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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极人臣后我回家了

作者白桃青盐

文案

战乱逃难时,才七岁的常意被人推入活井,险些淹死,九死一生爬上来,转眼又被父母丢下。

多年来,没有一个家人找过她。

如今海晏河清,父亲淮阴候突然找上门来,言辞恳切,要接她回家,好好补偿她这些年受的苦。

已经随当今皇帝征战十年,官至一品,干到文官之首,拳打镇国大将军,脚踢大理寺御史,实乃当朝一霸的常意:“……”

——

世人都道荣朝能立,五分功劳在镇国大将军沈厌身上。

少年将军鬓发如雪,绯袍白马,一柄剑斩山河,如同神佛。

——领兵七年,无一败绩。

唯独让皇帝头疼的是,他和同出一门的师妹两看相厌,甚至到了只要见面就会掐架的程度。

无人知道,沈厌有多痛恨自己这副身体。

排雷:

1.苏爽文,无穿书纯土著,不女扮男装。

2.背景架空,全为私设。

3.女主心狠,真带孝子。

4.sc,he,强强剧情流,爱情只是锦上添花。感情彼此唯一,势均力敌。

5.非典型宅斗,宅斗占比很小。

归家其一

四月初蒙,原是青黄不接的时节,可京城仍弥漫着一股喧闹的烟尘。

离当今皇帝彻底推翻靡靡腐败的前朝,已有一段日子了。

而今政治清明,轻徭薄赋,天子解放商业限制的政策,允许小贩在街巷摆摊,是以京城的陌头永远这么繁荣热闹,充斥着小贩的叫卖声妇女佣人的还价声以及小孩轻盈的足音。

十年的兵荒马乱为这片土地带来撕扯破裂的疤痕,在这民康物阜的京城前,都仿佛事往日迁一般。

晴美的蓝天上没什么云,日光从干凉的空气中射下,风轻云净的,使人感到一些爽快的暖气。

皇城脚下的街市这时正是人多的时候,天气又好,多是些卖小食点心的小贩,隔着街都能听到响亮清脆的叫贩声,嚷嚷着热闹极了。

打城门那头,几匹黑色骏马向街市飞驰而来,蹄声铿锵,呼啸而过,所过之处尘土飞扬。

街市里像是一下子被噤了声,再不见刚刚热火朝天的模样,街道沿边的小贩都低头勾下身子,不敢抬头看骑着马飞驰过的人是谁。

直到几匹马驰入皇城,连扬起的尘土都平息下来,街市里才渐渐恢复了刚刚的温度。

有刚进城赶考的书生不解,小声问道:“城里不是不准纵马过市吗,那是……”

在他旁边的小贩眼神瞥了瞥路上马踏过的痕迹,向他倾了倾身子说道:“那几位肯定是枢机处的大人,得了皇上的传召呢。”

这么说他就懂了,枢机处直属皇帝,皇帝有召便可直入京城,枢机处权力无所不至,所谓针对闹事的条规在他们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书生心里有几分复杂,他科举多年,也是经历过前朝的人。新帝废丞相旧制,短短一年里,枢机处就成为荣朝的最高机构,职务全由皇帝指定,可谓一人之下。

连街头的小贩都知道枢机处有多威风。

读书考功名的,谁又不想进枢机处呢?

枢机处是执掌权力的庞然大物,下有建安司管理六部披云司监察百官......真正的头部只有寥寥几人,每人轮流入宫值班,陪皇帝处理政务。

上可入宫协助判奏折,下任钦差巡查各地,说是一手遮天也一分也不夸张。

可是枢机处不是光靠科举和家世就能挤进去的。其中值守臣子都是皇上亲信,为皇帝亲手挑选。

成立至今最多也不超过九人能得皇帝的手谕入宫当值。

书生遥遥看了一眼威严的皇城,想起刚刚短暂抬头的一眼,那威风凛凛的骏马上坐着的男子,身形挺拔结实,一看就正值青年,深深叹了口气。

也不知是什么样的俊才,才能年纪轻轻就入住枢机堂。

——

淮阴侯府前是入宫必经的一条路,淮阴侯在门口候着,自然也听到了飞驰而过的马蹄声。

淮阴侯皱眉,对大儿子抱怨:“枢机处行事如此嚣张,迟早被人参一本。”

“参了有什么用。”常熙回探了探头回道,他进国子监读书,政治方面比父亲这个没实权的闲散侯爷反而了解得多。

“他们嚣张自然有皇帝属意,况且天下谁人不知沈大将军——沈厌这个人为皇帝征战七年,未有败绩,实在骇人听闻。如今国家安定,他还能权利在握,甚至进了枢机处,想必当今圣上都要倚仗他几分。”

淮阴侯眉目露出几分钦羡和可惜,朝代更迭,只是常家没能站好位置。

站对了的人像沈厌等人权利在握一人之下,站错了的人便像他们家,只能袭爵安安分分当个没实权的贵族,空有几分祖上的贵气,内里却是纸糊的壳子。

想太多也是无用,淮阴侯不再哀叹,转而吩咐常熙回。

“等下妹妹回来了,你领着她好好转转。她走失这么多年,怕是心中胆怯得很,你是哥哥,得好好照顾她。”

常熙回垂下眼皮,淡淡说了句:“知道了。”

常熙回心里隐隐烦躁,当年如今新帝打到京城,常家随前朝皇帝“迁都”逃向南方,她这个庶妹……应该早在当时已经死了才是。

谁能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淮阴侯不知道从哪找出了一个女子,说是当年流落的常意,还要把她接回常家。

常熙回被弄得心里骨寒毛竖,又是害怕心里又冒出一丝微不可见的期翼。

若是骗子还好,如果是真人,那她又是怎么活下来的,这些年又是怎么过的?

