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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徽下了朝,热茶没喝上一口,张福海就匆匆来报:“皇上,皇上,谨公子和傅公子在御花园里打起来,君后带人过去了。”

梁徽淡定用碗盖撇了撇茶面:“怎么回事?”

“瑾公子的猫抓断了傅公子的琴弦,傅公子命人虐打那猫。”

“……”

张福海摸了把额汗:“君后让人把瑾公子的猫先关着,又罚傅公子抄慈悲经。”

“……”各打五十大板,一碗水还端得挺平,梁徽挑了挑眉,搁茶起身,“走,去看看。”

他这位新册封的君后,乃先太子太傅嫡长孙,老古板养出的小古板,性直方端,一板一眼,从衣襟口到头发丝都承袭了名门世家的恪礼守古与文人迂腐。

进宫不足半月,先是捣了一位身份显赫的君妃例额超数的汤池,又撤了西太后佛堂的大笔香火油账,大有大刀阔斧拨乱反正的架势。

管你是天潢贵胄还是皇亲国戚,反正他治宫的原则就是正宫规清奢气树德纪。

祝知宜那套晨昏定省的规矩,后宫上下公子妃嫔叫苦不堪,偏生君后本人也以身作则,日日准时准点到请安,言语行事滴水不漏,倒是让不上朝时的梁徽也得日日点卯按时早起应他的安。

梁徽曾甚为体贴地委婉提议近来天气渐冷风雪渐大,请安一事可机动行事,不必拘泥陈制,又叮嘱他说君后的心诚意切朕感受得到,但风雪天还是休养为重玉体为上。

对方很奇怪地看着他,眨了眨眼,开始同他讲道理,拿出他那圣前殿试的敏捷才思,扯出一堆“古有礼制,礼不可废”“性懒生惰”云云。

“……”梁徽每日面对着朝廷里那群投机取巧装痴卖傻的老狐狸,好久没有碰见过脑子一根筋轴成这样的人了。

“凤随宫最近有何动静?”

张福海撑着伞为年轻的帝王挡下细雪,答:“回皇上,还是老样子,君后每日辰时起,寅时寝。”

比宫里巡夜打更报时的还准时。

“平日里亦不大走动,不是读书作诗便是练剑作画。”盯梢的影卫都无聊得很。

梁徽不意外,他这位君后在先太傅未入罪前是大梁鼎鼎大名的“天降紫薇星”,自小饱读诗书才思敏捷,未及束发便三中奎试,先帝钦点省元,本是仕途无量的朝堂新贵,谁料先太子被指谋逆,他祖父入了重罪,从此便绝了仕途。

祝知宜作为重罪之臣嫡长孙还能坐上君后的位置完全是因了当朝赫兰长公主是他干娘。

长公主乃先帝最宠爱的嫡妹,与祝知宜生母固莲县主为手帕交,后嫁与南疆大将军,梁徽亦得看这位不熟的姑母三分薄面。

梁徽淡淡道:“继续盯着。”

“喳,”天太冷,张福海瑟缩着胖脖子,犹疑道:“皇上,奴才还想起一事,玉沁说君后把自己的名字从侍寝的名册上撤了,换上了旁的君仪君容。”

“噢?”梁徽脚步微顿,墨眸染上一丝玩味,“当真?”

“确有此事,皇上这个月都不会宣到君后。”

梁徽嘴唇翘了翘,看来这古板呆是呆了点,人还不算太傻。

别说是祝知宜,别的嫔妃也一样,梁徽从来不碰这后宫之人,亦不与人合睡。

他还是皇子时遭过算计,先皇后,就是如今的太后,送了貌美婢女到府上,下药引诱未成便纵火行刺,从此梁徽戒备心变得极重,对旁人送到身边的男男女女一律十二万分警惕。

但他登基未久,至今无子嗣,后宫又牵扯前朝,冷落不得,为让言官闭嘴,梁徽便每每命人将那助兴暖身汤换成一味春幻药。

此药一服下,人便会晕睡过去,做巫山云雨之梦,且梦境真切可触,令人心驰生欢,醒来后精神恍惚。

这时,在偏房独寝了一夜的梁徽只需着中衣坐到床边温和体贴询问一句“可有不适”,再给些赏赐,对方立马晕头转向,根本辨不清真假,以梦为真,还要暗自羞涩,谢皇上恩宠。

这个祝知宜倒是灵醒自觉得很,知道他们之间还是别有床笫之情肌肤之亲的牵扯好。

御花园不远,雪又大了些,梁徽推了张福海递过来的手炉,就这么站在长青松后冷眼旁观。

祝知宜今日着了雪色月牙狐袍,宽边云锦,鼻唇古典秀美,殷梅素雪衬得他跟妙目澄净的玉尊菩萨似的,正神色认真主持公道。

大雪天里给人上品德课,引完德论又背祗颂,真跟菩萨念经似的,挨训的人冻得两股颤颤心说还不如罚五十大板来得痛快。

他年岁轻,平日又一贯不爱笑,更显少年老成,甚至有点苦口婆心,梁徽有点想笑。

明明罪臣之后,可那周身世家气派和名门威严掩都掩不住。

佟瑾抱着那邪性小黑猫不放,恶狠狠剜了傅苏一眼,他是二品君妃,姑母佟太后,伯父当朝丞相,在宫中跋扈惯了,祝知宜进宫前,还未有人治得了他。

“你们敢!这可是太后赐的猫!”

