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阮蔚单方面的记忆里,那是沈庭陌第一次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他身上穿着参加系里迎新活动的白衬衣,头发看起来简单整理过,露出饱满的额头和干净利落的眉毛,鼻梁和眉骨都很挺,唇薄且色泽偏淡,是标准的清冷校草长相。
在路上走得好端端的,背上突然挂了个大活人,沈庭陌自然情绪不佳,冷冷的一眼瞟过来,便让阮蔚噤了声。
两人保持着怪异的姿势僵在原地,身旁人来人往,不少视线聚集过来,看阮蔚没有要撒手的意思,沈庭陌忍不住开口:“放开。”
疏离淡漠的声线让阮蔚回了神,急忙退开一段距离:“抱……抱歉,刚……刚刚没站稳。”
沈庭陌没有要继续交谈的意思,只是点头示意接受他的道歉,转身便要往前走。
在眼下这个场合,分辨对方的身份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两手空空的必定是学长学姐,新生则无一例外拎着或大或小的行李。
阮蔚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抬手便抓住对方的衣摆扯了一下,没了刚才的拘谨,很是自来熟地搭讪:“学长,你是人文学院的吗?”
沈庭陌看他一眼,眉心微蹙,抬手指了一个方向给他,是那个大嗓门学姐所在的简易棚,依旧惜字如金:“那边”。
对方避之不及的态度惹到了阮蔚,小脾气蹭蹭就上来了:“我知道是那边,我在问你呢,又不是问人文学院。”
沈庭陌可能是第一次遇到阮蔚这样的新生——
明明长得白白净净,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却奶凶奶凶的,对学长没有丝毫敬畏,上来就强制社交。
不知是出于猎奇心理,还是身为学长的责任感,沈庭陌难得多说了几个字:“我是经管学院的。”
好看的学长愿意和自己说话,阮蔚身上的小火星一下就熄了,自顾自继续创造话题:
“经管好啊,我家就是做生意的,要不是我成绩不好,只能报考艺术类,我爸也想让我学管理来着。”
“嗯,”周围人声嘈杂,掩盖了沈庭陌漫不经心的回答。
见沈庭陌要往前走,阮蔚拎着行李箱快步跟上,把要找院系报到的任务忘得一干二净:“学长,喂,学长,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阮蔚,耳元阮,蔚蓝的蔚。”
沈庭陌余光瞧着阮蔚一走一蹦的样子,突然联想到班级群里,同学们常发的表情包。
一只小猫追着火车跑,配的文字大多是:同学,同学,作业借我抄一下,或是:兄弟,兄弟,帮我打个饭,帮我签个到之类。
沈庭陌觉得阮蔚现在追着他跑的动作和那只小猫不能说很像,只能说一模一样。
“沈庭陌,庭院的庭,陌生的陌,”是低沉悦耳的声音。
沈庭陌,庭院的庭,陌生的陌。
梦境和现实总是有些区别,记忆力那些虚焦的情节在梦里都被锐化,变得异常清晰。
阮蔚看见大嗓门学姐拿着的红色喇叭,自己手中提着的银色行李箱,学校道路边翠绿的香樟,和远处的砖红的教学楼。
也看见沈庭陌纯白的衬衫,浓黑的发丝,和深褐色的瞳孔,还有颈侧一颗小小的红痣,像一粒珊瑚珠,位置巧妙,正好点缀在淡青色的动脉上。
当时的阮蔚不懂,那是适合爱人亲吻并留下痕迹的位置。
现实里的阮蔚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按着自己的脖子惊醒过来,气还没喘匀,又被茶几上和他面对面坐着的好友吓得一个趔趄。
“要死啊你!回来了也不做声,坐这儿装鬼吓人呢!”
被双重惊吓的阮蔚红了脸,对着童敬破口大骂。
“哈……这不是看你做梦做得正香吗?”童敬笑嘻嘻地打趣。
“滚滚滚!吓死人了,”阮蔚推开他站起身,去冰箱拿了瓶矿泉水压惊。
“说说,梦到啥了,不会是春梦吧,脸那么红,这大白天的,合适吗?”
