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融出了刑部大牢,沉默着看了眼天色,暮色西沉,这个点越晟应该处理完了御书_F_政务,回去行云阁和自己用晚膳。
“去长定殿。”苏融淡淡吩咐下去。
跟在他旁边的宫nv是圆宝,诧异地抬头看了看苏融,说:“可是方公子,刚有小太监来传了话,说陛下已经在行云阁等您了。”
“去长定殿。”苏融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又道:“你若是想回去,可以自己回。”
圆宝愣了一下,方公子一向是温柔好说话的,她何时见过苏融这副冷漠的模样,圆宝顿时不敢再出声了。
长定殿久未住人,显得有些冷清。
苏融下了轿,殿外守着的宫人们纷纷朝他行了礼,苏融却没理会,径直往殿门口走去。
跪在地上的有一个小太监犹豫片刻,低声道:“**陛下似乎不允许其他人踏足长定殿。”
苏融脚步一顿,正好停在他身边,小太监哆嗦了一下,莫名觉得这位方公子心情非常不好。
目光下垂,小太监只能瞥见一抹茶白的袍角,布料如水,干净整洁。
然后他听见上方苏融开口道:“陛下就在行云阁,我私闯长定殿,理应有人告诉陛下。”
“你去,”苏融嗓音淡漠,“就说方雪阑强闯大殿,与你们无关。”
小太监呆呆跪在原地,苏融说完话后便往长定殿走去,留下一众宫人鸦雀无声。
推开沉重的殿门,残存的斜阳漏进来,给殿nei衬上浅浅一层雾红色,看起来令人很不舒适。
苏融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着这个曾经无比熟悉的地方,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
但很快他清醒过来,扫了一眼殿nei的布置,微微蹙眉。
虽然撤了一些没用的东西,但长定殿里大多数陈设仍是和三年前一模一样,仿佛在那个除夕夜后,越晟就再也没动过里面的布置似的。
桌上摆着雕花红剪纸菱形灯,灯身发旧泛白,窗上贴的红剪纸也褪了色。
三年前这副熟悉的场景,在此刻看起来有些滑稽。
苏融反手关上门,缓步走到书桌旁,瞥了眼桌上的银颈酒壶,伸手一碰,果不其然,是空的。
他垂下眼眸,回忆起三年前那个除夕夜,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他在美人榻上坐下,轻轻往榻下探了一把,指尖触到了冰冷的锐器。
苏融起身看了看,原来是一个绑缚着尖锐匕首的机关,刀刃上发黑泛青,可见是涂了毒。
——只要他刚刚放松body躺下,这把匕首便会无声无息地刺破藤竹制的小榻,直直捅入苏融的后yao间,一击毙命。
苏融离开窗下,来到那张花里胡哨的床前,帐角勾着的金红流苏静静垂在半空中。
苏融抬手轻抚了抚,随即狠狠一扯,流苏崩裂,颗颗圆润的玉珠落了一地,与此同时纱帐落下,床里头“咻”地j出一_geng乌黑的利箭,ca在被褥正中央。
苏融退后一步,干脆利落地抬起脚尖踢了一把床沿,软被下的木板咯吱一响,猛地从底下迸出数把寒光闪闪的刀片,如果有人坐在那个地方,也许当场就会被戳成筛子。
——这处不起眼的长定殿里,竟然处处暗藏险恶杀机。
布置这些机关的人,真是处心积虑,无所不用其极。
苏融耳尖地听见外头传来隐隐喧哗,估计是越晟快要到了。
他抓紧时间,小心翼翼地快速翻找了一通,在书架的一个暗格子里发现了一封奏折。
他将那封奏折取出来,打开看了眼。
这是一封三年前参奏苏丞相的折子。
其人笔墨出众,洋洋洒洒列了苏相之过七大条,顺带附上了苏融揽权滥权,扩张势力的一干证据,字字血泪,直指苏相居心不良,俨然有架空天子,包揽实权当摄政王的趋势。
而在最后,这封奏折请求越晟,将苏融速度拿下,以正皇权。
折子末尾用朱笔批了一个“诛”字,笔力遒劲,力透纸背,是越晟的笔迹,还盖了他的私章。
苏融拿着这封折子,思考了片刻,忽然听见身后殿门一响,回身一看,是越晟进来了。
他的脸色很难看,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烦躁不安。
等见到苏融安然无恙地站在书架前,才神情松懈下来,但下一刻瞥见苏融手里的奏折,目光一变。
苏融一直安静地望着他,等看见越晟的神色变化,心里就明白,越晟知道这一封奏折。
“陛下,”苏融率先开了口,语气冷淡,举起手里的那封折子,“这是什么?”
越晟往前一步,看样子像是想解释。
苏融却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手垂落下,那封奏折被他使力一甩,飞砸在越晟脚前,墨色字迹和鲜红朱批都哗啦一声展了开来。
越晟低头看了一眼,眼神沉了沉。
“我对陛下说过,”苏融淡淡道,“若陛下以真心待我,我自以真心回报陛下。”
越晟抬起头来:“你**”
“可是陛下曾经说过的话,是否有万分之一可信?”苏融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言语,纤长的手指渐渐攥了起来,他紧紧盯着越晟的眼睛,说:
“苏相死的这个地方,陛下究竟布置了多少机关,为的就是要将他毙命于此!”
