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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不到一周,D明月就收到了成堆的问候礼品,学生们多送卡片和鲜花,有的家长出手阔绰,直接发了保健品和养生礼盒的快递寄到D明月家。D明月上班要带着笔记本电脑和教材,他一只手不方便,就让龚小亮送他,两人坐公车,要是看到空位,有并排的两个,他们就一人一个,D明月坐靠窗的,龚小亮坐靠过道的,要是只有一个或者是前后两个的,龚小亮就让D明月坐,他站在他边上,时刻注意着他的右手。到了校门口,D明月敲敲门卫的窗户,龚小亮就把提着的东西递给门卫,自己走了,门卫起初会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他,后来一次,龚小亮和门卫交接时,他把电脑包递出去,门卫伸着手了,却没去握包的提手,龚小亮一抬眼睛,看那门卫,门卫也正瞅着他,明显打了个哆嗦,抓过电脑包,护着D明月,进了学校。

龚小亮推测,学校里想必已经流传起了他和D明月的各种故事。关于他的现状,关于D明月的现状,甚至关于D明月的手伤。

龚小亮全然没把这些可能的流言蜚语放在心上,就让这些故事存在吧,就让这个世界存在千千万万个龚小亮吧,他们能为别人茶余饭后提供些消磨时间的话题有什么不好?说不定他这个个案还能被用作判断友人是否和自己拥有相同价值观的重要参考,再者,目前,他的生活还没受到任何影响,D明月的也没有。

D明月也从没和他提过学校里的什么传言,龚小亮照旧接送他,有时放学时,D明月手里会多出来一大包卡片和礼物。回到家,龚小亮就把这些祝福卡片贴到小_F_间的墙上。

卡片有在商店买的,也有自己做的,墙上贴得满满当当了,龚小亮一眼看过去,和D明月说:“其实你是个不错的老师,还挺招学生喜欢。”

D明月在电脑前备课,头也没抬,扶了下眼镜,道:“你也是个不错的钟点工。”

D明月的电脑桌上一尘不染,书架上的书罗列得整整齐齐。龚小亮笑了,他坐起来,靠着墙,盘起tui,在那些卡片里寻寻找找,慢悠悠地念道:“古**大伟说**希望下次化学月考别再让黄老师出题了。“

D明月竖起铅笔:“做梦!”

龚小亮哈哈笑,继续找,继续念:“赵芊芊说,老师,转发这条锦鲤,接下来一定心想事成!”龚小亮一指,“她画画还挺好。”

D明月抬头看过去:“哪儿?”

“那儿。”龚小亮手伸得更长:“第三排从右往左数第三张。”

“哦。”D明月看了会儿,又低下头,问说:“你留着这些干吗?“

“这都是别人对你的关心A。”龚小亮说,这时,他看到了一张署名Li的卡片,那上面只用黑色水笔写着几个简单的字M_,在彩色铅笔和各种花式签名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朴素。

“NbKrIHe。”龚小亮一个一个字M_念,念完,他举起手:“我知道了,是化学元素周期表!”

“这个学生姓李吧?”他问。

D明月说:“应该是四班的化学课代表。”他一转身,脚在地上一蹬,借着转椅的惯x滑到了龚小亮的床前,冲他一抬下巴,“行吧,考考你。”

龚小亮说道:“I是碘,He是氦,Nb和Kr**你,氪,点,氦**”龚小亮看着D明月,眼前一亮,“你这个学生有点云南口音。”

D明月笑了:“你去过云南?”

“我边sChuang位睡的就是两个云南人。”龚小亮说。

D明月面朝向了那面墙壁,说:“就昨天那束花就是4班He送的。”

“你是他们班主任?”

“副班主任。“D明月说,“前年带了一个班,累得够呛,今年暑假过后再带一个。”

正说着,D明月的手机响了,他接了电话,说话的腔T立马变了,客tao又温和:“嗯,嗯,没事儿没事儿,真不是什么大事,劳您费心了。过阵子就要去拆石膏了,不用不用,那医生还不错,对,对去二院看的,真不用了,您家小鼓最近表现挺好的,就是公式方面还是得记记牢,在这方面失分不划算您说对吧?”他朝龚小亮比了个眼色,往那贴满问候卡的墙上一指,龚小亮找了找,找到了小鼓送的卡片。小鼓的字秀气,写的是:祝D老师早日康复。边上配了个笑脸。

D明月挂了电话,松了口气,一撇zhui:“还好,现在学校都给报销话费了,不然我早辞职不干了。”他又道:“家里都是当医生的,高一我就带她了,其实她文科比较强一些,她也比较喜欢一些,但是家里希望她当医生。”

龚小亮说:”她能考上吗?“

“能A,她很聪明。”

“不是所有人都能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龚小亮说,看着D明月,“不做老师了你想干什么?”