祝知宜懒得管他什么太后丞相,他掌宫便要按他的规矩来,直接挥挥手命京羽卫夺了猫,又耐心同他讲道理:“佟君妃,宫有宫规,人畜有别,先朝长孙皇后曾立言——”

“……”神经病,佟瑾耳朵起茧,气得胸口起伏,媚眼起了火光,怕他又开始念经,拂袖而去,想必是找太后告状去了。

祝知宜也不在意,对抱琴的傅苏亦一视同仁:“沈君容的十遍慈悲经三日后送到凤随宫。”

“……,是。”

虽然但是,“臣是傅君容。”不是沈,傅苏品阶低,说话底气不足,细声矫正。

“……”祝知宜咳了一声。

梁徽掩唇,他这位君后千字讼文过目不忘,唯独不太记人脸。

看祝知宜的脸板起来,耳根生出点很淡的红,不知是不是被冻的,梁徽才信步走出来佯装刚至,侍女太监侍卫跪了一地齐声请安。

梁徽径直走到祝知宜身边,接过侍女的伞,亲自撑着,喊了声:“清规。”

众人皆是一凛,祝知宜蹙了下眉,没说什么,清规是他的字,梁徽这样喊他其实于理不合。

傅苏见了梁徽似见救命稻草,一双水眸楚楚含情,轻呼:“皇上!臣没将您送的那把岳松焦尾护好,对不住。”

祝知宜每次听这位沈,噢不,傅君容讲话都要起鸡皮疙瘩。

傅苏年纪小,面嫩肤白,稚气乖巧惹人怜,以琴闻名,对皇帝一片痴心,传闻最得圣宠。

祝知宜肩膀动了动,梁徽揽他肩膀的手更紧了些,罔视后边一字排开的宫人手里的八折大伞,两人就这么挤在同一顶纸伞下。

“无碍,送至司缮库报修便好。”梁徽说,那把琴是属国贡的,从前这宫里只得傅苏一个善琴,他又是梁徽在朝中提拔的新贵送进宫的,梁徽便赏了他,也算是压一压佟瑾在后宫一人独大的气焰。

“好。”傅苏有些痴地看着梁徽,年轻的帝王疏朗隽逸,沉稳温和。

梁徽不是难说话的主子,无情也含三分笑,俊美眉眼间总捎着点极淡的笑意,光风霁月,君子如玉,平日甚至有胆大的宫女敢悄悄打量他。

傅苏灿然一笑:“那等琴修好了臣请皇上来听,皇上定要来。”

梁徽很淡地弯了弯唇角,没点头也没说话。

傅苏自觉今日受了委屈,又撒娇要他到宫里用膳,梁徽忽而对祝知宜道:“蒙郡贡的那批羊肉蝎子来了,朕已命人送至凤随宫,就涮锅子吃吧,雪天正好。”

“?”祝知宜抬头看他一眼,这话说的,好像他们之前约好了今晚一起用膳似的,这分明是给他招傅君容的怨。

梁徽也低头看他,眉目鸦黑,含情脉脉,目光深邃诚挚。

“……”祝知宜只得配合他演帝后情深:“皇上喜欢便好。”

凤随宫。

大掌事田公公早命人摆了铜炉锅子,羊蝎子骨小黄牛薄切梨花白。

窗外殷梅素雪纷纷,屋内热炉煮酒,热气腾腾。

只留大宫女玉屏和侍从乔一服侍,乔一是祝知宜从太傅府上带过来的。

梁徽看他在自己宫里吃顿便饭也跟朝会似的正襟危坐,失笑,让他放松些。

祝知宜奇怪地看他一眼,告诉他:“臣没有不放松,在自己府上也这样。”

“……”梁徽便不再劝了。

祝知宜的规矩礼仪无可挑剔,他同梁徽没什么可聊的,便说起了广储司的账簿内务府的管理和典礼院的失职。

梁徽心想他不去做官可惜了,勾了勾唇:“清规连吃饭也要跟朕聊正事么?”

“?”祝知宜问,“那皇上想聊什么?”

梁徽很少见到这么不解风情的人,换作别个宫妃,这时候已经要灌他酒央他今夜留下来了,梁徽摇摇头,聊正事就聊正事吧。

“储秀宫和停君阁放人出宫之事如何了?”

上回祝知宜说未有名分的秀女公子额数太满,不合祖制,年龄到了的都放出宫去,梁徽求之不得。

现下后宫人口杂,他早就想遣散各路人马往宫里塞的人,可他新帝上位,朝堂局势紧张,利益关系错综复杂,不好推拒。

如今借祝知宜的手,再好不过。

如此,可就不是他这个皇帝不领情,是新任的君后“不大度”,何乐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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