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许楼台思君绵绵一捻娇春yu恨shenshen
是夜,赫连府。
副将皓星看卫璇紧锁眉头,以为他心情不振,便试探问:“少帅,今天宫里头怎么样?咱们这上计可奏效了么?”
见卫璇手里正把玩着一块手帕,若有所思,皓星更是不解:“少帅?”
卫璇这才回过神来,揉着太阳*:“你说什么?什么计?”
“就是*就是您为了退亲,想出的三条计策呀!”
“上策,是您早就知道先帝的约定,便让我们去西域散播消息,引得那都冷王子来抢亲。还封闭您是驸马的消息,怕都冷王子知难不来。另外联络各国使臣,必定让他们支持都冷王子,向周帝施压。”
“中策,是您三顾茅庐,请了北海的江神医,他出山医治皇贵妃的病。倘治好了,再提退婚,那周帝也是欢喜应允的。”
“下策*就是*”
皓星看卫璇心情古怪,便没往下说。
“下策是直接B宫,扶立新帝。”卫璇将长剑悬好,见皓星惶恐模样,便说,“所谓君臣之道,说的是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亦为臣之标率,如今倘若君不向道,臣何也为他沥血披肝?如今朝中豺虎尽簪缨,御案生尘,丹墀下百草生芽,御阶前苔痕长绿,是何格局?此事若做,也是做得光明磊落,如今隔墙也无耳,你不必如此惊恐。”
皓星依旧诚惶诚恐:“是*按您的安排,巡防营和禁军的力量已然T换了,京城中的重要据点都已布了兵。只要您一声令下,整个京城立刻就能封锁了。而且按少帅的意思,少帅的家人们也先都迁去南寨了,不管此事最后哪条计策奏效,都不会波及到家中老小。只是主M_主公他们,他们都不理解少帅*”
卫璇说:“你是想说你也不理解是么?好,且不说我喜欢与否,只他们让我靠一桩婚事安身立命,用一个nv子装点门楣,以为是什么天大之幸事,就已足够可笑。我何时自视卑弱至此了。再说私心,我娶一个不爱之人图什么?图让他受委屈么?这些人,B人太甚了。”
皓星心下大惊,少帅一向绝不对人吐露肺腑,其心计之工,百岁纵横家也无此shen沉,这世上哪有一个人能看穿他心中所想?
可是今日为何忽地敞开说话了?看其神色,好像是被什么事着实烦恼住了,便小心问:“少帅,这帕子*”
只望了一眼那手帕,卫璇便觉烦闷Xiong襟一扫而空。手帕之上一团香屑异乎撩人,卫璇不知怎么,忽地想起一句“美人晓折露沾袖,公子醉时香满车”来。
睹物思人,睹物思人,这思起来可真是绵绵不绝。卫璇笑意盈面:“皓星,你有意中之人么?”
听这温温柔柔的语气,皓星吓得连忙站正,满面红了:“没有!皓星一心忠于赫连府!不是!忠于少帅!一切nv子乃身外之物!”
“哦,那你是一个笨蛋了。”卫璇失望,笑道,“不巧我也是,此事我想了几个整日,半筹莫展。”
皓星一向畏惧卫璇的原由,就是觉得他极智已近妖,大呼不可能:“怎么会!这天底下怎么有少帅不明白的事?”
卫璇笑说:“我不明白极了,窈窕淑nv,君子好逑*如此好逑,到底该如何求呢?”
他白日公务甚忙,夜间一得了空,便往太史府跑,只是几回都没见到檀弓。无须也不知道檀弓去哪了,因抱怨两人总是错过:“你今天还是等!”
卫璇则笑说:“若为你主人,一千年一万回枯等也甘心。”
因见卫璇起身逗了一会鹦鹉,无须小小生气:“你干嘛不好好坐着?不许不耐烦!你干什么,多少人想等我还不让呢!”
卫璇忙说没有,哪里敢。无须疑惑:“那你老看外头干什么?”
一怔之下,卫璇忽地明白:这个就叫作“望眼yu穿”么?笑笑便陪无须耍闹,另哄他替檀弓将礼物全收了,多是大家字画,宝砚名墨,还有一些低T又j致的摆件香器。每日的鲜花吩咐人替换三次,瀛洲玉雨春兰百结丁香*只拣雅而不Yan的,从不重样。
这日又扑了个空,但见檀弓给他留了一笺书信,说的大约是最近一直会外出,令他不用守着了。檀弓写得简洁,这歉致得何等干脆,区区两行字密不透风刀枪不入,丝毫没留下任何话题让人回信。卫璇瞧见如此寒风雪海冰山的作风,觉得十分意料之中,反倒有些开心,立时落笔走龙蛇,写道自己思慕当日那天书nei容,不知檀弓可否能指点一二?