他们俩说话间,一辆朴素的马车在淮阴侯府前缓缓驶停。

常熙回在父亲的再三示意下,有些踌躇地迎了上去。

马车的帘子被车夫卷起,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扶在了车框上,那手生的修长但有些嶙峋,手指尖而瘦,平白生出点可怜意味。

这感官有些奇妙,不论常熙回之前心里想了什么,这时候都只有一个想法,车里的人看上去脆弱易碎,像西域进贡来的玻璃一般,想着先把她扶下来才好。

常熙回忙在车旁弯下身子,将手伸出,想要让车里的女子搭着他下车。

那只手却顿了顿,收了回去,接着准确地避开了常熙回的手,反手抓住了马鞍,一个借力踩在马镫上,稳稳下了车。

女子飘然而立,摘下头上的斗笠。

常熙回定睛一看,面前的人身着一身素纱暗纹绣花长裙,一头堆云砌黑的青丝,简单地挽了水云鬟,看上去格外素净。

她皮肤和露出的手一样苍白,衬得浅红的唇也有些艳色。带着些病容,看上去不大健康,身子却挺得很直,像是背脊内有一根坚硬的骨,把她的身子撑起。

常熙回和她的眼睛对视上。

她的眼睛很像淮阴侯,眼尾略微弯翘,带着点浅浅的红晕,睫毛又纤又密,看起人来眼珠仿佛琉璃般透彻,能倒映人影。

这是一个病恹恹的美人,对常熙回来说是一张陌生的脸,却渐渐和儿时的记忆重叠起来,让他确定了自己心里那个不可能的想法。

这就是他以为十年前被自己害死的妹妹,常意——她还活着!

脑子乱成一团,常熙回也说不清自己什么想法,是惊喜震惊还是害怕,只能狠狠地掐着手心不让自己失态。

常意看向这个站在自己面前一脸复杂的少年,几年过去了,还是什么表情都写在脸上。

但性格似乎成熟了点,看上去就像京城再平常不过的富家少年,没了以前那股眼高于顶的气势。

看来他们南迁路上也吃了不少苦头。

她瞥了眼呆住的两人,转开视线,淡淡问道:“父亲,可是要去拜见老夫人。”

她一开口也如其人,像山泉迸溅在银盘上,清脆中有些冷意,惊醒了情绪复杂的两人。

淮阴侯这才如梦初醒,讪讪地说道“大姐儿说的是,母亲也怕是要等急了,对了,你三叔呢。让他去接你,怎么人也没影了?”

常意答道:“三叔说他在青石巷有个同窗,先去拜访了,随后就来。”

“成雨还是这样不着调,在家里也没人管他,让他随心惯了,这样大的事交给他也办不好。”

常成卫念了几句,转头对常意说道:“大姐儿,走吧,这么多年没见,你祖母老是想你想得睡不着呢。”

常意点头,跟在二人身后。

淮阴侯让身边的小厮童二去帮常意搬东西,童二偷偷打量着这位貌若西子的大小姐,心里想:老夫人前段日子睡得好,最近倒有些失眠,房里的花瓶也碎了不少。

淮阴侯当初就不怎么关心这个女儿,淮阴侯和常意的生母春娘是真心相爱,只不过被老夫人撒泼打滚一番折腾,实在没了办法,才被迫转而求次纳了春娘为妾。

即便娶了高贵的马氏女为妻,他还是没放弃要给春娘抬身份的心思。

在常成卫心里,如果春娘头胎生了个儿子,对他俩更有利,也方便以后给春娘抬身份——春娘生了女儿,老夫人可给了她不少脸色看,连带他也挨了骂。

往南逃亡那晚,这个女儿遍寻不到,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

淮阴侯不可能在那么重要的时候,为了她大动干戈满府寻找,只能叹一声她命不好,就这样带着春娘走了。

一个七岁的孩子,没了家族护佑,在这乱世里的结果可想而知。

直到春娘死在南迁路上,淮阴侯一直难以忘怀,连带着对这个女儿的失踪也上了几分心。

他让家仆留心打听,谁料真的在京城打听到了失踪多年的大女儿的消息。

如今这么多年再见,这个女儿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和他记忆中又瘦又干巴的样子截然不同,更像个陌生人了。

寒暄完气氛又冷下来。

常熙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闷闷地不开口。

淮阴侯才开口道:“你母亲她,在南迁路上走了……待会见过老夫人,我带你拜拜她,好让她也安心。”

常意不意外地应了一声,看见常熙回别过头,脸上闪过一丝厌恶和轻蔑。

淮阴侯为春娘立冢的事情,常意在京城早有听闻,想必常熙回看不惯的就是这点。

在他们眼里,妾为奴婢,怎么配入坟冢。

常意心如明镜,却并不因此恼怒或羞耻。

她对淮阴侯府没什么父女之情,对母亲春娘也印象不深,准确来说,她对淮阴侯全府都毫无感情。

人和人的感情都是相互的。

不说他人,她的亲生母亲春娘,也从没有把她这个女儿放在心上。

春娘眼里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淮阴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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