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0】
白色药片像砂砾从指间滑落。
原本是窗边的地方一扇门突然亮起,戏剧x地晃了晃,意在表明自己是终点。唐思烬拖着吊索起身,费力地从定格病床的缝隙间穿过,到了门边。
门上尽是涂鸦,和写诗序的如出一辙的字迹。
唐思烬手攥在门把手上,一下拧不开。
门把手下面是锁孔。
钥匙会在哪里?
【36:25】
唐思烬回身,被重而发烫的吊索拽得险些直接跪下。地上沙沙作响,满地碎纸屑在病床间起舞,像大块的尘埃。他拈起一张,上面空白,但耳边忽地砸来一段杂音:
“今晚值夜班。”
遍地都是碎纸屑。
“今晚值夜班。”
“今晚值班”
“想砸了水的收音机,孙还在那里笑,神经兮兮。”
“滋滋,滋滋,滋滋**”
“台灯在哪里?”
“竺的药为什么不能好好收着”
“12号要水,要牛*,要水。”
“跑不掉。”
“水和施又在听收音机,山清”
“烧伤剥落的皮肤**”
“牛*浮皮”
“这么多人,活人,死人。”
“跑不掉”
**
全是陶永吉在战地医院工作时的心理活动。
尽是些琐碎的细节,关于夜班伤员牛*,枯燥中隐隐透露压抑。这些在医院里寻常可见的细节,对一个生x悲观的人有什么影响,他会因此做出什么呢?
在这个没有长者学生们自发生活,秩序缺失的所在之中?
除了红芃,几个同学的名字均在其中出现。
小竺,小施,山清。
水是尽帆。孙是翰星。
唐思烬托住下巴,另一手用力把吊索往旁边的病_On the bed_举,不让它愈发的沉重_gan把自己的头拽掉。
这动作和方才陶永吉扶头的姿势类似,倒计时又滴答滴答往后走了。
「想砸了水的收音机,孙还在那里笑,神经兮兮」
「水和施又在听收音机,山清」
山清!
五个同学里,四个以姓氏相称,只有南山清被叫全了名字。
吊索沉沉落在被单上,那么重,怪不得陶永吉从树枝上掉下去了。山清站在高高的树梢下,看着剩余的半截在空中晃动。
「可是那天晚上我才想起来要好好看看他。」
那陶永吉呢?
他在轰炸那天之前都没有表态。但如果哥哥的事情只是山清拿来设局的幌子,那么为何山清“审判”的优先级里,小陶会高于尽帆?
「在想你妹妹吧,我知道这是秘密。」
唐思烬用力闭了闭眼,拼尽全力把绞索扯动,踉踉跄跄抱在怀里。
原来如此。
哥哥不是编出来的。哥哥就是陶永吉,他也什么都明白,只是选择了到死都不去认她。
因为他知道,自己早已不是妹妹要找的人了。
这念头闪现的刹那,周遭的一切仿佛被积压,发出沉闷的钝响。
唐思烬低下头,看到脚底积起一汪小小的水洼。
【21:45】
天花板上倒计时依旧。
然而又确然有雨滴重重砸下,铁架床tui没入涟漪,像吊索联结的危桥不住晃动。唐思烬一刻也没有犹豫,拖着吊索爬上了面前是铁架床,又起身去够更高一层的把手。绞索让攀爬变得困难,他只得把下巴垫在一边,先把yao腹和tui翻上去,再两手一同把吊索往上拉。
继续向上。
雨水匀速下落,很快,落在下面的铁架床已经在水中悠悠飘*。
【16:20】
越往上,视野越不清晰,被大块*润的黑雾笼yinJ。
虎口一定被磨破了,但拜**所赐,没有痛楚阻碍行动。
再上一层。
唐思烬终于彻底置身黑暗。
火光渐弱。
浓烟一并消失在铺天盖地的大雨里。
小施手原本被山清扯着,现在也不受控地向下滑去。她伸长了脖子,浑身打战,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小陶死了。
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连他都死了,她更没有机会在那个未知的里世界里存活。
那么剩下的三个人,结局又会是什么呢?
山清把斧头又牢牢拄在手上,声音沙哑,回应尽帆先前的话:“你在维持什么秩序?”
他含笑道:“人不可以杀人。”
她也重复:“人不可以杀人。”
那是一句咒语。一句无可置疑,然而越重复越令人迷惘的晦涩之言。
“既然这样,”尽帆眯眼看向头顶,灰色的云片如海*起伏,“你说为什么,北水湾的人会开着轰炸机,一遍一遍从这里飞过?因为我们也在轰炸他们!因为那些躺在这里的人,他们一旦离开,也会开着飞机,或者坐着坦克,拿着枪,去杀人。”
山清咬着zhui唇,“那不一样。”
“那有什么不一样?”
“你不能就因为你自己通不过体检——”
“我高兴我通不过体检。”尽帆脸被雨水浸泡,显得惨白*森,“免得我变成和他们一样的杀人机器。”
“打仗是打仗,人是人,那不一样!”