越晟沉默不语,身侧的小汤子见状不妙,殿nei殿外的宫人们还看着呢,于是提高了声T尖着嗓子道:“方公子,慎言!怎可如此血口喷人,污蔑陛下?”
苏融听了这话,倒是冷笑了一声:“是不是污蔑,你们陛下难道不清楚?”
小汤子脸都气红了:“陛下乃是天下之尊,怎容得你一个**”
苏融轻轻瞥他一眼,小汤子后面的话突然就说不出来了。
他本想骂方雪阑一个无官无职的草包,不过凭着一张脸上位,竟也敢把自己当回事。
可刚刚那一眼,如冰似雪,无端让人想起高高在上的掌权者对于蝼蚁的蔑视,那眼神,简直像是在怜悯地看一个死人。
嚣张至极!狂妄自大!
小汤子正要再次鼓起勇气开口,忽然见苏融缓步上前来,停在越晟跟前,那张秀丽j致的脸上,很轻很轻地扯出了一个笑容,隐隐讥嘲。
“陛下,你早该对我说真话的。”他说:“没有苏丞相,就没有今天的我。真是你杀了他,我会为他报仇。”
越晟终于不再沉默,他哑声问:“你想杀了孤?”
苏融的目光落在殿门口,此时外头的斜阳已散,一片沉沉暗色:“如果可以,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
殿nei外一片惊色,众人大睁着眼,不敢置信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病美人,真将那种大逆不道之言说出了口。
越晟却倏然笑了,他勾起唇角,眼神幽shen晦暗,是个邪气四溢的笑容。
他猛地伸出手,将苏融扣进自己怀里,用力之大,勒得苏融不禁蹙眉,有点喘不上气来。
紧接着,越晟突然伸出手来,苏融只觉唇上一痛,越晟粗糙的指腹在他唇上一点一点碾磨而过,恶狠狠地蹂.躏那细neng的红唇,力道之大,让苏融不禁怀疑越晟想做的并不是眼前的事,他想掐着自己的yao,将自己活生生嚼碎,拆吃入腹。
长定殿一片寂静,宫人们都看呆了眼,就连小汤子,也被眼前越晟的暴_N_之势惊到了。
越晟的手指沿着那优美的脖颈曲线慢慢滑下,扣在*脆弱的颈间,掌心逐渐收紧。
苏融压抑着咳了一声,哑声说:“陛下也想要杀了我么?”
越晟徒然松开对苏融禁锢,负着手冷冰冰道:“孤给你三天时间。”
“三日之nei,你若能取孤的x命,那尽管来。”他的嗓音低沉,带着压抑不住的震怒:“孤就在宫里头等着你。”
苏融好一会才缓过劲儿来,垂着眼答:“好。”
越晟见他往外走,忽然又开了口:“你不会以为,想要杀孤,什么代价都没有吧?”
苏融脚步一顿,下一刻听见越晟残忍道:“你若是三天之nei杀不了孤,那就要永远留在宫里,安安分分当孤的男宠,这辈子都别想踏出皇宫半步。”
留在他身边,随时随地取悦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当他一个人的禁脔。
苏融没回头,也没有说话,就这么挺直yao背,离开了。
走出长定殿的范围之前,他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清脆的裂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再也拾不起来了。
*
苏融出了宫,花了一点银子找了辆马车,在一座别致j巧的院落前停下。
这里不是方府,他今日在宫里闹这么一出,估计什么人都该知道了,待在方府不安全。
这处不大的院落是越晟一个多月前送给他的。
那时候苏融说宫里头呆得闷,想要出去逛逛,越晟就送了这样一座院落给他,说有空的时候要与他一同住在外边。
院落里下人不多,而且都是安静做事,见苏融回来也没多看,只帮他泡了杯茶。
院落完全是按照苏融的喜好来建的,三两清竹,曲曲小径,小池边散落着色泽淡雅的小花,瞧起来颇为赏心悦目,幽静雅致。
苏融在这个小院里待了两天,闭门不出。
等到了第二天夜里,他将细长条的白绫一圈圈缠在腕间,拿了桌上早已备好的小瓶鹤顶红,又从墙上取下一把长剑,剑鞘触手冰冷,剑身寒光晃眼,苏融将这把剑别在yao间,出门牵了昨天才让下人买的马,翻身kua坐而上,一句废话也没有多说,在夜色里直奔皇宫而去。
这几天宵禁得早,大道上早没了人,苏融纵马而过,激起一阵响亮的马蹄声,立即有巡逻的禁卫军被xi引了过来,喝道:“前面的人,停下!”
苏融置若罔闻,甚至越骑越快,夜风刀子般掠过脸侧,带来令人清醒的凉意。
墨发本高高竖起,此刻也有些散乱下来,愈发衬得马上的人面如白玉,漂亮的桃花眸里雾蒙蒙又冰凉凉,酝着超乎寻常的冷静。
苏融马不停蹄地一直到了宫门口。
守门的禁卫军见他一人一马过来,提了长.枪yu阻止,突然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迎面飞过来,抓住一看,竟是一块龙纹盘桓的黑金令牌。
宫门打开,苏融纵马从几位禁卫军头顶奔过,肆无忌惮地骑着马入了宫,一直到了行云阁前才停下。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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