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块钱?十块钱能干什么?一盒客饭现在都要六毛八。你们在工地上搬砖,工头一天发你们一块钱,馒头只让拿一个,白饭只让吃一碗,青菜两_geng,没有r,没有油,哪里来的力气?没有力气怎么干活?我看你们三个各个身强体壮,怎么一双眼珠子里都没有活人气?都是给饿出来的,不舍得买r吃,还不舍得买鞋穿,看看一双脚都成了什么样子。
你们这一身键子r饿个十天半个月不成问题,那半个月之后呢?一个月之后呢?你们看看,回头看看,看到那边和水泥的那个阿叔了没有?你看他那两条细隔壁细tui,再看他那张r都往下挂的脸,又老又干,你们猜他多大?二十八!比你们大不了几岁!他还是工头的亲表哥,就他这样还吃不饱,穿不好,整天只能拿_geng木头棍活水泥,你们知不知道水泥有毒?你们光知道纺织厂,纸厂,砖厂毒得要命,不知道工地其实更毒!最最要命的是工地上的毒物,那些毒味全都散在了空气里,你们闻不到,干活干得要了命,还要大口xi气,大口xi这更要命的毒气。
这还不算,53年建唐楼,都到了封顶竣工的时候了,楼塌了,压死六十个人,压伤五十个人,死的倒还好打发,给点钱,给张草席也就完了,伤的呢?起先还送到仁爱医院,还有红十字会来探病,过了有没有两天,人就全都给轰出来了,瘸的瞎的断了胳膊的什么样的都有,没钱治病,又干不了活,一拨又一拨人活活饿死。再说前几天,和你们一样,也是帮政府造大厦,半夜起火,烧死了工地上一半工人,报纸我都给你们带来了,你们自己看看。没有识字的我就读给你们听听。
咳咳,齐门大通街屯屋大厦工地凌晨起火,三十死,六十伤,盖因工地堆放许多易燃素材导致。
易燃素材是什么意思?喏,那些管子,那些木板,看到了没有?都是易燃素材,现在几月份?六月,晚上气温都要摄氏三十五,谁要是在工地上抽_geng烟,立马就把气温提得更高,这些管子木板通通自燃,自燃什么意思不懂?就是不用别人点火,自己就烧起来啦。
你们再看看,又有好几十个新人来了,比你们还年轻,比你们还结实,你们现在仗着自己这身好r拼死拼活的干,等到气力全都耗没了怎么办?还真以为工头会多看你们一眼?多得是人能接你们的班!
现在我给你们个机会,不说虚的,只要你们愿意跟我走,我们立刻就去金菊园吃顿饱饭,_chicken_鸭鱼r随便点,随便吃。接着再去百货商店买tao西装,买双皮鞋,佛靠金装人靠_yi装,事成之后,这tao_yi_fu也是留给你们的,你们穿着以后再出去找工作,这人站出来干净爽利有派头,直接就进办公大厦干活去啦。
这里是三百块钱,我给你们算笔帐,你们一天拿一块,一个月就算一毛都不用,也才三十块钱,一年十二个月,也才三百六十块,我这里三百块,先拿出来,是要给你们一人三百的,喏,你的,拿着,你的,也拿好,还有你,你也拿好了。事成之后,还有一人三百在等着。有了这六百块钱就算不留在云城,也够你们回去建个小楼,娶上Xi妇儿了。
你们犹豫,我也理解,但我容匪从来不骗人,我也没必要骗你们,骗你们这几个搬砖的对我有什么好处?
