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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园散记之疏桐

kirsten

疲倦如百丈海水压迫着他,自四肢骨骸中泛起浓重的酸苦,昏昏沉沉中,他听到有人在一旁压低着声音谈话,心下微动,他挣扎着张开眼睛,强忍住阵阵眩晕,看眼前混沌模糊的五色斑斓慢慢清晰化为开封府北厢的陋室。

展护卫,你醒了?!公孙先生的声音响在耳畔,语气中难掩宽慰。

公孙策清矍的脸有几分憔悴,眼中布满血丝,也不晓得多久没有休息了,展昭冲他歉意的一笑,目光却忍不住扫向他身后,脉脉烛光中,一室昏黄,却无他人。

Xiong中有些异样,微微的酸又仿佛空空无着落的,他自嘲的撇撇zhui角,当真是伤得糊涂了,那人与他,形若冰炭,又怎会守在榻前等他醒来?只是他的思绪却不由自主回到受伤那夜**

墨空无月,静溪潺潺,那人眼中华光溢彩,仿佛满天繁星皆落入一双瞳眸,可惜目光落在他身上时,却是愤怒的。

谁要你这臭猫多管闲事?!瞧人不起么?!小小一枚透骨钉,难道我躲闪不开,定要你这臭猫来做r盾?那人将他抛在地上,恨恨的数落着。

肩上的伤不痛,但麻痒难当,透骨钉上喂了霸道的毒。他勉强半支起身子,却听得长剑出鞘的龙吟之声,抬眼只见画影的剑锋已指在面前,那人俊秀容颜冷若霜浸,持剑之手稳如泰山。

被素日里的对头舍命相救,那人举世无双的骄傲只怕是大大受挫,莫不是动了杀机?他一阵恍惚,心中却出奇的平静,便想着倘若就这么死在那人手里,倒也算痛快。剑光闪过,他肩上一凉,耳畔响起钢钉落地铮的一声。

我不会让你死的!那人眼神依旧恨恨,几乎是咬牙切齿般又重复道,我不会让你死的!说完便俯身凑上他的伤口,用zhui为他吮毒,散乱的一缕墨发,落在他的脸畔,带着幽远清馥的淡淡沉香。

肩头的麻痹已经蔓延全身,他的眼前也渐渐昏黑,唯有被那人紧握的手臂,仿佛断裂般的痛着,他张开zhui,自沙哑肿*的喉咙中挤出破碎无T的声音:白*玉堂**我我*喜**欢**黑暗的潮水疯狂涌上,吞噬了未及出口的那个你字,将不情愿的他拉下了shen渊**

展昭静静躺在榻上,望着青布帐上磨neng的线头,觉得仿佛从一场离奇的迷梦中刚刚醒来,若非身上重伤未愈的种种不适证明那yi_ye真正发生过,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竟会向那人说出那样的话。

也许醒来没有看到那人本是幸事,真若见了,两人又该是如何相对?他轻吁口气,微侧了身,悠悠睡去。

屋外夜风忽扬,一角雪色_yi袂飘然*起,轻轻拂过半掩的窗棂。

天刚蒙蒙亮,展昭已洗漱停当,略整身上红色官_fu,正过头上乌黑纱冠,便提起佩剑准备出门。

只听_F_门轻呀一声,一位相貌清矍的中年文士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个青花瓷碗,不是旁人,正是开封府掌簿公孙策。

展昭微微一揖,故意忽略公孙策皱得死紧的眉头,淡笑道:公孙先生好早A!

