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心中的_gan情在这几日的奔波中,渐渐发生了扭曲。
两人正要靠近地神,忽听得一声——
“裴师妹。”
裴寻今与解玉俱是一怔。
后者将手往脸上一挡,垂手时,脸已然变成了之前的青年模样。
而裴寻今则转了身,定定望向站在大道中央的蔺王舟。
只见他长身静立,双手交于袖间,半睁着眼,脸上的表情却瞧不明晰。
裴寻今犹疑道:“蔺师兄?”
虽不知道蔺王舟到底来了多久,又看见了些什么,但瞧得出,他对脚底交织的藤蔓枝条没有丝毫兴趣——或者再说得干脆些,是懒得去管。
对她身边的解玉,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给。
他只扫了眼他们身后的那藤球,便懒懒地垂了眸。
提醒道:“裴师妹,明早再将那孽妖带回宗nei。”
“至于这些——”他斜睨了眼,视线落在地上倒成一片的村民,“还望师妹早些处理干净。”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多余的话一句都没有。
“他就为了来说这么两句话?”解玉皱了眉,“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他们和那野妖打斗时他不现身,等打完了才姗姗来迟,然后抛下一句话就走了。
也不知裴寻今以前是怎么喜欢上这人的。
不愿再去想蔺王舟,他转过身,抬了手,仔细擦拭着裴寻今脸上的血,唯恐弄疼了她。
“你险些要吓死我。”他眉尖儿还微微蹙着,板着脸,神情不大好看,“往后切莫要那样做了,万一挡不住怎么办?”
他说的是她以掌接住土刃的事。
天知道当时他的心跳得有多快,硬鳞布了一身,连眼珠子都闪烁成了针状的黄色竖瞳。
随时都可能化出蟒形。
裴寻今只笑:“我如何会做没把握的事?”
解玉将唇抿得平直。
也是。
仅看两人打斗的几回He,他便瞧出来了,她的修为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可即便她再厉害,他也会担心。
这份惊恐,从不会因为她修为的高低而消减半分。
擦着血,他的视线忽落在了她的脖颈处。
原本*如雪的皮肤,被那些魄攻击过,便浮现出了叫人怜惜的青紫。
有些破了皮,渗出秾丽的*色。
目光再难移开,他既心疼,可心底又溢出一gu怪异的情绪。
手中的力度不自觉加了两分,便将指下的*按出了浅浅的粉。
若他也能像这般,将那些怜人的痕迹覆盖住就好了。
他屏住越发浊重的呼xi,难堪地移了视线。
“既然明早再走,现下自然要让那野妖吃些苦头。”他嗓子有些痒,喉头几番滚动也止不了渴。
裴寻今:“什么苦头?”
她一问,解玉骨子里那点顽劣戾气便被挑了出来。
他转身看向被藤球禁锢的地神,后者已经被扎得满身血,妖息也耗得差不多了。
解玉挑眉笑道:“自然是造了什么孽,便让他吃什么苦了。”
话音落下,他便在对方身上施了妖法。
顿时,地神的喉咙里破出嘶哑的哀鸣,body开始剧烈地痉挛抽搐,可无论他如何动弹都挣不开那束缚着他的枝球。
身上的伤口没有加重,但他看着却远比之前痛苦太多。
裴寻今看得错愕:“这是怎么一回事?”
“一个小术法。可以将他在那些人类和妖修身上施加的所有痛苦,以数倍偿还给他。”解玉笑中带了几分痞,“正道不屑于这术法,但我用着倒极为痛快。”
他望了眼那已不成气候的地神,只觉还不满意,恨不得当下便扒了他的皮,将他碎尸万段。
“先让他享受一晚再说。”他冷声道,“那痛苦只会愈渐加重,今晚有他的好果子吃。”
毕竟,他所_gan受的将会是shen入魂魄的痛意。
两人又将受伤的人和动物齐齐带到了地上,没过多久,青斗宗便来了一众药阁弟子——应是蔺王舟叫来的。
忙完已是shen夜,裴寻今匆忙回村店洗漱了。
还未躺下,外面便有人敲门。
她眨了眨困倦的眸,连眼尾都垂下了。
“谁A?”她开了门,紧接着便对上了尚仙长那压着审视的眼神。
其后,还跟了十几个青斗宗弟子。
“尚仙长?”裴寻今的手微微攥紧。
受罚难不成来得这么快?
果然,尚仙长神情冷漠,张zhui便是斥责:“你可知自己犯了什么罪?”
尚仙长身后的一众弟子听了,都皱着眉,不断向她使眼色,有些还带着几分紧张地晃了晃脑袋。
意思是让她快认错。
他们已经求了一路的情了,可仙长却连句话都没说过。
裴寻今却只往后退了一步,木门大开。
她弯眸笑道:“还望仙长明示。”
尚仙长眯了眯眸,那苍老的脸更显严肃。
“擅自锻造魂锁,干涉冥界之事,此为重罪!”