“老师多好A,一年两个假期,还能补课赚外快,就是最近头发掉得确实有点多了。”D明月摸了摸后脑勺,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哈欠。他弓着背坐在椅子上,脚在地上划来划去。

“多吃点黑芝麻。”龚小亮看着他,说。

D明月回头一看他,不客气了:“你在家整天看养生节目?你那些考题都做完了吗?”

龚小亮道:“人不会说一些自己从没想过的事。”

D明月眼尾一弯,挤出了些细纹,zhui角也翘了起来,说:“你以前想做什么?你选文科的吧,那时候,还想去上海,我猜猜,去当律师还是搞金融?”

龚小亮问他:“毕业的学生会回来看你吗?”

D明月回道:“会A,还给我带吃的带喝的。”

“那不错。”

D明月说:“不错吧?那你也当老师得了。”

“我教什么?”

“教**”D明月的眼神在龚小亮身上滴溜溜打着转,末了,道,“体育吧!”

龚小亮耸肩膀:“不错。”他又说,“没有人完美,也没有人一无是处。”他望着那面墙,那面书柜,一只手摸着另外一只手,说:“其实我也没想好,就做白日梦,天天向着坐飞机,还得是头等舱,满世界的飞,满世界和外国人谈生意。”

“哦,贸易。”

“还是当小白脸被富婆包养?”D明月一笑,坐到了龚小亮的_On the bed_,侧着身子看他,“蓝姗家里很有钱你知道吧?”

龚小亮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她几乎不和我说自己家里的事。”

D明月眉眼舒展,坐得也很放松了,说道:“她_M_M是画家,在美院做老师,爸爸做茶叶生意,说不定你还喝过他们家的茶。”

“蓝姗只喝咖啡。”

“对。”

两人同时笑了,这当口,龚小亮又想起了一件关于蓝姗的事:“她有次说她小时候学过芭*,还摆了姿势给我看,演天鹅湖,她想演黑天鹅,家里人不同意,她就把舞鞋剪了,再没去上过芭*课。”

D明月拍着大tui笑,连连点头:“像她会干的事,她和我说的是小时候学钢琴,最喜欢弹莫扎特,家里来客人了,_M_M要她表演,有个人问她为什么喜欢莫扎特,她说因为莫扎特三十五岁就死了,短命的才是伟大的艺术家,她_M脸都绿了。”

龚小亮哈哈大笑,他揉了揉眼睛,不免_gan叹:“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她,学芭*的,还是弹钢琴的,穿白裙子的还是**”

还是那穿着藏在D明月_yi柜里那些粉色的,红色的x_gan睡裙的,*着头发拥抱不同的男人,亲吻不同的男人,和不同的男人说着或不同,或相似的甜言蜜语的她。

龚小亮抬起头,如果人的记忆是一间储藏室,里面储存着一个人从小到大的所有记忆,那蓝姗应该是他的记忆小屋里关着的一缕轻飘飘的烟,她会从天花板降下来,她会在_F_间里肆意穿梭,她会刺进他关于M_亲的回忆,他会刺进他关于童年猎杀动物的回忆,她会刺进他想起D明月时首先想到的画面里,她会无所不在。

D明月说:“哪个都是真的她。”

他又说:“谁规定人只能有一面呢?”

“你被她的一面xi引,你会爱她的全部吗?”D明月随即自己摇头否认了,“你就是因为爱不了她的全部,她的所有面**”

龚小亮点头。他不够爱她,他早知道了,他爱的只是他所爱的。他爱的是爱带来的甜蜜,快乐,触电般的xing_fen,饱*的满足_gan,成就_gan,他拒绝爱会孕育的痛苦,煎熬,仇恨和别离。

龚小亮又张开了zhui:“她**”

她。蓝姗。关于她,他还得说些什么,他必需再想些什么出来,否则他会淡忘她,否则作为记忆,她会慢慢消失,她会再发不出任何一点声音,引不起任何一点回响。

可他已经说不出什么了,所有他记得的,他知道的,关于蓝姗的一切,他全都说给D明月听了。所有私密的回忆一旦全告诉了另外一个人,它们就失去了自己本来的面目,它们就会开始褪色。