左边肩膊的僵硬虽不明显,却逃不过医者的火眼金睛,提在右手里的巨阕,更是足以说明问题。公孙策恼火的盯着对方那挂着温和笑容的俊脸,严厉道:展护卫,你的伤**

展昭赶紧打断他:先生当时不是说,只要卧床数日,清尽余毒就没事了么。我昨晚运功,真气已流转如常,应是全好了。

公孙策额角青筋一跳,简直想把手上的药直接泼进那张大放厥词的zhui里。展护卫人品好,武功高,名动江湖,功震朝堂,世人提起谁不推崇。可世人却不知,堂堂南侠简直是天下最糟糕的病人,每每受伤归来,公孙策这厢竭尽心力替他救治,他却从不知爱惜body,没一次会好好T养,总是刚能下床就又做起他东奔西跑的四品护卫,所谓医嘱于他,只怕和街头犬吠一般,完全的充耳不闻。

公孙策先将手里的药放在桌上,省得失手毁了自己早上烟熏火燎一个时辰的功夫,他长xi口气,语重心长道:展护卫,你这次所中之毒霸道非常,若不是白护卫及时起出暗器,又以灵药压住了毒x,你只怕_geng本熬不到回府医治。虽然如此,当白护卫背你回来时,毒x已shen入肺腑心脉,你的x命危在旦夕。学生别无选择,唯有冒险施针,助白护卫以nei力为你B毒**

展昭脸色微变,失声道:他他用真气为我祛毒?公孙策点点头,正色道:不错,nei力B毒一法乃是险中求胜,虽然成功但对体nei元气大有损伤,须得仔细T养才算真正复原。包大人已准你半月假期,你在府nei一切公务,交由白护卫暂代,你可以安下心来好好养伤。展护卫若不静心修息,尽快康复,岂不辜负大人一番爱护之意!

展昭默然稍顷,放下手中长剑,拿起桌上的汤药一饮而尽,是展某任x了,多谢先生点醒,展某的伤,也劳烦先生了。公孙策微笑颔首,满意而去,并没有留意青年招牌似的温和笑容中那抹难掩的苦涩。

展昭有些茫然的站在简陋空*的厢_F_里,忙碌惯了的他,一旦闲下来,好像突然忘记了该如何自处,而他的心绪却怎么也凝定不下来,起伏辗转,剪不断,理还乱。

轻抚上肩头伤处,他忆起那人微凉的唇贴在他火炙的肌肤上,他本已浑身麻痹,偏偏在那人一触之下,Xiong口热血翻涌,竟有勇气说出那压藏心底的秘密。

在死亡B近的时刻,一切忽然都霍然开朗,所谓相逢意气的知己,亦或另眼相待的对手,原来还有一个更简单的解释,而这个答案也是素日里的展昭绝不会触及的禁忌。

然而在垂危之际,眼前一片暗黑的他,却看到青年白_yi翩翩的身影,锋锐如宝剑出匣,飞扬似凌风而至。那一瞬,他只想不顾一切拉住那个身影,哪怕只有短短弹指一挥,他也想那人知道自己的心意,不愿再混沌暧昧下去。

可是他却没有死,因为白玉堂救了他,睁开眼来,莽莽红尘间人事依旧,仍是思君不得的咫尺天涯。

我不会让你死的!当时白玉堂斩钉截铁的这样说,却不知那桀傲凌厉的眼神shen处,可曾藏有半分关切担忧?

展昭微微苦笑,笑容凝在脸上,化成了无奈。

翳云当空,掩住了一抹新月,和漫天繁星。

展昭躺在榻上,夜不成寐,终于披_yi起身。几日来他谨守公孙先生的嘱咐,足不出户,左肩已基本复原,但因心绪烦乱,难以凝神T息,nei伤却是毫无起色。

他打开_F_门,信步踏入院中,虽是仲春时节,夜晚依然沁凉如水,令他昏沉了整天的头脑为之一清。

天际云破月来,淡淡银辉铺上略微斑驳的院墙,展昭微微眯起眼,想起了初见白玉堂的那夜。

素_yi如雪的俊美青年踏月而来,站在高高的墙头扬声约战,凛凛剑光映着冷冽倨傲的眼神,昂扬的战意浓烈得似泼墨写意,飞扬的眉宇秀致又如工笔人物,凝成一幅令展昭铭心刻骨的画卷。

