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妖回来的速度比想象中的快。
小施tui上有伤,后来一直坐在水边,把那已经散得七零八落的止血带又裹了裹,后来伤疲交加,差点睡着。唐思烬替她挡了会儿风,期间自己往水面上望着。
他本以为要叫醒她得颇费一番功夫,然而水波一开始拨动,小施立刻惊醒,几乎弹了起来。
“你先过河。”唐思烬说。
他记得这姑娘的PDSD好像关乎于水,但到了现在的境地,怕不怕都没得其他选择。小施捂着脸长长地shen_y一声,下水时表情比在校舍里此前任何时刻都更悲壮。
水面咕嘟咕嘟晃*半晌,化成人形的水溪和水妖形态的小施一起游走了。
水边只剩唐思烬一人。
他轻轻踢开脚下碎石,耳朵一直留意后方,但并没有出现其他声响,也不似有任何人迹。前方水面已经重归平静,被苍白的阳光照亮,他看见自己的脸模模糊糊倒映水中。
【我见遍地空鸣里,雨色*晦,倒映天空】
【(我早该知道那不是镜子)】
副本看似结束了,但仍有不少线索游离在外。
二重身的意象,看似已经非常分明,实际仍然充满谜团。当下非常确定的事情是,陶永吉,施木月,竺He香三人分别被一拆为二。
他先前对小施的解释是人物nei部争夺,具化到现实,便是每个人都在第yi_ye死去了一半。
然而经过这一晚,这个解读可以被推翻了。
既然尽帆和山清的nei部挣扎不比任何其他一人要轻,为什么在战地医院留存的人中,「缝隙」没有选择让他们分裂?
这二人有什么特别?
唐思烬蹲下身,从脚边捡起一张暗黄色秋叶。
于是第二个疑点久久不去:
为什么真实的轰炸发生于一九四四年春,他们却正处于一九四五年秋的时空?
「轰炸机从那里飞走,不会再去了。」
太阳已经升至头顶。
唐思烬估算片刻,大约是八九点钟。但没有钟表,自然也无法得知确切时间。他又想起了山清是如何像对待最宝贵的东西一样对待那个闹钟,以及它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是多么珍贵,甚至宛如一种象征,即她最在意的秩序。
虽然到了现在,一切已然天翻地覆。
当山清恰恰是选择用闹钟来设局杀人时,心里又想着什么呢。
水妖在太阳升得最高的时候回来了。
水声哗啦哗啦地响起,唐思烬蹲在水边,让它将水流搭在自己手腕,允许所谓“夺舍”开始。与在里世界里破水类似的_gan觉再次袭来,然而在燠席body之外,它带来一种彻头彻尾的失控_gan,像有人近近地将人的灵魂吮xi而去,于是一切秘密对未知敞开。
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些曾经遭遇水妖又回来的人会如此恐惧。
而水妖不会讲话,她不会把任何秘密透露给别人。
被起名叫水溪的nv孩出现在他原本蹲坐的位置,长发沿着领子往下流。见他向下沉入水里,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一声不响走下浅滩,带他向水的另一边游去。
河中一片静谧。
阳光透过水面,微弱地透出水底黑色的残骸,不知是多久以前的遗迹。即使到了人类的形态,水妖游动的姿势仍然不像人,像蛇,或是某种更rou_ruan的动物。他随水漂动,她则不知疲倦似的游着,到了太阳最为猛烈刺人的时候,突然不再向前,改为在原地拍打着水面。
片刻后,他意识到她在示意两人换回来。
他以为她游累了,碰了碰她,于是body一沉回到了原本的人类形态。
但身边已经再无水妖踪迹。
是消失了吗?
他尝试往回游了一段,这次再次_gan到了水妖环绕四周的小小水花,长发在水中的纹路,可她再也没有靠近过来。
他在这一小段距离中反复试验几次,终于得出了结论:
河中央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水妖只能存在于另一边。
大概也是因为它,水妖每次才只游一半路程。
水花盘旋,随后远去。
唐思烬j疲力尽游到彼岸,期间抽空担忧了一下小施,不知她的tui伤是否在这最后关头把人给留在了这条河里。好在河岸和人影同时出现,小施站在那儿,两条tui都很稳当,连止血带也消失了。
“水妖中途就不见了。”她噼里啪啦地踩水过来扶他,“我还以为你会来不及出来。”
在水里泡久了,骤然起身,唐思烬只_gan觉头被巨大的眩晕猛一重击,视野像是被打了个旋。
等他缓过神,拧掉_yi_fu上多余的水,才答道:
“水妖过不来的。”
小施“哦”了一声:“总_gan觉这边和那边是分开的。水妖一走,我的tui也好了。还有,你看。”
只见头顶树梢轻轻晃动,虽然没有吊索,但和水边那颗大树的伸枝形态极为相似。
“很像我们的密林吧?和那边一模一样。”
唐思烬点点头,“山清呢?”