D明月将失去压榨他罪恶_gan的最大筹码。

龚小亮看着D明月。D明月的眼神复杂,好像有些焦虑,有些紧张,可能他也已经意识到了,蓝姗之于龚小亮,正在慢慢地变沉,变成两个字,一个名字,一纸诉讼。在说完那段芭*舞的故事之后,她瞬间就落在了龚小亮记忆小屋的一张椅子上,只能悄悄地卷自己潮*的头发。

D明月坐到了龚小亮边上,他不看他了,盘起一条tui,说:“葬礼结束后,我一直在想骨灰要怎么办,我表妹说,中国人还是讲究入土为安。我说,是要我带她回去上海的意思吗?我说,她是从上海出来的,说明她不想留在那里,我不要带她回去。”

他还是提起了蓝姗,但他说的是他自己的故事了。

“我就抱着她的骨灰盒,先在家里放了几天,我姥姥,我大舅还给我找了几个和尚来家里做法,还叮嘱我说,等哪天要转移骨灰了,还要再请他们做场法事。

“转移,这词可真有意思。一个人死了,就只能成为被转移的对象了,不说带她走,领她走,说转移,好像她成了一个什么物件,我对她拥有了什么绝对的掌控权一样。

“我有吗?我没有吧,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有吧。说到底办丧事不过是成全还活着的人。骨灰一直放家里我是没意见,我可以给她弄个供桌,但是她呢,她的意愿是什么?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有一天,我做梦,梦到蓝姗来找我,她就坐在我对面,我们坐在哪儿呢?坐在一条黑色的大河上。她也不说话,就低头看那条河。我就醒了,起来了,抱着骨灰盒去了雪松江公园,把她的骨灰撒进了雪松江。

“她的家在南方,她最终还是往南方去了。

“每个人到最后都还是想回家。”

D明月看龚小亮:“你想回家吗?”

龚小亮摸了摸zhui唇,放下了手,摸了摸被子,说:“我家里,我爸不爱说话,我_M也很安静,有时候我爸在家忽然很大声地发脾气,骂人,对比之下,就会很吓人。”他伸长了tui,脚伸到床外去了:“之后他就会给我_M买_yi_fu,买鞋子。我_M说没事的,没事的,他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脾气,一会儿就过去了,而且他就是凶几句,他不打人A。”

他也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D明月问:“为什么事凶?”

“什么都有,什么都有可能。”

“他一次都没打过人?没打过你?”

“没有,一次都没有。”

“也没打过你_M?”

“没有。”

“真奇怪。”D明月说。

“他会带我进山打猎。”龚小亮说,“我一直记得我们猎第一只兔子的时候,他杀兔子,扒兔子皮,一言不发,眼睛很亮。”他又说,“可能我从他那里遗传了不少东西。”

D明月笑出声:”你可真会给自己找原因。“

“人不都是在找原因的吗?”

“不是在找结果吗?上学读书,工作结婚,组建家庭,传宗接代,不都是要一个结果吗?“

“难道不也是求一个自己来人世走这么一遭的原因?”龚小亮继续道,“可能就是为了学这个专业,造这个火箭,造这个飞机,造这个螺丝,建这个大厦,教出这么一个学生,遇到这么一个人**”他对D明月笑了笑:“明年过年你回家看看吧。”

“你管真宽。”D明月说,还道,“龚小亮,你自杀了一次没死成就转x了,不信耶稣,改信佛了?怎么说话一gu斋味?”

龚小亮叹了声:“还剩了点汤圆,明天煮了吃了吧。”

D明月说:“明天元宵了?”

龚小亮点了点头,D明月起身,把手机拿了过来,T出日历看了眼,又放下了。一时没人说话,良久,D明月才打破了沉默,他先抽了口气,接着摸了摸下巴,转身问龚小亮:“你去过沈阳吗?”

龚小亮反问他:“我要留在牡丹吗?”

“你问我?”D明月睁大眼睛,“你要去哪里,我能给你答案?那我让你上天堂你就去找天堂的叩门砖,我要你下地狱你就去往刀山火海里跳?”