其实严格讲来,那并不是他第一次遇到那人,潘家楼上惊鸿一瞥,苗秀府中夜探分金,是他江湖漂泊中潇洒鲜亮的一段回忆,但两人若未因日后的名号之争而再度会首的话,终是会抵不了岁月消磨,相忘于云山沧海之间吧。

世事变幻,往往出人意料,自皇宫献艺殿上封臣以来,也不过短短两年的光景,可剑试天下侠游纵横的旧事,竟遥远得仿佛是上辈子的经历。身入公门的他,几乎已淡忘了快意恩仇的江湖生活,直到那yi_ye再见到白玉堂。

那人的剑,那人的眼神,挑起他Xiong中沉寂已久的火焰,巨阕出手之际,所有凡务杂思一扫而空,心头涌起的是久违的xing_fen畅快和排山倒海的求胜之念。两剑相碰,清若鹤唳,余韵随脉脉月华悠悠*远,那一刻,他忽然觉得和眼前之人已相识相知了一生一世**

怀想之际,他信步而行,回神时微微一震,原来相思并不曾闲,已把他带到那人所居的厢_F_门外。

无论他怎样逃避,依然逃不开自己的心,也不管他逃避多久,终究还是要面对那个人。

展昭长xi了一口气,伸手yu扣门,却突然僵住了,白玉堂的_F_中隐约传出模糊的话语声。

三三哥**你,你做什么**拿刀砍我**三*哥**嗓音微哑虚弱,却是白玉堂无疑。

展昭吓了一跳,几乎就要破门而入,却听到白玉堂又道:四哥**我我不会水**莫淹**救救我**四哥**四哥**

展昭凝神细听,除了白玉堂散乱的ChuanXi外,室nei并无第二人的呼xi之声,他蓦地恍然,知道白玉堂是梦魇而呓语。

大哥**为*什么*要帮*外人**为*什*么**听着那断断续续的低语,展昭的心顿时沉痛若铁缆抽紧。

当日陷空岛上,三鼠联手助展昭取回三宝,而独龙桥一役,不喑水x的白玉堂却几乎被蒋平淹死在江里。

展昭很清楚的记得,脸色惨淡的青年从昏迷中醒来,狼狈不堪的呕出腹中的江水,幽暗的shen瞳里被背叛的伤痛竟是怎样都掩饰不住。

再后来,白玉堂就沉静了下来,乖乖随着结义兄长和展昭回到了开封,金殿面圣封官,卸素_yi披绛袍,从叱咤风云的锦毛鼠,变成了包青天麾下的四品护卫。

只是,神飞风越的眉宇空茫了去,明锐傲绝的眼神黯淡了去,就连难得一见的笑容,都带着说不出的讥诮和化不开的倦悒。

他终于明白过来,让他初见就恨不能倾盖相交的那人,是他放弃了的任逍遥的梦,看着那人恣意而行,他会忘记自己的身不由己,他不能做的事,不能去的地方,那个人一定都能办到,走到。

然而这个梦最终在他面前粉碎,昔日那凌空飞扬的白影,折断了羽翼,他却只能默默旁观,无能为力的看那人在泥沼中渐渐窒息。

广袤天地间,那人的归属绝不是官场诡域,他又怎能自私的想把那人永远束缚在这里呢?他握紧了拳,指节因用力而泛起白色,三千情丝,断于慧剑。

展昭正yu转身离开,_F_门突然打开,白玉堂长发未束,只着中_yi*脚站在门口,冷叱道:半夜三更,你在我门口晃*什么?