裴寻今笑意不减:“那些人本就是无辜受害,如若放给冥界处置,他们会将魂魄归位么?”
自然不会。
但尚仙长的神情并未缓和,他冷声道:“现下冥界指名了要你去领罚,我宗不会偏袒任何人。”
裴寻今却也不怯,坦言道:“我既救下他们,就早已想好后果。”
闻言,尚仙长怒视着她。
等到他身后的一众弟子都按捺不住,想要开口再为裴寻今求情。
但就在这时,他忽地长叹一气。
“罢。”尚仙长闭了眼,“到底救了那些人。”
再睁眸时,他眼中气已消了几分。
“当真是天地不怕的狂徒。”他将怀中一物扔给了裴寻今,“拿好,自去领罚吧。”
等接住了,裴寻今才看清手里的东西——
是一枚j致的水滴状玉佩,摸着也和水一样,又冰又凉,不一会儿,她便觉得全身通neng。
裴寻今:???
有弟子当下便认出了这物件,喜上眉梢,雀跃道:“是水玉!”
“水玉?”他一旁蹙着眉的师姐听了,也投来视线,片刻,笑出声,“果然是水玉!仙长,我就知道您定然舍不得的!”
“哄哄闹闹成何体统!”尚仙长一声重哼,临走时,望了裴寻今一眼,“我青斗宗弟子,尚还无须为救了几个人而提心吊胆。”
说罢,便甩袖离开了。
“水玉?”裴寻今的神情中有了丝真切的困惑,不解地看着离远的尚仙长,“什么是水玉?”
“小师妹,便是你手中那东西!”有一白_yi师姐喜道,“有这水玉在手,哪怕是三味真火,你也不怕分毫的。”
裴寻今依旧很懵。
所以呢?
另一圆脑师兄道:“你可知冥界提出的刑罚是什么?”
“什么?”
先前的师姐将话接了过去,笑道:“正是火刑。”
一席话落下,众人纷纷缓和了神情。
“如此一来,便是在火狱,也不用担心了。”
“太好了,小师妹,用不着怕,就当是去冥界走一趟!”
来的师兄姐们又围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这才离开。
***
天大亮时,解玉本打算直接来找裴寻今。
但_F_里空着,_geng本没有人。
他又去蔺王舟那里跑了几趟,反复询问,到最后迫不得已露出真容,才得知她被领去了冥界受刑。
解玉当即大怒,去找青斗宗的弟子,又被告知人早已送进火狱了。
情急之下,他气得双眼烧红,几yu发狂。
“樊渚!”他急急奔往一处空地,将nei息B入剑nei,狠狠往地下ca去,“樊渚!给我滚出来!”
“小殿下,您叫魂呢?”T着笑的一声在他背后响起。
他转过身,一身着*色_yi袍的少年闯入视线。
他眉间有一玉莲花纹,不过是玄黑的,如玉耳垂上各坠了条银链,下栓两道黄符,当作耳饰。
端的丰神俊朗,但笑容却未透底。
那少年正是樊渚,也是解玉从小的玩伴,鬼王的幼子。
解玉三两步上前,剑柄银铃清脆。
“樊渚,我要去冥界。”
两人从小玩到大,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在打什么鬼算盘。
由是,樊渚勾了眼尾,面色温和,好脾气道:“是要见那姓裴的姑娘?”
“知道便好。”解玉语气生硬,“我此刻便要见她!”
冥界不是想去就能去的地方,如果没有得到应允,极易坠入死境,再无法离开。
樊渚打趣:“这事够呛。你可知她生将那些人的魂和魄黏在了一起?倒算她厉害,锻造的魂锁竟连黑白无常都断不开,叫我父王好生焦躁。”
解玉扬眉,冷声道:“那些人本就不该死,是被邪祟所害。”
“噢?小殿下何时这般热心肠了?”樊渚眯了狭长眼,笑道,“是了,那些人不该死。我记起来了,不若顺便把当年那修士的尸体挖出来,好请裴姑娘帮他也还个魂?”
解玉知道他在说什么。
当年有一野修士在他步入化蟒期时,追着他砍。
符箓洋洋洒洒用了数百张,连死符都用了。
最后被他和樊渚砍了脑袋,骨头都碾个稀碎。
现下,那修士拿来对付他们的两张死符还挂在樊渚的耳朵上。
足见他对那修士的轻蔑。
“樊渚,此事不同。”解玉道,“我不愿她受半点罪。”
樊渚渐渐敛了笑,盯着他半晌,才不可置信道:“你莫不是真喜欢上她了?”
