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八,华山山脚。
一条寂静的马道,从东玄州城而来,往西鹤城而去。马道连绵数百里,途中经过巍峨挺拔的华山,荒无人烟的沼泽地,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最後到达戈壁滩上的西鹤城。
时值腊月,大雪纷飞,沼泽滩地,崎岖难行。马道上罕无人迹,所有马队商旅都不会在这个季节通行。
黄昏时分,*云更是笼yinJ山头,天空正酝酿著一场更大的暴风雪。华山派弟子巡山完毕,早早关了山门。
掌门上官素应邀嵩山少林寺做客,除夕前夜方能回来,门下弟子依令驻守山门,习武修身韬光养晦。
戌时,古道尽头,一人一马疾驰而来,马是浑身通黑,铜玲眼睛迥然有神,碗口铁蹄把厚厚的积雪扬起一道烟雾,片刻间来到山门前。
高大魁梧的傅千寻从马背跃下,头上带著狼皮山帽,身上裹著油毡小袄,Xiong前点点梅花血迹,发髻_yi衫虽然零乱,丝毫不隐他眉宇间英豪之气。
明明是华山派的傅千寻,却是一身异域装扮,好似刻意掩人耳目。
呵著白气,捂著Xiong口,傅千寻面容忧戚,惶恐不安。
华山大殿就在高岭,登上数千级台阶就到了,不知为何升起不祥之_gan。
是周围太过静谧了吗?是山风太过寒冷吗?
不对,是杀气,无形的杀气飘散在空中,连落地的雪花都变得古怪。
一阵*风刮过,松林窜出两团白影,这gu无形的杀气终於凝成实体,傅千寻的心反而安定下来。
“傅千寻,我们等你好久了,你总算是回来了!”
雪地站著一对中年男nv,皆是汉人扮装,兵器却是异域风格。男人高挑瘦长,下巴略尖肤显麦色,眼神*森可怕。nv子娇小玲珑,姿容俏丽,眼神狐媚,勾人心魂。
nv子娇笑道:“傅大侠,这麽冷的天气,到了自家门口,也不请客人Jin_qu坐坐吗?”
她脸上噙著暖笑,眼神却比冰窟还冷,看得人不寒而栗。
男子的眼睛盯著傅千寻,闻言转头看她,正经地道:“你很冷吗?”
他的语气,比nv子眼神还冷三分,二人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nv子顿时不笑,眼睛望向别处,踢著脚边的雪,莫名其妙地道:“不冷,倒是热得慌!”
她长嘘一口气,似想吐出积压的闷热,却又发现这是徒劳,眼神更加冷酷。
傅千寻知遇到高手,警惕地道:“你们是谁?”
nv子淡淡地道:“我们是谁,你不是早已知晓了吗?!”
男子冷著脸道:“你跟他罗嗦什麽,杀完走人!”
他本来厌恶讲话,更厌恶nv子跟别人讲话,但又无法明白说出,目光飘向远山,兀自生著闷气。
nv子叹息,道:“黄泉路上千万别怪他,他也只是奉命行事,谁让你们看到那个人的脸,偏偏还认出他来,他怎可能让你们活在世上!”
傅千寻愕然,半晌道:“又是九王爷**凉州回来,一路不断派人追杀,害死我两位同修,现在居然埋伏山门,你们眼中还有没有王法?”
nv子淡淡地道:“王法?普天之下皆是王土,王法不就是王爷的家法,怎麽定不都由他说了算吗?”
傅千寻怒道:“你们欺人太甚,就算是九王,也不能一手遮天!”
nv子莞尔一笑,道:“哈,收起你正义凛然的腔T,你们杀的人还嫌少吗?你们杀人的时候,王法又在哪里?难道喊一声替天行道,就可以把那些人命抹杀?”
傅千寻正色道:“死在傅某手上的,都是大*大恶之人,_geng本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nv子耸肩,道:“诡辩!”
傅千寻道:“我从不说假话,九王爷血腥之举,给当今圣上知道,定不会饶了他!”
nv子冷笑道:“天真,你以为圣上不知吗?”
傅千寻惊道:“什麽意思?”
男子回过头来,瞪著nv子道:“邪萝,你多言了!”
这一次怕是凶多吉少,一路拖命来此,终究还是逃不neng敌人追杀,傅千寻愤懑地道:“中原有句话自作孽不可活,满手血腥的人总会付出代价。”
男子冷漠地道:“我赞同你的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傅千寻愣了一下,对方冷静的态度,更让他摸不著shen浅。
话锋一转,男子冷冷地道:“不过,你活不到那一天!”
夜幕下,飞雪中,一把闪亮的弯刀,悄然出现在男子手中,宛如燕山一弯银月,蓝色光芒静静流淌!
弯刀在男子手中溜转一圈,蓝光倾泻,落雪无声,六瓣雪花被齐札扎的拦yao切断。对方的刀法,出神入化登峰造极,竟将天空飘落的雪花切断!
肺里窜进一gu凉风,傅千寻毛孔收*,从头冰凉到脚。
九王真是抬举他,派来江湖一流高手,莫说自己伤了气门,就算毫发无损j力充沛,他也不一定是对方的对手。
除非将此人引到山峦叠嶂地势险要的绝岭,利用山巅莫测的雷电击败对手,可绝岭隔了两个山头,又不是神仙能飞过去,这条路当然是行不通的!
