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牧青的动作最终还是轻了一点,但随玉的眼泪还是止不住,他越是哭,林牧青就越是烦躁,只恶狠狠地说:“不要再哭了!”
随玉被他吓了一跳,那被握在林牧青手里的脚也是一缩,又疼得他满身是汗。
两个人都觉得是折磨,好在手里的药酒基本已经全部吸收了,林牧青赶紧收拾好了东西落荒而逃。
随玉看了一眼背后的床,又闻了闻自己身上的的药酒味,还有些别的奇奇怪怪的味道,最后还是没有去床上,而是打算趴在桌上睡了。
即使是趴在桌上这样别扭的姿势,随玉也依旧睡得很好,不用再担心自己身边的人晚上对他意图不轨,不用再饿着肚子想明天又要走到哪里。
久违的放松,他终于在梦里看到了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的家人。
他本来是京城人士,是太子太傅的幼子,是随家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宝贝。
他是随云昌的老来子,跟大哥大姐的年龄差很大,所以家里人都宠着他。如果没有出事的话,随玉现在应该还是在随家的后院里,无忧无虑,每天需要操心的事情就是大概就是每顿饭应该要吃什么。
只是无奈太子从小体弱,一夕宫变,太子身死,余下几位皇子斗得血雨腥风,最终皇三子继承皇位,他登基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算其余几位皇子的党羽,随家因为一直站队太子,所以首当其冲,第一个遭殃的就是随家。
新帝感念先皇对太傅的礼遇,免去太傅长途流放之刑,只是抄了太傅的家,将太傅贬为庶民,并同其女随施迁出京城,永世不得进京其长子随旌全家流放廿州,次子随玉流放云西。他们一家人,自此之后再难相聚。
梦里的父亲依旧是那副宁折不弯的性子,只是在看到随玉的时候会软了软语气大哥和虞哥也一点没有变,虞哥还是喜欢舞刀弄枪,他能很好地保护大哥,大姐还是一向温婉的样子,跟在父亲的身边,他们好像都很好。
随玉还看见了自己已经快忘了长相的母亲,母亲拉着他的手说阿玉辛苦了,他的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落。
“哎呀可怜见的,连做梦都在哭呢。”
随玉睁开眼睛,看见他的旁边坐了个老妇人,她已经满头白发,笑起来的时候眼尾是一道又一道的皱纹,她虽然头发花白,却一点也不见老态。
“怎么不睡在床上?”老人家有些疼惜的眼神落在随玉的身上,随玉原本就有些红的眼睛又更红了,现在连鼻尖都是红的。
“都怪阿青,一点也不体贴,都不知道抱你上床睡觉。”春娘想摸一摸随玉的头发,又怕他排斥,只能轻言细语地跟他说话。
随玉还是有些害怕,但是春娘身上的香味又让随玉有些熟悉又眷恋,是他久违了的母亲的味道,虽然他已经记不得了,但他固执就认为这是母亲的味道。
“叫什么名字啊?”春娘一边从食盒里拿出今天的早饭,一边跟随玉闲聊,让他不那么紧张。
春娘给他带来的是几个热乎乎的肉包,一个个蒸得比他的脸都要大,随玉有些不好意思:“伯母,我叫随玉。”
“果然是玉一样的人儿。”春娘笑起来。
之前在路上,随玉没有心思去想自己的卫生问题,可他这一停下来,就觉得浑身上下哪里都痒,他看向春娘,头低得很下:“伯母,我能要点儿水吗?”
春娘这才发现他睡了一夜,衣服还是破破烂烂,甚至头发上还有些枯枝树叶,脸上也是脏兮兮的:“是我不够周到,你先吃朝饭,吃完了好好洗洗。”
随玉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连指甲缝里都有泥垢,他又把手缩了回去,拿起了一边的筷子,包子的皮发得特别地好,吃起来又很筋道,肉馅更是放得很足,一口咬下去包子皮的筋道,内馅儿里的汁水充足,热气腾腾地熨帖了随玉的心。
只是他的胃口实在是太小,连一个肉包都是勉强吃完。春娘笑着跟他说:“这包子是阿青做的,怎么样,他手艺还不错吧。”
其实随玉根本就不知道她说的阿青是谁,他只是觉得自己的身上像是有无数的小虫在爬,甚至连春娘剩下的话都听不进去了。
“我让阿青给你搬浴桶来。”春娘很利索地收拾完桌上,又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随玉放松了一点,想着自己以后的路,这个地方他肯定是不会长待,他已经从京城出发行走了快一年,不知道现在父亲和长姐在哪里,也不知道哥哥和虞哥又走到了哪里。
当初流放之时,他连最后一面也没能见到他们,是被趁着月色带走的,现在不用再去云西,他是不是就可以去找父亲,去找哥哥?