“她在后面呢。”小施伸手去指,指了个空,“咦,刚刚还在后面。在**”
她茫然地转了半圈,终于发现了目标。
山清不知何时走出去老远,却并不是沿着密林,而是往另一个方向,已经被水面没过了yao。
“_M的。”小施惊恐地骂了一句,“她又要干什么?好不容易**哎,山清!”
她声音极大,站在水里的人听到声响,*着手臂侧身回头。
小施拼命对她招手:“你回来!不是要一起出去吗?”
山清定定看了她半晌,没应声,自己又转回去,几步之nei,彻底消失在shen水里。小施半张着zhui巴,脸色白白的,像是吓坏了,两手撑住膝盖缓缓蹲了下来。
唐思烬不用细想都能大致猜到她想的什么,自己却若有所思。
水妖。
陶永吉。
活尸。
他突然伸手把她拎着袖子拽起来,向着水域的方向跟上。
小施果然一脸空白:“不是,她已经带完路了,我们这就不用再跟着了吧?”
唐思烬停下来,看看水,又看看她。
“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的“活尸”吗?”
“**记得。”
“但到现在为止,线索没起作用,说明理解是错误的。”
换一个思路。
为什么木月永吉等人一分为二,尽帆山清却维持了完整?
两组人以何标准被进行了分割?
或者*小范围:
有什么是山清尽帆明显共有,但木月永吉等人却不甚明显的?
山清是nv生,尽帆是男生。
副本开始前夕,尽帆手上有血,山清没有。
山清自己和水妖有联络,尽帆没有。
**
细想而来,两人唯一的共同点,只是对于某个虚无缥缈的信念极端偏执。
山清的是“秩序”。
尽帆的是“灯塔”。
到了最后**
“是“幻灭”。”唐思烬突然说。
“副本伊始,山清的思想依旧单纯。她惦记着时间和诗歌,满怀对“秩序”的偏执,认为元帅V是南水湾伟大和正义的化身,坚信他会回来拯救所有人。她对哥哥也有类似的念想,所以即使忘记了他的名字,她仍然幻想着要跟他重逢。直到炸弹落下的那天。”
“因为在相认之前,”小施似懂非懂,“她哥哥死了?”
“我更倾向于,她发现了陶永吉是死亡天使。”
希望破灭了。
那是山清j神崩溃的开始。
“到了这一刻,她发现世界只剩下混乱,一切早已失序,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幸存。于是通过幻想——或者自我欺骗——总而言之,她创造出了另一个世界。”
在这里,“陶永吉”被一分为二。
永吉是哥哥,是即使r身消亡也不曾破灭的幻想。
小陶是杀人犯,是可以毫无顾忌敌视的罪人,是“活尸”。
“尽帆也一样。”
他心目中的nv神按照他理想里的逻辑消失在河里,因为施木月只是个靠空言论故作勇敢的普通nv孩,她对尽帆的nei心一无所知,她从来都当不了任何人的灯塔。
幻想终究无法像镜子一样折j现实。
于是当一方终于反杀另一方,万物也随之开裂。唯一幸存的山清成为了副本中虚构世界的主人,却再也不能继续留在这里。
她必须kua过那条河,从一九四四年春kua回一九四五年秋。
那里轰炸机已然离去,满地疮痍里,是她必须学会直视的现实。
【待万物开裂,回去另一端,无惧水流】
【跟随那识得路的人】
最后活下来的人,会自动成为“识得路的人”。
河水静静流淌着。
唐思烬说:“走吧。”
他在前,小施跟在后面,慢慢走进了水里。河水像织物一样凉滑rou_ruan,踩Jin_qu却如履平地。但然而手腕却在此时再次剧烈痉挛,仿佛血管在皮肤里疯狂跳动,和它body原本的主人一样,恐惧着离开此处。
“你去追她。”唐思烬停下,说。
小施下意识问道:“那你呢?不走了吗?”
“我另有打算。”
她“哦”了一声,大约想起之前种种,并没再多此一举犹豫。
唐思烬看着她伸开手臂,像所有不得不直面令人恐惧的东西的人一样蹒跚着继续走向shen处,被水没过头顶。
他则背过身,笔直向shen林行进。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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