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霄尊君来的时候,他正坐在荒草丛生的院子里,泪眼婆娑:“师尊,我没有家了。”
来人静默片刻,走上前摸摸他的脑袋:“南华道永远都是你的家。”
少年的泪沾*男子的_yi衫,竭力平复也仍止不住声声悲戚:“弟子自称修道为除掉世间妖魔,到头来却护不住被恶兽毁灭的故乡,弟子真是没用!”
“沿途可见有不少道家踪迹,看来是炼兽法门执意追捕兽族,造成兽类发狂,这才毁了金乡,”擎霄尊君扬手取来残垣里断裂的灭兽钉,心下已明白造成此地惨象的缘由,“恶果由他们所种,不怪你。”
“是哪个门派!”少年一听用力抹去泪水,瞪着一双红肿的眼,里头全是无尽的恨意。
“赭玄,你认为以你现在的修为,能杀几个仇人,能除几只恶兽?”
“我!”
这话让他直面现实,想起那头没有被自己杀掉的三头魔兽,他yu言又止,不由捏紧了拳。
“你的日子还长,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心。”
宽大暖和的手掌搭在他脑袋上,他仰头看向自己师尊,一改之前的伤心模样,将手中的剑「砰」地钉在残缺的墙面,恶狠狠道:“弟子势与炼兽邪门不共D天,此后斩尽天下邪祟,除魔卫道!”
擎霄尊君收回手,看了他一会儿,思索再三还是把话咽回腹中。
故人杳如黄鹤,唯剩往事回首,想起自己曾对戍云说过的话,小公子心里慢慢生出执念:他要做南华道掌门,他要让戍云看到自己站在道门顶峰的样子,到时没有人敢再说他们的不是,这样戍云就会回来了。
少年的心扭曲了一下,果断道:“师尊,我以后定会成为南华道掌门!”
“你就这般肯定?”男子看着他,脸上难得有了一抹笑意,“鹤悬他,并不比你差。”
“大师兄?”他脑海里浮现出那个惊鸿一面的少年,“他再怎么厉害,也就是个双灵_geng罢了,哪能跟我比!”
擎霄尊君摇摇头,“他若是能接你三招,就说明他并不在你之下。”
“好,我这就去找他比试!”
身边那些rou_ruan的东西已经不复存在了,剩下承诺变成扫*一切阻碍的执念支撑着,而这个阻碍偏偏就是徐清翊。
他果真如自己师尊所说,总在不远不近地追赶着他,让他时刻不安心。
掌门之位只能是他的,他想要的东西,哪怕费尽心机,不择手段也要握在自己手里!
为了永绝后患,他干脆找机会废了徐清翊的双灵_geng,反正他是独一无二的天火灵_geng,不管犯什么错,师尊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至于门派里那些人爱说就让他们说去,到时候他当上掌门,看他们还怎么敢在背后议论他!
没想到,这回师尊却大发雷霆,让他去慎思堂受了鞭刑,这一鞭一鞭抽在身上,没能让他幡然醒悟,只让他对徐清翊的恨意不断加shen:那废物到底有什么好的,明明哪里都不如他,明明他才是天命之子,凭什么因为他能接下自己三招,就可以跟自己抢掌门之位!
少年错就错在,他以为掌门之位看的是修行,于是拼命修炼,才导致后来的走火入魔,他并不知道,自己走火入魔的时候,也是那个他最恨的人,忍受着寒毒之苦,替他压制住体nei的魔x。
放在以前,擎霄尊君或许不是没有动摇过,但随着他这个五弟子的x情越来越凶狠暴戾,他心里掌门的人选只剩下徐清翊。
眼见自己将入分神之境,为控制五弟子的x情,防止他得知掌门之位传给鹤悬后,与鹤悬大打出手,将整个道门闹得_chicken_犬不宁,遂闭关前他趁他不注意,给他_fu下月隐无忧草做成的丹药,并把触发月隐无忧草效用引子交给长昭殿的门童十九,嘱咐他在赭玄暴怒难以自控时,将引子放入他茶中,好使月隐无忧草压制他部分修为,以及封锁过往记忆。
这一天确实如擎霄尊君所料,原主得知他传位给徐清翊,仿佛变成了疯子,在道门nei大闹一场,十九也按照尊君教的那样,给茶里放了引子,顺便还往里加了一颗狂暴烈血丹。
除了贺景和擎霄尊君,整个南华道好像都恨他,十九也不例外,他恨他的肆意打骂,恨他的日日折辱,恨他对鹤悬真君的恶言相向和*险毒辣。
那日火漫山岗,经过狂暴烈血丹的催发,原主走火入魔,体nei血管尽裂,五脏俱损,月隐无忧草拼命压制烈炎,也没法将他救回来,只得看他痛苦地死在了满地焦土之上。
他睁着血丝遍布的眼,无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那一刻他在想,自己当初来南华道是为了什么呢?