你们再想想,在工地上干,混得不好那就是饿死街头,混得好呢,顶多也就是当个和水泥的。想当工头?你们以为工头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饼?那工头也是和建造局的沾着亲带着故的。
老实和你们说吧,我在这么多人里面挑中你们三个是看你们面相老实,我觉得我和你们有缘。我M_亲信佛,最信缘分,我随了她的个x,这个玉佛就是她死前留给我的。她还叮嘱我,一定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nei多多帮助别人。我不忍心看你们在这里吃苦受累,相遇即缘分。我要说的都说完了,不打扰你们了,我去那里站着,给你们些时间考虑考虑,要是你们还想继续这份缘分的,那就直接过来找我。”
容匪一席话说完,把手帕塞进ku兜里,撑着伞走远了,没过多久,他在工地上挑中的三个年轻男子就全都过来找他了。
三个人,一高一矮一瘦全都同意了,跟他走,先拿三百块,事成之后再收三百。
容匪笑笑,一人又给他们塞了个和自己D的一模一样的玉佛,说是找高僧开过光的,专送有缘人。那三人中的高个和矮个收了玉佛后乐不可支,一个劲管容匪叫大哥,唯有个看着最年轻的将玉佛拿在手里,皱紧了眉头盯着容匪。容匪笑着握住他的手,将玉佛收进年轻人的手心里,对他道:“这往后有好日子等着呢,别再愁眉苦脸了。”
另两人就道:“容哥,别管这小子了,他就是这样,整天哭丧着脸,还是个哑的,也不会说半句好听的。”
容匪又瞅了眼哑巴,他人很白,身上晒得红红的,穿着汗衫ku衩,光脚踩在地上,蓬头垢面,眼神很凶。
容匪松开了手,没再理会这个哑巴,带着这三个人去了巴士站。他们一行四人先是去了百货公司置装,容匪言而有信,果真给他们三人一人配了tao西_fu和一双油光锃亮的皮鞋,当即就在百货公司换上。_yi_fu鞋子虽都是簇新时髦的款式,可穿在这三人身上说不出的古怪,高个和矮个站在穿_yi镜左顾右盼,怪不好意思的,咕哝着说样子怪,浑身不自在。后来容匪带着他们去了理发店理发修面,这一顿收拾完,在理发店的镜子前一瞅,就再没什么不He适,不搭T的怪异_gan了。三人中变化最大的还要数那个哑巴,他的脸一抹干净,连容匪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哑巴有张俊俏的脸蛋,加上皮肤*,从修面的椅子上走下来,活nengneng一个油头粉面的小白脸。
另两人看到这哑巴也是啧啧称奇,都道他像是换了个人,气质都变好了,赛过小轿车里坐着的公子哥。
哑巴似是不怎么喜欢自己现在的样子,也不去看镜子,低着头跟着大家出了理发店。他走在路上不停扯自己的_yi_fuku子,走路的样子怪极了,脚上那双皮鞋好似镣铐,弄得他走路都走不顺当,成了个同手同脚的怪样子。容匪偷偷瞧见了,觉得好笑,故意走在最后面看哑巴走路,此时哑巴眼里的凶悍劲被茫然和不知所措取代,他求救似地望着大摇大摆走在前面的两个同伴,可那一高一矮的两人冲着路边的nv孩儿吹口哨还来不及,哪有空理会他A。哑巴又回头看容匪,容匪假装看不懂他的眼神,也茫然地回看着他。两人对视许久,哑巴停下了脚步,他不走了,站在马路中间neng下了新鞋子,从ku兜里摸出刚才换下的汗衫,把鞋子揣在怀里,仔仔细细擦拭了一遍后还给了容匪。
容匪没料到哑巴会来这么一出,低头看了看连鞋底都被擦干净的皮鞋,又看看已经迈开步子走远了的哑巴,容匪哈哈大笑,将那双皮鞋扔给了街边的乞丐,大步追了上去。
到了金菊园,因为哑巴光着脚,有失礼数,害得他们一行人都被拦在了门外,还是容匪把经理叫出来打了声招呼才给他们放了行。高个和矮个都觉得哑巴害得他们丢了面子,坐下吃饭时都不理他,看也不看他。哑巴也不理会他们,他连容匪都懒得搭理,看到一盘烧腊拼盘上桌,他眼里放光,不顾容匪还在举着酒杯讲敬酒词,一伸手抓起四块烧r就往zhui里塞。高个和矮个互相使个眼色,将那烧腊拼盘端开,高个叱道:“哑巴!饭什么时候都能吃,你等容哥说完话再吃!”
哑巴不听劝,站起来抓了一大把叉烧捧在手里啃。他吃得怪香的,把高个和矮个也看馋了,使劲吞了两口口水,容匪见状,笑道:“吃吧,都吃吧,不用拘泥。”
此话一出,饭桌上就只能看到两双筷子一双手不停夹菜,一桌子好菜眨眼间全被扫*干净。另两人已经打着饱嗝开始剔牙,哑巴却还没吃饱,他眼巴巴地看着容匪面前那碗还没动过的白饭,咬着手指不说话。容匪点了_geng烟,把白饭推到了哑巴面前,问他:“要不要加两个菜?”