“这有什么区别?”
“打仗,是为了整个南水湾。为了祖国。为了和平**”
“你告诉我!”尽帆突然打断她,口中直喘气,“你说,到底为什么人不能杀人?”
他们又绕回来了。小施想。
她很惊奇于自己这么半天还坐在这里,甚至勉强跟得上那两个人的思路。
“因为人不想死。”尽帆又上前一步,手非常平静地垂在body两边,显得并无恶意,“因为不想死的人也杀人。”
山清语T沉闷:“为了和平,为了保卫南水湾**”
“南水湾不需要什么保卫!”他却大喝一声,语气难以辨认,“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收音机里**”
山清忽地后退一步,还没忘记要扯住刚刚重新站起来的小施。
“你又在听那些电台。老师说过不准听的!”
“他是骗子!”尽帆步步紧B,“他告诉你了吗?他告诉你们了吗?他骗我们,元帅V也骗我们,他从来没有管过我们的死活!他要是真代表什么和平跟正义,为什么这几年,十几年,几十年,不惜一切代价把整个南水湾拖进来,对北水湾**发动**”
水流在骤雨中翻滚咆哮。
一道闪电落下,将尽帆的脸照得惨白。
“因为南水湾沉在水里,所以他想要北水湾的土地。至于你所谓的秩序,从来没有**从来没有存在过**”
山清拼尽全力大吼一声:“水尽帆!”
她平时也总是这么喊,声T很是唬人,可小施离得近,发觉那分明是惊恐。山清几乎抱着她的斧头,浑身发抖:“你才骗人。课本上不是这么说的,报纸上,还有老师**”
“报纸上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老师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连红芃都知道那是自欺欺人!”尽帆不再笑了,无动于衷地看着她,“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你就想去假装高高兴兴地,去照顾一群杀人犯?你不最信什么杀人偿命吗?”
山清又退了一步。
别退了。再退要进到水里面了。
“他们病入膏肓,和行尸走r没有区别。”尽帆的声音变了,像雨水一样软,“但我们不一样。我们可以不一样,你明不明白。”
她不语,眼睛睁得大大的,像初生的动物。
尽帆手抬起,武器落地。
他用刚刚攥住木棍的手,伸出来,摸了摸山清满是雨水的脸,“我知道,你最聪明**我知道你是好nv孩。”
山清一动不动。
“你想回家吗?”
小施就在她旁边,然而尽帆旁若无人,好像她也死了,并不存在。
“我知道你想。我也想。我们大家都想。”尽帆声音伴着被雨滴击打的潺潺水声,一切都*淋淋的,有不确定的_gan觉。“**回家的路只有一条,就是这里。我们只有这条河。”
小施头脑从未这么清晰过,刹那间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然而下一刻,尽帆在暴雨中放下手,不再向着山清,而是抓住了她!
小施膝盖一软,几乎又往下跪去。
尽帆一手紧紧扣着她,态度异常坚决地,将她一起往水中拽。她自然惊慌失措,拼命挣扎,但无论是尽帆还是山清都对此置若罔闻。尽帆是下定决心往水里走,山清则在雨里笔直站着,表情是在她脸上看来十分陌生的失魂落魄。
小施一手被攥着,一条tui使不上力气,彻底被拖倒在地。
她j疲力尽地尖叫:“你自己回家去,我不走!”
“你害怕了?”尽帆倏地低下脸来看她,脸上不知何时又带一点笑,语气却*厉无比,“你也和我一起听过收音机,为什么木月都能理解,你不行?”
“我理解你什么?”小施勉强扒住岸边的污泥,一条手臂都要被折断,“我就是比不上木月,你别拽着我A!”
他充耳不闻。
河水在前,PDSD的发作直接从初级飙到中度,她只剩下即将再度溺水的恐慌。
小施拼命回想小陶之前的推测,试图寻得一丝生机。
施木月。
木月跟着水妖走了**木月理解尽帆**
灯塔。
「但你看着他们,陷在r体的痛苦里,无意义地苟延残喘。」
她突然明白过来,尽帆正是为了木月而杀人,杀死那些她认为该死的伤员,却被发现了。在校舍里他自暴自弃承认一切为了他自己,不是试图恐吓她,而是尽帆打心底相信,“灯塔nv神”会再次成为他的j神支柱,接纳他的一切,让他不要自责。
但她跑了,并且迟迟不肯死。
所以现在尽帆j神崩溃,小施仅剩的希望全在山清身上,后者却像被吓呆了,半晌不动,脸朝着树林。反而是小施情急之下,头脑里一_geng弦突然搭上了:“你要什么解neng,你不过是被人给发现了才这么讲,你以为自己多高尚A!你还想杀翰星,可他杀过人吗?他不一直和我们在这里吗?”
尽帆动作突然一滞!
本章未完...
=== 华丽的分割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