屋里的动静惊醒了在沉思的随玉,还是昨天那个人,随玉看到他就觉得烦,于是埋头趴着,并不想看他。
“你要沐浴?”
随玉还是不看他,却又眼巴巴地盯着那个半人高的浴桶。
林牧青看着他这副矛盾样子,又觉得有些好笑,更想逗他:“那你自己去烧水提水。”
随玉抬起眼睛,黑眸沉沉,也不顾自己的脚还肿着,就立刻站起身来,但他忘了自己已经在凳子上坐了一夜,腿早已没了知觉,整个人还没有立起来就又往地上倒,也不知道林牧青哪里来的那么好的身手,在随玉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已经牢牢地抱住了他。
随玉想也没想,扬起手就打在了林牧青的背上,他怒目圆睁,恶狠狠地看着林牧青:“登徒子!”
他已经忍了一夜了,从昨晚到现在,这个人一直对他动手动脚,虽然他现在也算是身处狼窝,但泥人还有三分性子呢!
“我好心扶你,你还打人。”林牧青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在随玉的巴掌落下来的时候他就收回了手,随玉一下子就屁股着地,跌坐在了地上。
他忍着痛,瞪着林牧青。
林牧青丝毫不怕他的眼神,在他看来现在的随玉就跟那无能狂怒的幼兽,自以为露着最尖利的牙齿,实际上只不过是连乳牙都没换掉的小崽子罢了。
随玉缓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扶着凳子站起来,脚踝上的伤已经好了很多,不排除是昨晚林牧青给的药起了作用,这会儿已经不太肿了,但还是不敢太使力。
他们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随玉的脸气得通红,一时间都忽略了自己身上的不适。
还是春娘过来,看了一眼脸红眼睛也红的随玉,又看了一眼在一边装木头却又用余光一直盯着随玉的林牧青,她又是一掌拍在林牧青的背上:“还不快去给小玉儿烧水!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有春娘发话,林牧青不去也得去了,春娘看他走了之后也没再跟随玉说什么,只是把准备好的换洗的衣衫和沐浴用的皂角都放在他的面前,甚至连牙粉都有。
随玉不敢用手去碰那整洁干净的衣衫,只是不断地朝着春娘道谢。
“有事儿你就叫一声,别跟阿青置气。”随玉觉得她说的这话奇奇怪怪,但也不想再去深究,浴桶就摆在他的面前,他恨不得马上就跳进去。
春娘也看出他的急切,马上往外走,顺手也帮他把门带上了。
也不知道是谁大嘴巴,短短一个晌午的时间,整个寨子已经传遍了寨主马上就要娶夫郎的事情了,甚至还有很多小孩儿,都已经跑到了林牧青的院子外面,吵嚷着要看新夫郎。
随玉还不知道自己引起了整个寨子里的人的好奇,他只是看着自己浴桶里水面上浮起一层脏污,有些不好意思。
穿上春娘给他准备的衣服,里面的亵衣的衣料比外裳稍微柔软一些,只是不太合身,穿起来有些大,他慢慢地系衣带的时候门突然被撞开。
随玉赶紧捂住自己的来没来得及系好的胸前的衣带,然后转头就看见林牧青站在房门口,眼神正放肆地落在随玉的身上。
林牧青没想到进门会看见这样的场面,他也实在没有想到一个人沐浴会花一个时辰,他在门外叫了两声没听见随玉的回答声,又想起那年春娘因为沐浴时间太长而昏倒的事情,一时情急就直接进来了。
随玉实在忍无可忍,掀起床上的被子,枕头,一股脑地全都扔到了林牧青的脸上。
林牧青自知理亏,赶紧又替他关好门。只是门关上了,心跳却有些乱。
他没敢把全部的眼神落在随玉的身上,只是看到他贴身穿的亵衣应该是他很多年前的旧衣服了,只是穿在随玉的身上还是偏大,没有系好的衣带下面是随玉白皙圆润的肩头,即使是在日头最甚的午间,也依然比日光还要耀眼。
随玉气冲冲地想去找林牧青算账,又无奈瘸了的腿限制了他的动作,原本他是急匆匆气呼呼,结果推开门之后,就变成了瘸腿的猫,扬起了他修剪得没有一点指甲的爪子。
“你混蛋,你登徒子,你......”
他翻来覆去都是这几个词,林牧青听了都为他着急,恨不得多教他几个训斥人的词语。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天,看夫郎洗澡(bushi)
存稿箱1号跟大家见面,祝大家节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