这一回,卫璇第二天来的时候,无须扑来锤他:“你搞什么!我主人昨天写得手都酸了!你故意的!你不要来了!”
这是何等雄篇——檀弓直接给他写了全文,而且一行字上最少则有三处注释,统共加起来两三万字。
卫璇忙心道失策失策,写道自己今日谱了新的笛曲,留下来乞檀弓替他批驳。
每次拜访,必然不会空手而来。这次带了两个食盒,无须看了撇zhui:“傻蛋卫*赫连,我主人辟谷A。”
卫璇笑着揭了,无须看见那给他准备的糖浇香芋,早将话丢在脖子后了。给檀弓送的是一小盅蜜渍梅花,因留言:杨文节诗云“瓮澄雪水酿春寒,蜜点梅花带露餐”,说的是剥白梅r,浸了雪水,以梅花酝酿之,露三宿取出,再用蜜渍之,据说荐酒风味十足。我揣先生应是好饮之人,特此送来品尝。现今腊月冬尽春来,桃花红杏花粉李花白海棠酡颜,敲雪煎之,风味甚妙。若得先生喜爱,我每日都来送些花酿冷饮便是。
之后几日,便细论三曹诗风之苍凉雄健杜草堂之沉郁顿挫岑嘉州之雄浑奇拔。谈诗自然绕不过诗三百了,卫璇便状似随口一提,说淇奥一诗里,有几句话原本觉得不通的,认识了先生,这才大悟,原来写得甚是极好。
淇奥何句?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于那风雅颂上的事,虽聊得源源不绝,甚为投趣,可是到底离靶心甚远。最后一日,卫璇才提元微之之Yan丽浅近,见檀弓对“留连时有恨,缱绻意难终”之类的爱情辞句,并不排斥,便与他聊起北西厢长生殿牡丹亭这些情本来,对南洪北孔的作品更是如数家珍。说那今古情场之中,还有无数_gan金石回天地昭白日垂青史的_gan人故事。檀弓似乎不曾看过,还是评价“所谓情者,j诚不散,终成连理”。
卫璇斟酌一番,便留下一本桃花扇。这个本子,不是只有一对小儿nv的聚散哀乐,其实是借离He之景,写兴亡之_gan,卫璇一番思量,唯独这本不会给檀弓以“Yan语*词挑之”之_gan。
果然,檀弓阅后称其文藻壮丽,寄托遥shen,尤记“看鲜血满扇开红桃”一段,大赞实乃水晶绝句。卫璇当即回复:这桃花扇我百听不厌,下月正好有名家演出,不知先生可有兴致一同前往么?
后来,卫璇便在每封最末夹杂一些私事,说公主不肯罢休,皇家势大亲难退,自评人生失意无南北,大叹世人皆浊,莫非要淈其泥而扬其波众人皆醉,难道要哺其糟而歠其醨?果得檀弓简语安慰。卫璇言已然大悟:身之察察,不能受物之汶汶者皓皓之白,安能而蒙世俗之尘埃乎?真乃一席话点破梦中人。我怅平生交游零落,与先生今夕相逢,三生愿偿。
下一封信中,卫璇便将那诗词歌赋nei容一径全剔了,写仍为公主之事忧愁,只盼先生不要遇到这样nv子才好。笔锋一转,写:先生这样的人物品格,想必家中早有文君孟光,何聊我如此多虑?檀弓回复简单五字:我并无婚配。
卫璇那日的笔迹都高兴地轻浮起来:那先生可要遭殃了。如今先生有如此大名,怕是一经上街,便要掷果盈车,看杀先生了。甚是不巧,我家中有位小九妹,聪明伶俐人喜爱,可也有这般怀春心思。可是我听说修道之人绝情断yu,便shen劝于她莫要唐突先生。不知先生可当真有这般戒训么?说到情字,我本来已久厌尘中多苦趣,可是独遇到了“情”这一字之关,竟致方寸大乱,求先生点拨一二。
檀弓答:“太上忘情,而最下不及情。我非下愚,亦非上智。”
这句话的后面人尽皆知,已不用写得再明白了:情之所钟,正在我辈。
于是乎,将近半月一面未谋,可是这一来一回的酬答之中,已熟悉得如同十年之友。
这日,卫璇文末忽引一段唱词,故意十分突兀,让人很难不加注意细想:“只He守焦窗雨夜梅花帐,却缘何吞离恨,犹自归乡?终落得孤雁凄楚,两地彷徨。”
言下之意,暗示檀弓约定相见之期。虽然不舍,还是将那块手帕丢下,意思是:横也丝来竖也丝,这般心事有谁知?手帕中夹着一枚草叶结的环,寓意:揽草结同心,将以遗知音。风花日将老,佳期犹渺渺。
其实还留了一句:别时何易会时难,郁陶思君未敢言。可是因忖有些逾越,便涂掉了。果真如同诗中所言,此情未敢言。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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