促不及防之下,展昭结结巴巴道:今晚月色很好,我看得出神,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抬头却见密云漫天,哪里还有月亮的影子。

展昭面红过耳,知道自己鬼话连篇,一定会被白玉堂狠狠讽刺一番。他等了半晌,却连声冷笑都没听见。

白玉堂略显苍白的俊颜上毫无表情,shen黑瞳眸若有所思的盯着展昭,好一会,才开口缓缓道:展大人伤势未愈,还是回_F_好好休息吧,不要*费公孙先生每日早起熬药的心血。

展昭有点诧异于白玉堂的反应,刚想说话,_F_门却砰的在他面前He上,险些把他的鼻子撞扁。他抚着鼻子怔了会儿,终于还是苦笑,转身离开。

远处天际传来闷闷雷声,雨水淅淅沥沥落了下来,有一滴划过展昭的脸庞,像一道断肠的泪痕。

展昭终究还是没有休满那半月假期,只因开封府辖地接连发生几起窃案,遭殃的皆是位居高位的朝廷命官,无数珍宝字画失盗,三日前左仆j董舒府上不但遭窃,更伤了几条人命。一时间朝野沸腾,人心惶惶,而皇上开了金口,着令开封府七日nei破案。圣谕一出,以包大人为首的开封府诸人废寝忘食,然而案情进展却未能尽如人意。所以当伤势初愈的展昭出现在公衙中时,除去被宣入宫并不在场的包大人,四大校尉都是一副松了口气的神情,而公孙策也只是无奈一叹,勉强默许了展护卫再度违抗医嘱的行为。

展昭接过马汉递来的卷宗,歉意的一笑:大伙辛苦了,展某惭愧,未能早点过来帮忙。

马汉抚着不知几日没剃的胡须,憨然道:连包大人和公孙先生都几日没好好歇过了,我等怎敢抱怨。展大人的伤养好了,我们兄弟安心高兴还来不及,哪会怪大人来得晚了。

赵虎揉了揉黯黑的眼圈,咕囔道:展大人伤没全好就来衙门了,哪像某人,天天尽往花街柳巷钻,大伙累死累活,他可好,睡在窑子里享Yan福。

展昭一愣,想起进门时并没有见到那人,neng口道:你说白玉堂?周遭众人反应各异,公孙策俯首呷茶,王朝马汉面色尴尬,赵虎则一脸愤愤,直肠子的张龙点点头,三天来,白大人一到申时就去城西的撷芳苑,直到天亮才会回来。

撷芳苑正是开封最有名最昂贵的青楼,想到那人软玉温香抱满怀的情形,展昭zhui里微微发苦,他匆匆垂下眼,装做专注于手中的卷宗,Xiong口却酸涩难当。

门外一阵低笑,众人闻声望去,只见红_yi乌冠的颀长身影斜倚廊柱,抚掌道:怎么,嫌我没带众兄弟同享Yan福么?白玉堂唇角上扬,一双瞳眸却毫无笑意,冷冽如冰的眼神缓缓扫过屋nei众人,最后在另一个红_yi身影上落定。

公孙策几乎shen_y出声,心中暗骂张龙赵虎,说什么人不好,偏偏要说最难惹的这个,什么时候说不好,偏偏挑人家听得见的时候说。张龙一张脸红得堪比煮熟的虾子,只恨青砖无缝,不能让他顷刻消失,连赵虎也知被人捉了现行,很聪明的闭上了zhui。

展昭看着那人苍白的脸色和眼底的暗影,压下心底的异样,勉强笑道:白兄误会了,是我问起白兄所在,张大哥只是**

白玉堂冷冷打断他,讥讽道:官家俸禄,难道是让你们在这儿无事闲磕牙,背后论人是非?他慢慢站直,眼神转向局促不堪的张龙赵虎,冷哼道:二位还等什么呢?还不随我去巡街?

