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敛松开了他。
那边D叔道也反应了过来,他将熬好的粥小心翼翼地放到案几上,便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江敛坐在旁边的椅子里,去看颜怀隐喝粥:“南阳侯府被抄府了。”
这个结果不出颜怀隐所料,颜怀隐喝粥的动作未停,只问道:“南阳侯呢?”
江敛唇中吐出两个字:“凌迟。”
颜怀隐听了这句话,倒是抬起了点头:“凌迟?”
这不太像是承德帝的风格,南阳侯府倒了,南阳侯泼天的富贵入了国库,纵使南阳侯养私兵,但总归没掀起什么大风*。
承德帝目光短浅又安于现状,就算要杀南阳侯,收了南阳侯府的富贵,也顶多是个午门问斩。
凌迟除了被凌迟的人痛苦,对于行刑的人来说,也算是一项考验,不是说凌迟就能凌迟的。
大荆连着大齐两朝,也不过只有一项凌迟的案录。
江敛看着他,声音淡淡的:“对,凌迟。”
本来是问斩的,但是江敛抽空去了一趟皇宫,问斩便改成了凌迟。
他没有将这个告诉颜怀隐。
“除了南阳侯凌迟,”江敛轻声道,“南阳侯一案的其他主谋均被问斩,南阳侯府被抄。”
江敛垂眸,声音中没有什么_gan情:“行刑在两日后。”
那夜过去后,待颜怀隐的伤势好了些许,江敛回过来神后,南阳侯府再没了翻身的机会。
在江敛和刘卿云的施压下,尽管有太子上奏求情,南阳侯府还是被锦_yi卫围了起来。
南阳侯本人和孟静悬已经入狱,南阳侯府剩余的亲眷大多还在府中,等南阳侯府清点完毕,南阳侯问斩后,这些亲眷再被大理寺各自安排去处。
其中除了南阳侯夫人外,还有南阳侯的一双嫡亲的儿nv。
十六岁的侯府小姐陈英,和她年仅两岁的幼弟。
陈英这两日过的并不好。
她抱着怀中的D_D,面色憔悴地站在侯府大堂中,透过窗棂格子,去瞧府中忙碌的锦_yi卫。
侯府每间_F_子的门都大开着,院子中间支着个桌椅板凳,_F_间里一件件东西被搬出来,来到那里登记入册,再汇成厚厚的一册名册。
黑白分明的宣纸在风中纷飞,就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家了。
等物件没了,过两日府中的人也入了大理寺,再过个十几年,朝华城中便也没有多少人会记得煊赫一时的南阳侯府了。
大堂首先被搬空,陈英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累,她抿着唇转了转头,诺大的大厅中,竟找不到一个凳子让她歇一歇。
陈英轻轻喘了口气,抱着D_D来到了东边一个角落里,那角落里铺着一张草席,朱氏抱着膝,静静坐在那里。
陈英抱着D_D坐在了她旁边,扭头轻轻叫了一声:“娘。”
这才似乎把朱氏叫醒了一些似的,她转过头来去瞧陈英。
她的小nv儿面色苍白,可发却梳的整整齐齐,_yi裳也并无凌乱。
大难当头,镇定而又冷静,比她这个当娘的都要强上许多。
朱氏的眼眶蓦地红了。
陈英笑了笑,没有手帕,她就腾出一只手将朱氏眼角的泪抹掉,轻声安慰道:“娘别怕,不管去哪,nv儿都陪着你。”
朱氏握着她的手,她像下定什么决心似的,往远处看了一眼。
大堂nei关着南阳府最亲的人,南阳侯父M_已逝,他本人于男nv之事上也并不贪恋,除了正Q朱氏,府中也就一个姨娘。
这姨娘是朱氏曾经的陪嫁婢nv,本应是最忠心的,可事关重大,朱氏此时并不敢相信她。
见她蜷*在角落里睡着了,朱氏这才在陈英耳边轻声道:“子时一刻,你带着D_D从后院小门离开,你表哥会在那里等你们。”
陈英的眼睛蓦地睁大了。
朱氏见她这副样子,伸手抚了抚她鬓角,微笑道:“父M_之爱子,则为之计shen远。你爹和我就你和你D_D两个孩子,便早早为你二人做好了打算。”
朱氏轻轻挪了挪身子,露出了身后她一直靠着的一片墙。
她牵着陈英的手抚上这面墙,陈英顺着她手的力道方向摸下去,慢慢的指尖都颤抖了起来。
一道小小的暗门。
做的巧夺天工,如果不上手摸,_geng本看不出来。
大堂被搜时,朱氏一直靠在这里,锦_yi卫到底念着她终究是侯夫人,她坐的地方不过是粗粗搜查了一遍,这才没发现这道暗门。
朱氏将她冰凉的手攥在掌心里,两人头靠在一起,朱氏给小nv儿做着最后的嘱咐:“阿英,你带着你D_D出了府后,你梁表哥会带着你们两个连夜出城。”
“江南富庶,你爹爹多年前去时,在那边买了一个四进的院子,在里面留下了点钱财和人。”朱氏将陈英无声流到下巴上的泪抹掉,声音很轻,“你梁表哥会在那里待到你D_D加冠,宅子地契就藏在主厢_F_的枕头里,你好生拿着。”
陈英扯着朱氏的袖子,哑声哭道:“娘。”
她怀中,二岁多的陈和吃着手指头,安静地望着两人。
“莫哭,”朱氏捏了捏她的脸颊,“抄家的nv眷多被充为军妓,我和你爹怎么能忍心让你到那种地步。”
到了这种地步也没什么脸面可在乎的了,朱氏脸色是从未有过的柔和:“你爹...确实做过不好的事情,可你没有做过这些事,有什么后果,让爹和娘受着便是了。”
陈英抖着的手被朱氏狠狠攥着,似乎被攥回来了些理智,她哑声问道:“娘,我们怎么出城?”
