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监控已经断电,狭小空白的审讯室里,只剩下相对而坐的两人。
唐沢裕的意思很明显:从现在开始,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是无记录的。
也就是说,即使作家今晚死在这里,唐沢裕也有能力摆neng嫌疑,以无罪的姿态从容neng身。
作家低声哼着的小T停了,从唐沢裕进门以来,他终于正眼望向了他。
慢慢地,作家的鼻腔里又哼笑出来:“至于监控什么时候恢复,这难道不应该看您的心情吗?”
出乎意料的是,唐沢裕竖起食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暗地里作家牙关死死咬紧,短暂的沉默后,唐沢裕却突然道:“当然是取决于机电抢修的时间啦。”
他笑了笑,“——都是当作家的人了,别那么唯心主义嘛。”
作家紧咬的下颔并没有因为这个ca曲而呈现出任何放松的趋势,唐沢裕却自如地翻开了手里的资料夹:“伊藤俊彦。是这个名字吗?”
“**”
唐沢裕抬起眼,“是不是?”
他嗓音依然温和而平稳,如果是在街边询问路人,拿出的也是相同的姿态。作家却在这一眼里忽地一颤,才道:“是。”
“伊藤俊彦,一周前入住酒店,期间闭门不出,三餐全靠外卖送到前台,再由_fu务人员放在_F_门口。”
唐沢裕手里的资料夹翻过一页,“所以你除了外卖,什么也没有购置。”
大致挑重点读完后,他忽然好奇地歪了歪头:“连凶器都没准备好吗?”
伊藤俊彦被这句话说的一哽:“怎么,水果刀不能用吗?”
唐沢裕被他的狡辩逗笑了,摇了摇头:“你我都知道,刀具——尤其是这种削水果的钝刀,是很难一击毙命的,被袭击者,会被失血的痛苦折磨很久,而且也很难立刻失去行动能力。”
“考虑到你和我的职业,假如第一击没有得手,接下来的走向,大概率是你被反应过来的我制_fu,然后我自己打急救电话。”
唐沢裕平静地推演着未来可能的发展,语气与其说审讯犯人,倒不如更像在做什么科普节目。伊藤俊彦并不出声,最后唐沢裕阖起了资料夹,将它放到一边。
“总而言之,今晚我再进一趟医院,都比你的杀人计划成功来得可能x大。”他并拢双手,“咖啡袋里面的麻醉x气体,_geng本不可能是你提前准备的。是谁给的你它们?”
*
两天前唐沢裕从医院醒来,出院之后,便住进了这家酒店。比他更早地住在那里的伊藤俊彦,也接到了谋杀唐沢裕的命令。
可紧接着唐沢裕救灰原,应中森的邀请在他家吃晚饭,接连两天都很晚回来。
或许是无法下定决心的犹豫,或许是没想好作案手法的彷徨,伊藤俊彦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下手。
但今晚不同,伊织丽子的谋杀案,就发生在相隔不远的_F_间里,一条走廊的住客,全都被纳入了嫌疑范围。
无论谋害他的凶手会不会落网,唐沢裕却是一定不会在这里住下去了。
留给伊藤俊彦的时间不多,他必须要赶在经理发现办公室里的尸体,警察到来之前,完成谋杀唐沢裕的任务。
所以他才会急急地趴到唐沢裕的_F_间门口,偷听门里的动静。
一个晚上,小推车实际上一共从走廊里经过四次。
前两次是吉田英二将车推到经理的办公室,又将它原样送回工具间,在这两次过程中,他与nv朋友He力完成了运送尸体和伪造不在场证明的工作。
在门后监视着走廊动静的伊藤俊彦,等两人回到自己的_F_间后,也如法炮制,推着小推车在门口窃听动静。这是小推车的第三次到来,可第一次经过时吉田英二敲门的行为,已经引起了唐沢裕的警觉。
注意到门外的动静,他便拨通了伊达航的电话,同时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后。
这时门外的伊藤俊彦,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了。
他先是在门上趴了一会,确定里面一片安静后,为求稳妥,还是撕开了咖啡袋密封的麻醉x气体,不久之后,却听见了门nei的通话与交谈,唐沢裕还有一个好友,因为和老婆吵架而决定半夜过来。
至此伊藤俊彦终于放弃,带上了咖啡袋将小推车放回工具间,门后的唐沢裕,一直听着他远去的动静。
滚轮声响起的第四遍,伊藤俊彦将小推车放回工具间,自己匆匆回到_F_间,把撕开的咖啡袋全堆在床头柜上。
可一般的袋装咖啡,无论怎么倾倒,包装上都会有残留的咖啡粉末。
jin_ru伊藤俊彦_F_间的第一眼,唐沢裕就认出了门后杀手的身份。
明明是可以在酒店的走廊里直接解决掉的案件,他却偏偏要大费周章地将嫌疑人带回警局,还拜托高木涉寻找证物,等待的就是案件真相大白,而嫌疑人还没来得及被释放的这一刻,两人在审讯室中,一对一的面谈。
*
“麻醉是谁给你的?或者说,”
唐沢裕垂眸平静道,“稻吉会——他们为什么会指使你杀我?”