龚小亮被D明月说笑了,是A,他要去哪里,要不要留在牡丹,他问D明月,他会有答案吗?他不过是他还死不了,目前还留在人世间的唯一理由罢了。可能他有他继续留存的答案,可能他能给他方向,但是D明月自己也还没能找到那答案,所以他答不出来。D明月转了过去,点了_geng烟。

”D老师**“龚小亮拍了拍他。

“你可真烦!”D明月一气,霍地起来,大步流星走了出去。龚小亮在_F_间里坐了会儿,也出去了。D明月去了阳台抽烟,龚小亮也进了阳台,他给含羞草和芦荟浇水。

D明月苦笑了声:“你说我们做人也太坏了,给它们浇水,叫他们活下去,又用烟熏它们,让它们没法活。”

龚小亮摸了摸芦荟饱满的叶片,扭头看他:“也不算人坏吧,人自己不也都这样活着,明知道抽烟不健康,还要抽,抽完又开始吃保健品。”

D明月瞅着他,挑了挑眉毛:“你这么消极,又琢磨去死呢吧?“

龚小亮从他放在窗台上的烟盒里抽了_geng烟出来,问他:“你想过吗?”

D明月呜呼哀哉:“我死了我那些学生怎么办,我死了,我也没法看到他们为我哭,为我伤心A。”D明月叼着烟笑着喷出了一大口青烟,龚小亮把烟咬在唇间,他要拿打火机,D明月按住了他的手,他靠过来,用自己那烧着的烟给他点烟,他还注视着他,说:“你相不相信有鬼?”

龚小亮也看着他:“鬼?”

D明月一指周围:“我_M现在肯定疯了,我爸开始骂人,蓝姗开始笑。”

龚小亮呼了口烟,一点火星飞起来,他和D明月分开了,各自看着各自的窗外。

龚小亮皱着眉头,费解地说:“你为什么觉得他们的鬼魂会缠着你?说不定他们早就投胎去了,说不定在这里的是别的鬼魂,_geng本不认识我们,_geng本不知道我们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甚至可能不知道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

D明月咳了声,没接话。龚小亮便跟着说:“你舍不得你爸_M,也舍不得蓝姗吧。”他往楼下看,他和D明月堆的雪人还在,还没化,只是边上围了一圈垃圾袋,那雪人的脸和后脑勺_geng本分不清了。它的眼睛还是被_Fill_了。

龚小亮抖烟灰,说:“没人规定什么亲情友情爱情就一定要给人带来快乐,一个人只懂得开心,没有一点伤心郁闷难过的时候,这个人不就成了一个程序了吗?”

D明月敲了下窗台,高声道:“我知道了!龚小亮!其实那天你已经死了,你自杀那天!”他掰过龚小亮的肩膀,摸着他的胳膊,摇晃着他,xing_fen地唾沫横飞:“对,对,你是鬼A,龚小亮,你是鬼!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那好,我现在告诉你,你已经死了,怎么样,你有没有_gan觉自己body很轻,你是不是开始冒烟??”D明月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把龚小亮好一通检查,喋喋不休,“所以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针对我,关于我,所以你才这么关心我**

“你是我幻想出来的。”

D明月的手按在了龚小亮Xiong口,瞬间,他的眼神变得费解了,他的眼皮跟着跳了下,他惊慌地看着龚小亮,一抿zhui唇,捧住龚小亮的脸用力亲了下他的额头。

“你是假的!”

“是我的幻觉!”

他又亲龚小亮的脸颊。

“你不存在!”

他又亲龚小亮的zhui。

“世上怎么可能有你这样的人!”

龚小亮想起D明月喝醉坐在小区门口的那个晚上了,他瑟瑟发抖地拒绝他的围巾,他拍着他,大声告诉他:你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他对他哪有多好呢?他不过是顺其自然地和他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他不过是想赎罪,他的目的是自私的,他也不耐烦过,也厌恶过,他给他D帽子的时候,把他的眼睛遮住了,他故意不理会他连走路都走不稳的情况。

他还想用“死”从他身边远远躲开。

但又是因为他,因为想到他,他回来了,回到了这里,回到了他身边。

龚小亮有些糊涂了,事情太过自相矛盾了,还是他真的死了?他是D明月渴望疏导,渴望理解,渴望爱的产物?但是那次从山上下来后,他被那么多人看到,他去了那么多次超市,提了那么多次购物袋,他吃得下米饭,喝得下水,他能碰到玻璃杯子,花瓶,他还能抽烟,他被D明月吻了这么多遍,他还能_gan觉得到D明月的手。

他的手很冷。

龚小亮包住了D明月的手,D明月打了个寒噤,龚小亮把他的手塞进了自己的上_yi口袋里,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又往手心里哈了口气,他的颈动脉在搏动,他的气息是温热的。他一看D明月,D明月平静了,他长吁短叹了阵,说:“我小时候想去开火车,我的前面什么都没有,只有路。”

龚小亮说:“还会有山洞,隧道。”

“筐锵筐锵,火车开出隧道,就看到一片**”D明月顿住,一眨眼睛,抖索了下,“好冷A!”