朱氏轻声道:“刘相会想办法。”
陈英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得又问了一句:“刘相?”
“嗯,”朱氏扯出了一个笑,“是刘相,他与你父亲曾是同窗。”
“刘卿云此人清正,你父亲做的事他容忍不了,可他在旧朝刚入官场,在得到旧朝太子提拔前那段日子里,不过是个七品的吏部给事中,他那时M_亲病重,俸禄发下来除了治病饭都吃不起,你父亲给过他许多帮助。”
昔年少年郎们自以为天长地久的情分,到如今,也不过是换来个出城的方便。
是夜,子时一刻时分,正是锦_yi卫交接的时候,漆黑的大堂里连月光都透不进来,朱氏低头亲了亲熟睡的陈和,忍住喉中的哽咽,催促道:“英儿,我的儿,去吧。”
此去一别便是永别,陈英死死咬着*尖,抱着D_D给朱氏磕了三个头,转身进了暗门通往后院的密道。
待陈英Jin_qu后,朱氏便将暗门关上,她刚关上暗门,背后便响起了一道声音:“夫人,您在干什么?”
是角落里的姨娘。
朱氏回过神来,脸上神色瞬间从悲恸变为了平和,她睁着一双流尽了泪的眼,望着窗外轻声道:“我在祈祷。”
祈祷江南天和气清富庶安宁,让她的一双小儿nv安下家来。
密道并不复杂,直直一条通往南阳侯府外,陈英弯着yao在密道中奔跑,不过半刻钟,就看到了出口。
出口是个废弃的老井,被一堆杂草盖着,陈英仰着头想将堵着井口的杂草拨开,她才拨动了一下,那杂草就被另一双手拿走了。
朱梁从井口里探出头来。
朱梁伸出手将她从井中拉了出来,从她怀中接过陈和,他身后停着一辆马车,朱梁扶着陈英上了马车:“表妹当心。”
待他们在车nei坐稳后,赶马车的小厮一甩鞭子,马车便静静地往飞燕大街外行去。
这个时候,陈英才来得及对朱梁道:“多谢表哥。”
朱梁脸色也不怎么好,但还是安慰她道:“无妨,江南路远,我还要和表妹扶持很久。”
陈英坐的笔直,坚定地嗯了一声。
不过从密道到马车这段时间,她温润的面相就愈发凌厉起来,一时间再也窥不见闺阁nv儿的温软柔弱。
朱梁看了她几眼,忍不住眼睛发酸,只觉得表妹yi_ye之间长大了许多。
马车安稳地走在道上,shen夜无人,不过一会儿就到了城门前。
马车在城门外的一条街道上停住了。
陈英抱着D_D的手一紧,目光朝朱梁看来。
朱梁来不及给她解释过多,他蹲在陈英身前,将手中的yao牌递给了她。
陈英垂眸看了看,是朱府的yao牌。
她一顿,看向了朱梁。
朱梁没有逃避,他蹲在陈英面前,仰首道:“表妹,你听我说。”
“我总有种不好的预_gan,所以另外准备了一辆马车,我会拿着刘相的yao牌坐着那辆马车出城,并按照姑父给的路线去往江南,而你和阿和,”他顿了顿,“这块朱府的yao牌同样能出城,朝华城城门早上开时,你拿着这块yao牌出门。”
朱梁的语气蓦地严肃了起来:“然后,你们不要顺着我的那条路去江南,外面赶马的人会带着你们走另一条水路,船表哥为你们联系好了,你们一路坐船下江南。”
朱梁笑了笑,温声道:“若我的担心没有,我们便在江南柳莺巷汇He。若我担心出现了,阿英,表哥相信你是个了不起的姑娘,一定能在江南好好活下来的对吗?”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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