哑巴闻言,连连点头,容匪问他要加什么。哑巴望了眼桌上的空盘,指了三个。容匪随即叫人加了一道蒸鱼,一道梅菜蒸r饼还有一道陈皮牛r丸。
“嘿这哑巴,还真能吃。”矮个咬着牙签道,高个也道:“平时还真看不出来,给他一个馒头他也是吃,一碗白粥他也是吃,还从不和别人抢,真是饿疯了。”
容匪又给哑巴多叫了两碗白饭,一份例汤。哑巴吃饭的时候没什么声音,吞咽的动作也不大,只是他往zhui里塞东西的疯狂劲儿实在惊人,不少食客对他们这桌看了又看。
等上菜的功夫,高个迟疑着问容匪:“容哥,您要我们干的活儿**到底是**”
他还没问完,容匪就道:“别担心,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情,我有个朋友开了个夜场,今晚有场大活动,要找三个身强体壮的保镖看场子,我呢,就相中了你们三个。”
他从ku兜里摸出个火柴盒,道:“地址就在火柴盒上,等会儿我还有事,找了另一个朋友焦哥带你们过去,不要担心,都是很可靠的人。”
哑巴瞥了眼火柴盒,容匪道:“这工作正适He你,保镖不用说话。”
他扫了眼其余两人,又拿出个小信封,道:“总之大家好好表现,遇到来闹事的人就用这信封里的东西对付。”
另两人互相看看,高个抓过信封,看到里面的东西,眼睛瞪圆了,骇道:“容哥**这里面是**?!”
容匪气定神闲,悠悠道:“事成之后还有三百块钱可以收,你们要是现在想退出走就是了,那三百块我也不会要回来。”
哑巴把那个信封抢了过来,从里面倒出三把银光闪闪的小刀,高个见了,连忙用餐巾盖住小刀,低声怒道:“哑巴!你想干吗!”
哑巴把餐巾挪开,他看那信封里还有样东西,纸片一样薄,贴着信封,伸手抽了出来,原来是张相片,那上头是个在抽烟的中年男子。
这时有人靠近,众人忙将小刀和相片收好。容匪站起身道:“记住这个闹事的人的长相,我去结账,先走了,你们慢慢吃,慢慢考虑,焦哥十分钟后才到。”
哑巴忽然伸手抓住他,他抓得非常用力,引得容匪侧目。两人四目,对视数秒后,容匪道:“不用担心,只要事成,那三百块一定一分不会少你们的。”
哑巴这才松开了他,端起饭碗狼吞虎咽。
那高个和矮个看看信封,又看看自己身上光鲜的_yi着,面面相觑,眼神游移,似是还未下定决心。倒是这哑巴没有什么异议,吃得更香,将火柴盒和照片全都收进了口袋里。
容匪付了酒菜钱,站在门口再看了眼那个哑巴,可惜他的眼神实在太凶,要不然就算是个哑的,光凭这张脸蛋也不愁把不到富太太,一个月还怕赚不到六百块钱?想到此处,容匪轻笑了声,对柜台里的管账姑娘嘱咐了句:“替我送碗糖水给那哑巴,让他临走前也吃点甜的。”
他说完,转过身走到外面,撑起伞,拿出手帕,掩住zhui巴鼻子,往朝阳街的方向走去。
容匪住在朝阳街98号,这天天热,一点风都没有,他办完这桩买凶杀人的买卖后就径直回了家。他的住所在二楼,楼梯就开在人行道边上,被一家制_yi铺子和一家当铺夹在中间,这一路走回来,容匪热得发晕,一进家门就钻进浴室泡澡。他的浴室里有一只半人高的大木桶,接了大半桶冷水后,容匪又拿了一袋冰块掺Jin_qu,他试了试水温,觉得满意了,neng光_yi_fu,直接坐了Jin_qu。冰水渐渐将笼yinJ全身的暑意覆盖住,容匪畅快地吐出口气,惬意地闭上了眼睛。偏偏一道刺目的阳光穿过浴室里的一扇小窗投j到他的脸上,容匪半张开眼睛,拿了条毛巾,沾上点凉水,拧干了后折成方块盖在了脸上。
这块凉飕飕的毛巾一盖上来,容匪眼前忽地闪过那哑巴的一双眼睛。
他那双眼睛比这块毛巾还冷,凶中有悍,还有gu说不出的邪劲,不是双好眼睛。他的脸蛋该配一双圆滚滚的,动物似的眼睛,那样多可爱,多讨人喜欢。眼里的劲太多,人又太好看,一生的是非情仇都不会断,绝过不上安稳闲适的日子。
“今夜就要送命咯,哪还有一生的说法。”容匪转念一想,不由喃喃自语。他在浴桶里重新坐好,任凭双手浮在水中,一阵倦意袭来,容匪挣扎了阵,最后还是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容匪醒来时浴桶里的水已经被他泡暖,他站起来,换上干净的_yi_fu走到外面,才想去客厅看一看时间,人已经到了走廊上,耳朵一动,忽然停在了原地。_F_间里的走道与_F_门在一条直线上,容匪站在走道中央,警觉地看向门口,片刻后,他小心地贴墙站好,伸长脖子仔细听门外的动静。
“砰。”
一记敲门声。异常短促,异常绝望。
本章未完...
=== 华丽的分割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