他想了好久好久,突然觉得有点对不起戍云,他终究,还是没有成为他想看到的样子。
灵魂消散那时,另一个人从这具body里重新苏醒了。
故事又回到擎霄尊君闭关的山洞前,青年蹲在地上委屈地掉眼泪,一边抹鼻涕一边哽咽道:“师尊,你怎么能骗我呢!明明我才是整个南华道里最厉害的,你怎么能把掌门之位传给那个姓徐的!我到底哪里不如他!”
回答他的只有一片寂静。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在您心里,我真的只配做一把守住南华道的刀吗?”
“都几百岁了,还跟个小孩儿一样哭鼻子,丢死人了!”
带着笑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关你什么事!”
他生气地抬起头,朦胧的泪眼里映出一张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脸,这家伙笑眯眯的,像只老谋shen算的狐狸。
“你不许笑,再笑我就把你的脑袋割下来!”
大约是他笑里的嘲讽意味十足,他「腾」一下站起来,xixi鼻子,做出逞凶行恶的模样。
这人却笑得更欢了,甚至笑出了声。
他看着这张熟悉的脸,看着看着,突然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眼泪还挂在笑眼上,他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样子,拍了拍_yi上沾的草叶:“我得回家了。”
身旁的人倒剪着双手,自然地为他让开一条道路。
渐行渐远时,他转过身认真道:“真是抱歉,让你接替我这样糟糕的一生。”
立在原地的人愣了愣神,轻声说:“走吧。”
目送他消失在山的尽头,苏纨亦朝相反的方向转过身,行了两步后不由顿住:他该去哪儿呢?
他看了看身旁连绵不绝的群山,它们宛若牢笼,将他囚禁在其中。
“我得回家了。”
他想起刚刚那人说的话:对了,自己也得回家了。
心在Xiong腔里「砰砰」地跳起来,他急匆匆地朝日升的方向走去,推开了前方那扇冷冰冰的门。
光线一下变暗,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悲伤的哭喊声,混乱错杂的人影。
他看着玻璃窗里的自己,那是一张死气沉沉的脸,脸颊上带着擦伤,额间缠了一圈又一圈纱布。
周围人来人往,似乎并没有人在意他,他拖着沉重的body,一步一步走到被从手术室推出的急救床边,看到了躺在上面的人面色灰白,脸颊带着大片血红色的伤痕,一副了无生气的模样。
“哥**”
他不确定地叫了他一声,没等到病_On the bed_的人睁眼,趴在床边的男人突然冲过来,一掌打在他头颅边,声音嘶哑而愤怒:“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脑袋上的疼痛瞬间像烟花炸开的似的,一阵恶心眩晕_gan涌上Xiong腔,他整个人站立不稳,直接摔在地上。
“苏修权,你疯了是不是!”
眼睛红肿的nv人尖叫一声,冲过来护住他。
紧接着医生护士也围过来,把他往病_F_里送去。
血溢出纱布,顺着眉头淌落,染在眼睫上,浸入眼眶里。
那一掌让他整个人重重跌进黑暗里,摔得鲜血淋漓。
也对,为什么死的不是他呢?
他仔细地想了想这个问题,抿zhui笑了一下:原来这人还真想让他死。
你这一生中,有没有一个自己无论怎么努力也追赶不上的人?
苏纨有,这世上总归是有天才的,即便是极少数,而且那个人不是别人,是比他早出生几年的哥哥。
他哥是真的厉害,天生就聪明,学什么都特别快,别人还在咿咿呀呀读唐诗三百首的时候,他已经跳级去解奥数题了。
他品学兼优,x格温和,整个人几乎完美无瑕,是许多人羡慕的「别人家的孩子」,所以他爸_M非要妄想复制第二个这样的他出来。
于是才有了苏纨这个「残次品」。
小时候看不出差距,等长大一点拉开差距后,父亲的眼神从来不肯多在他身上停留。
哪个小孩会不想得到父M_的关注呢?于是他像哥哥那样,每日抱着书本认真学习,可他不是天才,只能靠努力累积,一步一步爬上自己兄长轻而易举就能站到的高度。
大约是见到过太优秀的人了,所以才显得后面的人再怎么努力也不值一提。
他活在他的影子,听到的都是“你哥以前可比你厉害多了!”“这算什么,你还差得远呢!”“好了,多向哥哥学习!”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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