他和龚小亮匆匆抽完手里的烟就回进屋了。

没几天,一个周日,龚小亮陪D明月去医院拆石膏。从医院出来,D明月往路边一看,甩着手腕就跑进近旁的公车站,在一只张着大zhui,吐着臭气的垃圾桶上敲了敲,抓了抓,捏起一把积雪在手里揉搓。有辆公车进站了,他转身张望了眼,小声地说:“还是使不太上劲。”

龚小亮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没这么快。”

“一百天?”D明月眨眨眼睛,找到站牌,仰着脖子研究,“34路到火车站前,可以去那儿转车。”

龚小亮估摸着:“三个月?”

34路停在他们面前了,前门打开,一gu热潮扑面而来,龚小亮拉开了D明月,说:“再等等吧,65路应该快了,转车说不定等更久。”

D明月便往车身后方走开了,他手里还在盘那小小的,已经被他搓得瘦长的雪,手指都红了。龚小亮跟着过去,抓起了他的手,把那橄榄核似的雪抽走了,扔到了地上,拉长_yi袖擦了擦D明月微*的手心,从外tao口袋里摸出副手tao给他D上,说道:“回去用昨天的剩菜煮个大杂汇吧。”

“哦。”D明月点了点头,垂下眼睛,不轻不重地踩着那掉在地上的核形的雪。

这时,一辆急救车尖鸣着开进了对面的医院,D明月用力一拉龚小亮,张大了zhui,一拍脑袋,又拍了下龚小亮,难以置信地瞪着眼睛,半晌,才吐出三个字:“我忘了**”

“你有东西落在医院了?”龚小亮看他,“手机?钱包?”

D明月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解了屏幕锁,低着头看,声音轻轻地说:“今天是蓝姗的忌日。”

他shenxi了口气,声音更轻,近似呢喃:“我一直记得,从来没忘过,连日程都不用设,好像有个生理时钟在body里,19号晚上我就会失眠,早上四点我就起床,就去墓地,墓地是空坟,就只有一块碑,可也要去看A,天亮了就走,有时候回到牡丹,还能赶得及去学校。”

龚小亮也把手机拿了出来,他翻开翻盖,手机壁纸上的蓝姗在对他笑,硕大的”0220”落在屏幕右下角。

他也忘了。

“那**”龚小亮试探着问,“今晚吃素?”

D明月还盯着手机,说着:“奇怪,怎么就忘了。”

龚小亮道:“还是你想今晚去看她?”

D明月一抬头,笑了:“明天去吧,我这手还使不上劲,没法儿开车,现在过去,回来得晚上了,打车也不方便,让司机在墓地外边等怪不好意思的。”

龚小亮应了声,D明月把手机收起来了,他皱起眉头,寻思着问龚小亮:“昨晚我们在家干吗呢?”

“没干吗,你备课,我看书。”

“哦**”D明月又说,“回头把你那床挪挪地方吧,你总在我书_F_睡觉算怎么回事?”

龚小亮想说什么,D明月却抢了话头,比手画脚地问他:“你睡过那种上下铺没有?就宿舍那种。”

龚小亮道:“坐牢的时候就睡那种,我睡下铺。”

“那不行,我得睡下铺,我这把年纪,还要爬上爬下?”

65路喘着粗气进了站,生了锈的车门吱嘎嘎地往两边打开,D明月先跳上了车,往身后一指,龚小亮付了两个人的车钱,车上空位多,D明月看了看龚小亮,龚小亮往车后努努下巴,两人去了车尾并排坐下了。

D明月坐靠窗的位置,擦了擦车窗玻璃就拿起手机搜起了上下铺宿舍床,龚小亮在他边上看着,公车开起来了,摇摇晃晃,颠颠簸簸,D明月一下就受不了了,扶着额头道:“头晕了,不看了不看了。”

他又一看龚小亮,问说:“还是换成两张单人床?”

