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是来跟你说正事的。”林牧青提着他的后脖颈把人又提溜回了房里,屋里的浴桶边上还有些溅出来的水渍。
绕过地上的湿滑处,林牧青把人扔在了床沿上坐着,自己徒手搬了那个装了半桶水的浴桶出去,随玉想起那浴桶里浮在上面的自己身上洗下来的泥垢,耳根就像是被火烧着了一样,甚至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带着燎原的热意。
林牧青很快就回来了,面上看不出什么神色,他坐在那张瘸了腿的凳子上,身形坐得很稳,就那么盯着随玉看。
随玉被他看得身上一层颤栗,又想起这会儿是他们孤男寡男共处一室,又拢了拢身上穿得整整齐齐的衣裳,指着林牧青的鼻子:“你出去!”
林牧青感叹于他的适应能力还挺好,昨晚上看见他还吓得跟老鼠见了猫一样,今天就敢指着他的鼻子叫他出去。他清了清嗓子:“这里是我的地盘,出去也该是你出去吧。”
随玉被他一噎,满腹的委屈不敢言,他紧绷着的肩慢慢地放松下来,刚刚沐浴完的头发还滴着水,柔柔顺顺地贴在背后,原本干爽的床上也也渐渐被滴下的水珠晕湿,斑驳一片。
林牧青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跟前,手里拿着一张布巾递给随玉:“先把头发绞干。”
随玉看了一眼那条布巾,翻了个白眼:“我才不用你的东西,登徒子!”
林牧青也不惯着他,总是要在言语上刺他几句:“那你现在还穿着我的衣裳,脱下来啊。”
随玉的脸又是一红,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还记得小时候虞哥就经常笑他,明明父亲和大哥都是能够舌战群儒的人,到了他反而变得木讷不言了。
“好了,我问你答。”林牧青正了正神色,才问他正事,林平他们只说是从山下救的他,但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又是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这些他们都还不知道,也总归是存在着一些风险。
随玉面露难色,他知道自己是该跟他解释一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被他的人救下,但是现在在这个窄小的房间里,林牧青又那么大一块立在那里,要他怎么说谎话啊。
“那出去说,我不要跟你共处一室。”
林牧青只觉得他麻烦,伸手把那布巾盖在随玉的头上,又像是拎小鸡仔一样把随玉拎出了房间,放到了正院里的石阶上坐着。
“现在可以说了吧,你是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随玉的眼神无意识地往旁边看,他不敢去看林牧青,回答得也是支支吾吾:“我要去廿州。”
“廿州?从这里到廿州,就算是快马加鞭,也需五月有余,你要从这里去廿州?”林牧青皱眉,随玉只回答了他一个问题,还是一个不切实际的答案。
“我慢慢走,总能走到的。”随玉低声说,“我要去找我哥哥。”
“我听你说的是京城的官话,明明从京城去廿州更近,你到底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林牧青鹰隼一般锋利的眼神落在随玉的身上,随玉的肩膀又是一缩。
“我是被人牙子卖到这里的,我根本就不知道这里是哪里。”随玉想起了自己从京城一路跋涉走到这里的苦,眼睛又慢慢红了。
他把头埋得很低,不敢跟林牧青有任何的眼神接触,他从小到大说过最大的谎就是不小心打碎了父亲的花瓶然后撒谎说是虞哥打碎的,被拆穿之后被罚了一个月的月例,最后还是虞哥悄悄补贴了他。
这个谎话,如果林牧青不信的话,他就可能连命都保不住。
随玉也不知道林牧青信没信他的话,只是坐在台阶上抱着自己的腿,身上的衣裳虽然不太合身,但随玉穿得很整齐,连一根系带都没有系错。宽大的外赏包裹着他清瘦的身体,像是一阵风就吹得倒。
身体也太弱了,林牧青心想。
随玉忐忑不安的心情渐渐消散了去,想来林牧青应该是信了他的话,他又犹豫着开口:“这里到底是哪里?你什么时候能放我走?”
林牧青没有开口,只是偏头去看了一眼随玉的脚踝,只可惜随玉把衣衫穿得严严实实,也看不见他脚的情况。
然后才跟他说起这里的情况。
从林牧青的口中随玉才知道,这个地方叫做云北,离他本应该要去的云西大概还有半旬的路程,因为云北四面环山,易守难攻,所以很多山头上都有着一个个的小山寨,官府鞭长莫及,所以云北逐渐就成了个三不管的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