张龙赵虎哪里用他再说二遍,提了佩刀,飞也似的出了门去。白玉堂冲公孙策淡淡的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星目流转,shenshen的看了展昭一眼,挟剑飘然而去。

展昭望着绛色_yi袂消失在门外,整个人微微怔忡,那人眸光中怒意难掩,他们之间,恐怕是旧怨未解,又添了新仇。

他淡淡的笑了,重又拾起手边的卷宗,这样也好,什么都不必改变,就让那句没有说完的话,成为他永远一人背负的秘密吧。

当的一声,一碗素面落在堆满卷宗的案几上,展昭抬起酸涩的脖颈,看见公孙策半是恼火半是无奈的望着他,展护卫,你的伤刚好,不可太过劳累,饮食更要有节。

窗外日已偏西,他沉迷钻研案情,错过了中饭的时辰,经公孙策一提,这才发觉腹nei空空,早已饥肠辘辘。他_gan激的笑笑,从善如流的放下手中的卷宗,埋首吃起面来。

公孙策着手拾掇四下散落的文书,却见卷宗中有若干地方被展昭做下标记,他思忖片刻,心中微动,喜道:展护卫心思缜密,可是对案情有所发现?

展昭咽下最后一口汤zhi,缓缓道:我尚不能肯定这是有用的线索,只是这贼人每次作案,所盗之物并不尽同,朝奉郎高大人府上失物以丹青墨宝居多,太医丞钱大人府上失物以贵重丹药为主,集贤馆学士范大人府上失物则以善本古籍为主,而左仆j董大人府上失物则多为珍玉古玩。我细细比对失物清单,发觉不只在高府,贼人在其他三处也都盗了一幅画,而且四幅画俱为一'洛姬'所作,奇怪的是那贼人眼界甚高,所取之物尽皆价值不菲,怎会挑中这藉藉无名的洛姬的画,而且一偷就是四幅?

除非*公孙策轻抚须髯,接口道:除非那些珍贵之物全是障眼法,贼人真正的目的本来就是洛姬的画。

展昭一愣,不解道:这洛姬究竟是什么人,她的画若能与吴道子韩滉之辈比肩,却为何我从未听说过她的名字?

公孙策微笑道:展护卫你虽然见闻宽广,却毕竟年轻,时光倒转二十年,大江南北,又有谁没有听说过洛娉婷的名字呢?他微顿了顿,一贯冷静清明的眼神不自主的笼上一层追忆的迷蒙。

洛娉婷十二岁在撷芳苑挂牌,隔年已是开封一带公认的花魁,十五六岁时Yan名便传遍各方,就连西夏大理使节来访,都指名要见开封洛姬。洛娉婷姿容绝代,文采音律,无一不凡,一手丹青之技,更是直追先辈大家,尤擅工笔仕nv,只可惜洛姬惜墨如金,传世的画作仅有四幅美人图。

展昭撇了一眼桌案上散乱的卷宗,若有所思,却听公孙策接着说道:每月初十,洛姬会发出十二道素笺,邀名士才子于十五月圆之夜,共聚撷芳苑品茗论诗。上至王孙贵胄,下至寒门士子,无人不以赴洛姬的茗诗小聚为荣。我当时不过是个寄宿医馆的穷书生,居然也接到过洛姬的明月柬,有幸列席其中,虽只一次,亦终生难忘。

佳人绝代,名士风流,虽是二十多年前的旧事,让人听了也不免心驰神往。展昭偷眼望着似乎沉浸在往日烟尘中的公孙策,想到开封府这位才高八斗医术超卓的师爷年逾不惑却仍孑然一身,心下微微了然,又觉一片怅惘。

他轻咳一声,目光又落回卷宗,沉吟道:这么说来,遭窃的四位大人在当年都是洛姬的座上之宾,各府失物中又皆有洛姬的画作,此案关键就系于这nv子一身,却不知这位洛姬,如今芳踪何处?

隐隐伤情浮上眼眸,公孙策黯然道:二十年前撷芳苑走水,洛姬所居的烟雨阁被烧成白地,一代名媛也在那场火中香消玉陨。

两人一时无语,展昭细细思忖公孙策之言,蓦地心中一动,neng口道:白玉堂所去的不正是撷芳苑么?!一算日子,那人混迹青楼正是在最后一副美人图失盗之后。

公孙策一怔,想起三日前白玉堂从忤作处回来,只扫了一眼失物清单就匆匆离开的情形,不禁恍然道:莫不是白护卫业已发现个中关联,几日来都在自行查探?