童敬跟过来戳他腰,视线贱兮兮地直往阮蔚下三路跑。
“这是睡醒后的正常生理现象,我还年轻,没反应的那叫性功能障碍!”阮蔚一边遮掩身体的异常,一边百般嫌弃道:
“我母胎solo多少年你不知道吗?我去哪做春梦,脸红是被你吓出来的,大哥。”
童敬拿胳膊肘捅他:“你也配说自己solo,单恋也叫恋啊,你当年那么大动静,那谁,沈什么的,不是现成的性幻想对象吗?”
“你想死!”阮蔚丢下水瓶过来掐他脖子,追着童敬满屋跑。
“一看就是被我说中了,气急败坏的小处男,我看你需要找人泄泄火了。”
童敬从小跟阮蔚闹惯了,就喜欢逗弄自己这个发小,跟春节时点的炮仗似的,给点明火就气得跳脚,怪可爱的。
他俩从小同学,高中同班,毕业时,童敬在阮蔚的同学录上大笔一挥,写下一句评语:易燃易怒易爆炸。
阮蔚果然被轻易点燃,一边追一边骂,身手敏捷得像个窜天猴。
“你才是处男!你全家都是处男!”
“好好好,你不是处男,我是,行了吧,我爷爷我爸爸都是处男,我们家是无性繁殖。”童敬抱头鼠窜。
“你繁殖个屁,你就是个自体分裂的单细胞动物!”
“少爷,我的少爷,哎哟喂,饶命,饶命!”
两人疯累了,坐回沙发上歇脚,阮蔚静下来时眼眶却红了,被敏锐的童敬看见,无辜道:
“啥情况?怎么还难受上了,是我不该提吗?你那白月光不是早就放下了吗?”
阮蔚大吼大叫后喉咙有些充血,声音糯糯黏黏的:“我今天又遇到他了。”
童敬大惊:“什么情况,他不是出国了吗?”
“出国读书也会毕业的啊,这都多少年了,人家回来工作不行吗?”
“你怎么碰上的?他和你说话了吗?”童敬把他打闹时扔掉的水瓶捡回来,递到人手边。
阮蔚喝了水,嗓子才清爽点,低着头小声说:“说了啊,他现在是我的金主。”
童敬瞪眼:“什么?”
阮蔚挠挠头:“不是,我妈去世前给我留了一笔钱存在他们银行,由他管理,以后他负责帮我理财,每个月给我发零花钱,还管我结婚生孩子,生病养老什么的。”
童敬仿佛受到了惊吓,嘴巴张得可以生吞一颗鸡蛋:“这么巧……缘分呐,那你要和他破镜重圆吗?”
“不是,你一个直男成天脑子里想啥呢?”阮蔚拍他一掌:
“我和他又没在一起过,镜子都没有,拿什么破?又拿什么圆?”
“也是,”童敬点点头:“那应该叫什么,初恋未遂?”
阮蔚拨拨手指,不情愿地点头:“也许吧。”
童敬灵光一闪:“那你要和他再续前缘吗?”
“这词用得还是怪怪的,”阮蔚的表情像是吃了一嘴的苍蝇。
“可我为什么要和他再续前缘?孽缘也值得续吗?”
“谁知道呢,”童敬笑得意味深长:“你脑子里就一根筋,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换棵白菜拱拱,还管你结婚生孩子,你上哪儿生孩子去。”
“你才是猪!”阮蔚抓重点能力拔群,头一扭,不搭理他了。
童敬腆着脸凑过去戳他:“被你一打岔都说远了,你还没说你们见面的情况呢,我记得他话特别少,跟个冰块似的,他跟你说什么了?”
“说……”阮蔚嘴唇开阖几下,露出个迷茫的眼神。
“他说……扫一下吧?”
半糖果茶
蔚崽:我拿的是一见钟情,单恋未遂剧本!
沈总看了一眼手中的破镜重圆剧本
不由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