解玉定定道:“是。”
连半分迟疑都没有。
樊渚更为吃惊。
“伯父伯M_可知道?”
“不知。”解玉顿了顿,“但早晚会知道。”
樊渚拧了眉,又问:“那她本人呢?你同她说过吗?”
解玉面露一丝迟疑。
“她?”想起那天的吻,他不自在地别开脸,耳尖染红,咕哝道,“马上便要告诉她了。”
“你!”樊渚盯着好友耳尖诡异的绯红,zhui角发颤,“在阳,在阳!我们可才半年未见。”
这愣头青傻小子是谁?
还是领着他们四处胡闹的解小殿下吗?
“此事暂且不提。”解玉道,“既然已经弄清楚事情原委,你便快带我去见她。”
“你不用这么担心。”樊渚道,“此次刑罚不过是做做样子,伤不了裴姑娘。我父王一早便想收拾那地妖了,不过还没来得及动手,眼下也只是朝青斗宗讨个面子罢了。”
解玉却直接拔了剑。
“樊渚,我说了要见她。”
樊渚道:“你眼下去冥界,太过张扬,说不定还会招来你几个哥哥的注意。”
解玉:“那又如何?”
他几个哥哥从小疼他。
“你**”樊渚犹疑着看了他一眼,“你便从未对你哥哥——尤其是你二哥,有过丝毫防备?”
樊渚是他们几个同伴中心思最shen沉的一个,解玉也明白他这话里有话,但只问:“自家人,要什么防备?”
他二哥是收养来的,但待他也一样的好。
樊渚犹疑片刻。
半晌,他自言自语道:“但愿是我多虑了。”
见解玉始终不肯打消去往冥界的想法,他索x不再劝他,而是选择直接离开。
“左右劝不动你,我干脆不劝了。你也别叫我,我再不出来了。”
说完,他伸出右手,两指并拢,身影便渐渐消失。
离开前,他忽地想起了什么,一笑:“不过,那裴姑娘我偷摸着瞧了一眼,模样好看不说,身上的气息也让人亲近,很讨人喜欢。”
再不管解玉的脸被气成了何等模样,他促狭了眸子,消失了。
解玉咬紧了牙,双手攥出血印。
而就在他试图强行打开冥界通道时,有人忽然出现在了他身前。
那是个模样淡雅的nv人,着白_yi,头发也白如雪,柔顺地披散在身后。
她长身玉立,分明看着年轻,可脸上的笑意却泛着慈和。
望见她的第一瞬间,解玉便将手挪到了剑柄上。
“你是何人?”
那nv人温和一笑,声音轻柔,瞳孔清浅。
“小殿下,您曾放了串珠子在小神的供盘上。”
珠子?
解玉一怔,随即便想起了那放在山神庙里的那串玉珠子。
“你是**山神?”
“正是小神。”山神淡声道,“那地妖原本是小神捏出的一小小人偶,用以造福百姓。但那妖私心太重,暗地里滥杀无辜,不断xi食妖修的nei力。待小神发现时,为时已晚。村里的百姓受他蒙蔽,烧了山神庙,小神也因此修为大损,难以保全百姓x命。所幸还有惠家兄妹的供奉,才叫小神得以存活。现今,要多谢小殿下与那位裴姑娘,救下了涂抚村百姓。”
“不必客气。”解玉当下分外焦灼,语气也不算好,“顺手的事罢了。”
那山神似是看出了他心焦的地方,问:“小殿下可是要去往冥界?”
解玉抬眼望她,问:“你有办法?”
山神但笑不语。
下一瞬,地面便裂开了巨大的缝隙,nei有一条瞧不见尽头的阶梯。
解玉怔住,随即扬起笑意。
“我差点忘了,你是这涂抚山的山神,是有法子通往冥界的!”
“殿下言重。”山神温和地望着他,眉目慈善,“不过是因为小神长久让地妖压制了法力,才会出现这条裂缝,又怎可能偏巧打通了冥界的通道呢?”
***
裴寻今端坐在火狱中,很是无聊。
进这火狱已经整整七天了,今晚便可以结束刑罚。
四周乃至身下都燃着熊熊火焰,左右有鬼哭狼嚎,而她则由于佩D了那块水玉,没有受到半点伤害。
但有两点不好。
一是大概由于身处冥界,她的伤口也无法治愈。
另一点,则是**
“裴姑娘,今日_gan觉如何?”
裴寻今抬了头,对上一双笑眯了的眼。
另一点,则是这位老往火狱来的樊渚,且一待就是好几个时辰。
起先她并不认识这人,还是他东扯西扯了好一番,她才知道这人自小与解玉交好,可以说是发小。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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