展昭忽然觉得心痛,他早知那人心x傲绝,却绝非不识大体,不知担当之辈,案情紧迫之时,那人又怎会在开封府上下奔走忙碌的时候流连温柔乡呢!他既对那人如此心意,却为何又能如旁人一般,认定那人难改昔日狷狂不羁的x子。想起那人早上怒意横溢的眼神,他又愧又悔,忍不住长身而起,低声道:我这就去与他会He。

公孙策点点头,道:也好,我也会向包大人禀明新的进展,继续追查当年列席茗诗小聚的客人。

他的话音刚落,展昭身形晃动,人已到了屋外,夕阳中的绯色背影依然矫然挺拔,轻灵的步履间却失了往日的淡定沉着。

展昭赶到城西的撷芳苑,已是掌灯时分,玉楼锦堂,鸾发楚yao,倚窗红袖招,而他的目光,穿过香Yan繁华,落在一抹憔悴的绛色上。

看到展昭时,shen如夜色的凤眸先是讶异的睁大,随即又微微眯起,仿佛不知该怒还是该喜,白玉堂俊秀的面容凝成了一个似笑非笑的古怪神情,挑眉道:展大人,怎么今日这么有兴致?

展昭无奈的笑道:白兄不要取笑展某了。他微微一揖,早上的事,还要向白兄赔个不是。

白玉堂随意的摆摆手,哂道:谁计较那些_chicken_毛蒜皮的琐碎!我知道你一定会看出案中关联,只是*朗锐的眸光扫过展昭肩头,挺秀的眉峰难以察觉的蹙了蹙,*没有料到你来得这么快。

展昭正要开口,却见一位素_yi青罗的美貌妇人,窈袅行出门来,未语先笑,盈盈道:贵客光临,妾身未能远迎,还请五爷见谅。她已不再年轻,眉梢眼角的浅浅细纹,不但没有折损她的美貌,却令她充满成熟的妩媚,举手投足,雍容淡定,风韵气度有如世家豪门的夫人,与展昭印象中妖娆冶Yan的青楼nv子相差甚远。

白玉堂洒然一笑:青姨恁地客气,要说贵客,我身边这位才算得上呢。青姨冲展昭福了福,贺青萝见过展公子,名动江湖的南侠侠踪至此,鄙苑蓬荜生辉。展昭入公门已有两载,御猫之名比之当年的南侠更为响亮,而贺青萝偏以旧号相称,却是看出展昭官_fu不掩侠义本x。

展昭还礼,微赧道:贺苑主多礼,展某供职开封府,昔年的游戏之名,还请苑主莫要再提。此次拜访,乃是因公**唔!脚上一阵剧痛,展昭瞪大了眼,要说的话全噎在喉间。

白玉堂若无其事的收回脚来,对贺青萝微笑道:青姨有所不知,你这撷芳苑的名气可是越来越大,连我们开封府清心寡yu的展大人都起了兴致,特来见识见识雪初的绿绮。

贺青萝美目流转,丹唇轻翘,柔声道:既如此,就请二位公子随妾身至忘忧水榭吧。

清亮的凤眸中笑意隐隐,白玉堂扬声道:展大人,请。展昭知他必定早有安排,也不追问,淡淡一笑,悠然走进撷芳苑的大门。白玉堂若有所思的望着展昭的背影,眸中笑意更shen,一振_yi袂,跟了上去。

两人随贺青萝在偌大的苑中左一转右一绕,穿过灯红酒绿的前堂,沿着通幽曲径,来到静谧雅致的后园,一湾清流环着汉玉围栏,数方案几上摆放着鲜果醇酒,隔水相对,有一座飞檐斗拱的小楼,檐下珠帘如瀑,晚风拂过,声若玲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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