事住一间,我被主办方安排与一个陌生的同行同住。
拿了钥匙进到房间里,临时室友还没入住,但我的手机短消息已经连绵不断了,不时有邮件通知通过短消息的方式传输进来,只能看到发件人与发件时间,看不到内容。碍于国内网络的局限性,想上个GMAIL费劲得不得了,刷了老半天也显示不出来。想去同事房里借笔记本用,却被告知他们已经去体育馆附近购物顺便晚饭了。正在焦躁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听到门口“咔擦”一声,临时分配的室友裹挟着一股广州特有的闷热走了进来。
我着实愣了一下,抬头打量他,驼色棉麻的薄款西装,中规中矩的白色衬衫显然被仔细熨烫过。窄版的深色领带上有祥云的织纹,是最近很流行的针织提款式。西装裤裹挟一双长腿笔直匀称,脚上的皮鞋光洁蹭亮。他的脸上一副严酷且略有所思的样子,眉头微微皱着,更凸显出一副成功人士的沉稳与内敛,一缕头发粘在额上,加了稍许的烟火气在这个外表接近标准帅哥的男人身上。当他走近时,身上的古龙香水味,竟然让我觉得特别安心,似乎连刚刚从走廊里涌入的热浪都消失殆尽了。
“额……靓女对不起,你是这间房的住客?”他开口道,声音特别的低沉,仿佛自带混响。
我一个激灵,从这冗长的打量中清醒过来,觉得脸肯定是红了,这个男人不仅衣着品味不凡,还有着一张略显阴柔的英俊脸孔,难道是一些大公司请来的形象代言?
“额,是啊,肯定是主办方搞错了,不是说安排年龄相仿的同性一起入住吗?”
“那一定是搞错了,我打个电话问问。”他掏出手机,与主办方联系起来。
我看他热得额头上起了一层汗,便递了一瓶矿泉水给过去,并示意他坐下慢慢说。随后又取了水壶去烧水泡茶。
端着两杯茶走近他的时候,电话似乎也快打完了:“嗯嗯,好,我知道了,那您多费心。”
“怎么样?主办方怎么说?”我弯腰把茶杯放到他旁边的茶几上,瞟一眼那张另我心跳多跳两拍的脸,发现他的左边眼角下有一颗泪痣。
“说是你的姓名太中性了,以为是男性,所以把我们安排在一间了,现在又没有多余的房间,只能盼着有人临时不来参展,空出一个床位来,暂时还做不了调整,让我们再等等。”他一开口,夹带混响的男低音又穿入我的耳膜,大概这种低沉的语调用普通的音量,多少会有点戾气,所以他的说话声音要比普通人的小一些慢一些。
我忍不住想让他多开口说话:“贵姓?我听你的普通话很标准,不是我们申城团的吧。”
“哦,免贵姓苏,苏崇真,崇拜的崇,真实的真。公司是申城团的,但我不是申城人。对了,你怎么称呼?”苏崇真边说边把他的西装脱下来搭在椅背上,扯了扯领带,看我一眼,又把领带复原了。
“苏先生随意就好,广州这几天虽然是雨季,但却憋着不下雨,又闷又热的。”我指了指他的领带,又说:“我姓王,王玮。”
“实在不行,要不王小姐和我的两个同事去挤挤?我们公司里来了17个人,让商品部的小姑娘挤一挤,给你空个床位出来。”苏崇真抽掉领带,解开最上粒的纽扣,又扭开矿泉水瓶子喝了一大口水,“事不凑巧最近撞档期的展会太多,我都准备要换岗了,公司非得让带队最后一次交易会,这就是所谓的榨干最后一滴血吧。”他无奈的扭紧瓶盖,朝我抱歉的笑笑。
这时手机有电话进来,我朝苏崇真点点头,站起身走到窗边接电话,是同事打来问我要不要去体育馆附近吃饭,想着还有一大堆邮件,说不去了,并催他们早点回来好让我借用笔记本。
打完电话再转过头,苏崇真已经在梳妆台上支起了一部Macbook,正在到处找电源。我把台灯移开,拔掉台灯的插头,“老酒店的插座少,桌子附近只有一处。”
“啊!多谢,邮件太多,不看一眼不放心。”