伊藤俊彦却突然大笑出声:“你连稻吉会都查到了,还要我开口做什么呢?”
他要杀唐沢裕的动机很简单,简单到唐沢裕都没有询问。
人为财死。伊藤俊彦并不是好财的人,可他的父亲是,酗酒,赌博,并以他的名义借了上千万的高利贷,随后逃之夭夭。
“我还不起这些钱。这个男人,他把我的一生都毁了。”
伊藤俊彦被追债者B到走投无路,在酒店闭门不出,不是所谓的囊中羞涩,而是在躲避守他的人案发后唐沢裕曾询问酒店的前台十点左右是否有客人进出,前台口中所说的,最近“有_yi着打扮奇怪的人路过”,其实就是蹲守在门口,等待他走出酒店的追债者。
稻吉会的势力并不庞大,没有到一手遮天的地步,可当它全神贯注地*扰谁,足以将任何一个神智坚定的人B到崩溃。
伊藤俊彦也不能报警,借钱的确是他的名义,借贷关系受法律保护,警方也无法对此横加干涉。
“我要是真的杀了你呢,下辈子就蹲在监狱里了,也不用苦苦还什么莫名其妙的债务,我连睡觉都能睡得更踏实点。”
坦白了自己的动机以后,伊藤俊彦仿佛撕下了一张假面,惶恐紧张提防,全都消隐无形,他的脸色甚至是平静的。
他就这样挂着满不在乎的表情,以破罐子破摔的口吻道:“万一没杀成,我就去把我老爹杀了,这样也挺好,少一个无辜的人枉死。我这个人吧,还挺怕做噩梦的。”
*
“本来稻吉会是要你还上这笔债务,却又忽然改变注意,只要杀了我,前面的债务就一笔勾销。”唐沢裕说,“你就不怕他们出尔反尔吗?万一你做了,他们却还是让你还债,等那时候,你又该怎么办呢?”
资料夹又回到唐沢裕手上,他手里拿着支笔,时不时在上面写下两笔。
“无所谓咯,反正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顶多再被骗一回。”伊藤俊彦道。
“那你知道他们这样做的原因吗?”
“不是吧,我的好警部,你连监控都掐了,却连为什么有人要杀自己都不清楚?”
伊藤俊彦夸张地一个后仰,唐沢裕书写的笔一停,平静地抬眼看他。
“这很令人惊讶吗?毕竟我也不是全能的,不知道并不丢脸,为了无谓的自尊闭zhui不问才是。”
伊藤俊彦仔细地打量着唐沢裕的表情,后者的神色无波无澜。片刻后伊藤俊彦道:“泥惨会。稻吉会的头头以前是泥惨会的成员,你不妨去查查看。”
唐沢裕阖上资料夹:“谢谢你的配He。”
起身离开时,伊藤俊彦忽然又开了口。
“之前我偷听到他们吹牛,说在上面有个黑警,所以泥惨会才一直屹立不倒。看掐监控的手段,刚进门的时候,我还怀疑过你,”伊藤俊彦说,“那可不是一个正常的警察——尤其是像你这种名气的人会做的事。”
唐沢裕的脚步,就此在门口停住。
“艺多不压身,”
他单手扶着门,没有回头:“多谢夸奖。”
随后他推门而出,目暮十三高木涉和伊达航都紧张地等在那里。
唐沢裕反手带上门,指尖一弹,一个小巧的录音笔划过了一个弧度,准确地在空中被伊达航接过。
“意外收获,”唐沢裕微笑,“我倒是没想到,警视厅居然还有卧底。”
可比起这个爆炸x的消息,伊达航更关注的,显然是唐沢裕本人。
他粗眉拧成一团,大手一把将唐沢裕勾了过来:“你最近都给我小心点知道吗?知道有人要害你还不长点心,尤其是酒店。”
“冷战就冷战,你往外跑干嘛?两个人过日子,总有一个要哄着另一个,你都肯不辞下问伊藤俊彦了,还拉不下脸哄你对象吗?”
作为一个有家室的人,伊达航絮叨起这些事更是没完没了,最后他以一句_gan慨作结:“在一起不是比什么都好?一天天不着家,也不知道图个什么。”
目暮警部和高木涉早已退到了八百米外,悄悄地用眼神递来支持。唐沢裕被他这么一扯,什么在嫌犯前凹出的气场,全都烟消云散。
“班长你**”他无奈地抹了把脸,伊达航居高临下地一瞪,唐沢裕立刻改口道:“班长你说得对!”
“知道错了,”伊达航这才收回手,“所以今晚回家吗?”
唐沢裕:“**”
唐沢裕:“那个**”
***
于是又一出_chicken_飞狗跳,唐沢裕在班长的魔音穿耳下,艰难地争取到了今晚睡办公室的权利。
等到几人都走光后,唐沢裕趴在自己的办公桌上,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
结了婚的老男人真可怕。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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