他主意太多了,一时一个样儿,后来又说先不管床了,他的双人床够大,能睡两个人,到了百花花园附近下了车,眼看要走进小区大门了,D明月喊住了龚小亮:“去外面吃吧。”

他们去了附近先前光顾过一次的那家小饭馆。小饭馆里还是有那么几桌客人,吃花生米,啃Bang骨,喝啤酒,龚小亮草草略了眼,见到了几张有点印象的面孔,那些人似也认出他来了,举着酒杯的用酒杯掩住了zhui,眼神敏锐的,那两只眼睛里的目光更锐利,本不在看他的也都朝他看了过来。饭馆老板娘带着一脸干笑热络地招呼他们:“D老师,好久不见了A!坐A坐A,今天想吃点啥?”她瞅着D明月的右手,“听说您前阵子把手给摔了,现在好了?”

D明月道:“才去医院拆了石膏,还没法儿握紧拳头,您瞧。”说罢,他试握了握拳头,手指确实不怎么听使唤,虫子似的蜷着。

龚小亮倒了两杯茶,看菜单,说:“来个凉拌三鲜,鱼香茄子,”他看看D明月,“不然要个糖醋排骨吧,蓝姗爱吃。”

D明月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老板娘听了,一清喉咙,道:“那就凉拌三鲜,鱼香茄子和糖醋排骨。”

龚小亮放下了菜单,喝茶,老板娘也就走开了。D明月也喝茶,一句话都没有,有一桌客人加了两瓶啤酒,老板娘提着啤酒瓶子过去,不知那桌上是有人问了什么,老板娘拿毛巾一抹桌子,白了他们一眼:“人家爱和谁吃饭就和谁吃饭,你们事儿可真多!”

她说这话时,眼角瞥过D明月和龚小亮,陪了个笑脸,龚小亮跟着笑了笑,给D明月添茶。D明月还是不出声,折着桌上的塑料桌布,微低着头,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上去像很放松,又像早就神游到了天外。菜上来,D明月还像灵魂出了窍似的,提起筷子也不动,龚小亮给他夹菜,他才吃,龚小亮问他要不要添碗米饭,他先看龚小亮一眼,接着才点点头。两人一人吃了一碗米饭,菜没能吃完,剩了小半份糖醋排骨,龚小亮问老板娘要了个打包盒。等到买了单,从饭馆出来,D明月一脚踩进一片雪地里,那雪下面却是烂泥,他的kutui脏了,鞋也脏了,他才回过神来,赶紧提起脚,跳到水泥地上,低着头,手ca在口袋里,走在路灯光下,一瞥龚小亮,说:“扔了吧。”

他皱着脸道:“怪难吃的。”

龚小亮说:“明天我下面条吃了吧,别*费。”

D明月抬脚往路边的积雪上蹭了蹭鞋底,雪很硬,发出嚓嚓的响声。他问龚小亮:“你想好要去哪里读书,学什么专业了吗?”

龚小亮还没拿定主意,老实地回答:“还没。”

D明月道:“你也太没主见了!”

他一转身,往饭馆的方向回去。

龚小亮忙问他:“去哪儿A?不回家A?”

D明月说:“不知道!”

他还道:“随便走走不行A?”

龚小亮跟上了他,两人再一次路过那间饭馆,喝酒吃花生的人还没散,本高声喧哗着,老远都能听到,可他们一从门前走过,那喧哗声立刻止住了,有人很大声地叹息,很_gan伤地说:“D老师,不容易A**”

D明月竖起_yi领,快步穿过那饭馆的霓虹招牌投在地上的光芒,走进了广袤的黑夜里。龚小亮把外卖袋子挂在手腕上,快步跟上,和D明月并排了,他放缓了脚步。两人往前走。

路上压_geng找不出第三个人,二月正是牡丹最冷的时候,晚上风大,吹在人脸上像刀子在划,呼xi时喉咙会痛,说话时牙齿都打颤,龚小亮和D明月*着肩膀,闭紧zhui巴,沉默着连过了两个路口,一阵寒风呼啸而过,龚小亮的头都有些疼了,D明月却在这时又有话说了。

他问龚小亮:“你_M最近怎么样?”

“说是还好,你最近没和她联系?”龚小亮把下巴埋进了围巾里,闷着声音回道。

D明月的声音也闷闷的:“我又不是她儿子,没事成天联系她干吗?”

龚小亮把D明月的帽子往下拉了拉,完全遮住了他的耳朵。他说:“再走下去要到那个街心公园了。”

D明月问他:“你说那面墙拆了吗?”

“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总比不知道装知道好吧?”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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