“那个,如果可以的话,等你忙完,能不能让我使用一下你的电脑,我回几个邮件,好像国外的客户有急事找我处理。”我腆着脸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朝这个看起来有点冷酷的男人提出无理的要求,“不过,要是太麻烦,也没事,反正我同事……”
“没问题,要不你先用?”他毫不犹豫的站起身,想让我先用。
“不不不,你先处理公务吧,我去楼下饭店先吃个晚饭。”没想到他答应的那么爽快,但我隐约觉得是之前做的一份列表出了问题,如果要修改列表起码得花费半小时以上,不好意思让他等着,索性让他先完成公务,正好我先去吃个饭。
“也好,那王小姐慢慢吃。”
我取了钱包和房卡去楼下的饭店吃一份套餐,吃完又打包了一份金腿咸水饺上楼。进了屋子却扑了个空,房间里已经没有了苏崇真的身影。
桌上的Macbook还亮着,旁边是苏崇真留下的字条:出去吃饭,笔记本随便用。靓女交换个电话呗,我的138xxxxxxxx。
储存好手机号码,我发了条感谢的短消息过去。随即上网打开了邮箱,埋头处理邮件,在与列表里纠结的数据搏斗时,耳边一直传来嗡嗡的响声,仔细找了一遍,是插在笔记本上的耳机里发出的,我好奇的戴上耳机,里面传来一首我从未听到过的抒情歌曲。
一个嗓音非常清澈的青年男声,唱着一首旋律有些忧伤的抒情歌曲,旋律非常有特色,以至于我本想偷听一下,却一发不可收拾的听完了整首歌,这个播放器里好像被设置了单曲循环,乃至我修改完列表后,已经反复将这首歌听了5,6遍。
当把IE关掉后,我不舍的将这首歌又听完一遍后,才把耳机摘下。接下去的几十分钟里,脑中一直被副歌部分的“啦啦啦”盘桓占据着。
又打电话和主办方沟通了一下房间问题,得知还是没有空余床位。挂了电话我听见有人在轻轻的敲门,把门打开后,门外的苏崇真正正举着房卡准备刷。
“我以为王小姐和同事出门玩去了。”苏崇真轻声说道,一股淡淡的酒味夹杂着走廊里的热风涌进房间里。
“哦,请进。吃了哪家饭店?”我侧身把他让进屋内。
“几个日本客户下了飞机才说要和我一起用餐,去城西炳胜一看,起码排了一百桌,还是我的同事让了一桌出来,马上就吃上了。免不了喝了点应酬的酒水,抱歉。”他脱下西装,走进卫生间。我打开电视,将频道调到凤凰卫视台,电视里正在播报台湾地区领导人选举的近况,朱立伦蔡英文宋楚瑜将展开激烈角逐。
苏崇真在洗手间待了好一会儿,似乎在与人小声打电话。出来后脸好像更红了。
“王小姐如果不介意的话,与我的下属一起住吧,她们住在楼下708房间。”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房卡,显然是刚才在炳胜问同事要来的,“我的下属们有些怕我,再说2个男人挤一起,实在是怕半夜掉下床。”他尴尬的挠挠头朝我抱歉的笑着,心情好像挺不错的样子。
我看看时间,才刚过8点,想再与这位气质颇佳的男人待一会,便也就捡着些有的没的聊起来。
“我听苏先生的笔记本里放着歌,是谁唱的?似乎从来没有听到过嘛”我的脑子里突然又崩出那段lalala来。
“额?哦...好听吗?”他楞了一下,也不回答,反倒又来问我。
“好听,很抒情,也很...悲伤,我......”
他打断我的话,“王小姐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
我惊愕这个刚认识几个小时的男人,为何会产生这种想法。但谁不想窥探一个帅哥的私生活呢,便很认真的点头:“想!”
“我这个人呐,感情生活还蛮狗血的。如果我的那段恋情不得已见天日,世上就会少一段饭后茶余的狗血谈资。憋的久了,就想找一个陌生人倾吐一下,既然王小姐愿意做一回树洞,那我也就事无巨细的说一回。首先要坦诚的是,我是一个G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