另一个办法发出急救信号,但又会把灾难带进山门,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此刻华山只是一座空城。
当年声威显赫的华山十二剑,目前仅存七剑,其余五人,一人伤残,四人亡故。
前日又陨落二剑,师弟宥雨和漠未风半路遇害,尸体寄放在义庄,师门还不知此噩耗。
身为七剑之一的傅千寻也凶多吉少,如此一来七剑只剩最後四剑,偏偏四剑还都不在山上。
掌门师兄和大师兄玉流星去少林未回,师妹笑依晴和师弟怨青平正在太湖办事。
几位师伯或者闭关,或者云游,或者伤病,或者死残,没有一个能够出战。
二师伯早年失意,後山葬剑隐居,种瓜植豆不问世事。
三师伯闭关修炼,纯阳神功关键时刻,半年之nei无法出关。
四师伯号称武痴,终日喜欢与人比武,前年死在麒麟擂台之上。
五师伯误信小人,遭到天下歹毒暗器金钱镖的袭击,虽有神医保住x命,却从此废去武功,变成普通人。
六师伯闲云野鹤淡薄名利,下山云游至今未归,就连四师伯葬礼,他都没有回来参加。
七师伯体弱多病不适习武,平日只和弟子扫拭落叶,一生拿扫帚的时间要比练武的时间还多。
还有最小的一位师伯,傅千寻从来就没有见过他,只听说他早年行为不轨,逐出师门不知去向。
时值岁末,俗家弟子全部回家过年,银兰非沁等武功不错的弟子都不在山上,只乘一些无家可归的三代弟子,都是从小在师门长大的孤儿,还有一些是为祭祀大典而临时招募的祭祀弟子。
这些弟子资质较差,手底功夫平平,强敌面前过不了三招,上场也只是白白牺牲。偌大华山,山门空虚,竟然无人能够应战!
傅千寻静静地站在雪地里,与那持刀男子冷然对视,他在等待最好的时机,一击就中的机会。
北风呼啸,雪花抱团,乌云遮日,天地惨淡。雪地上的人,握著兵器的手,蒙上一层薄雪。
远处山颠,*云碰撞,闪电划空,好个冬雷炸响!
黑马受惊,扬蹄嘶鸣,让对方稍稍分神,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傅千寻心念转动,日月剑neng手飞出,剑夺那人咽喉。
高手博命,一招而已!
男子後退数步,手中弯刀搁开宝剑,眼中多了一份欣赏!
对方剑术不差,但伤了气门,虽是上成招式,却输在nei力之上。
须臾,日月剑似长了眼睛,转了一圈再次袭来。
男子不会再给他二次机会,手中弯刀一闪,蓝色圆弧跃过剑锋,抢先划过对方颈项。
傅千寻颈项一凉,热乎乎ye体流出,紧接著Xiong口被白光j中,巨大的道力撞得他仰面倒下。
日月剑飞回来了,ca进他自己的Xiong口,就算没有这一刀,他也会死在自己的剑下!
邪萝慢慢走到他身边,只见那人怒目圆睁,zhui角涎血死不瞑目。
邪萝脚尖轻轻一勾,头颅空中旋转,最後落进男人手中布袋。
断颈处鲜血汩汩,雪地里的无头尸身,看起来诡异非常。
男人收起人头,转身便走。
邪萝还站在尸身旁,看著蜿蜒流出的猩红,冷脸道:“我讨厌流血。翠羽每天杀这麽多人,死後肯定会下地狱。”
翠羽头也不回地道:“可是你不讨厌花钱,加上今晚这笔买卖,又可以让你玩个十天半月。”
nv子嫣然一笑,轻提锦缎罗裙,迈了几个碎步,往男人身边赶去。
翠羽有意无意地放慢脚步,等nv子上来挽手同行,好似恩爱夫Q一般,牵手依偎向南而去。
腊月十五,大运河,成桥码头。
流风回雪,鹤鸣九!,河边泊著一条凤头船,船头上打著五凤船行的旗号。
这条船有些奇怪,寒冬腊月,舵手们不坐在舱里取暖,而是坐在舷边持桨待发,老刀把子蹲在船尾喝著烧刀子,时不时瞄著岸边的小道。
岸边的四角茅亭,一位端庄秀美的nv子,走来走去神情焦急,眼睛始终盯著道路尽头。
老刀把子在船上吆喝道:“笑妹子你歇歇脚吧,亭子里就这点地儿,你老是晃来晃去,头都被你晃晕了。”
笑依晴不好意思地笑了,随即又愁容满面地道:“我和无涯约好在此碰头,一个时辰都过去了,他到底干什麽去了?”
老刀把子喝了口酒,喳巴著zhui道:“大妹子宽宽心,月无涯的乾坤圈,不出手则罢,一出手惊鬼神。恶徒们早就闻风丧胆,逃命还来不及,哪敢去惹他!”
笑依晴抿著唇儿,柳眉紧皱,一副担心的模样。
老刀把子又闷了两口酒,劝慰道:“我估计路上耽搁,等会儿准来!”
笑依晴柳眉紧锁,昨夜做了噩梦,梦见月无涯浑身是血双目圆瞪,吓醒後一身冷汗!
梦是那样真切,总觉得是不祥预兆,莫非路上真出意外,月无涯的魂魄托梦给她?
笑依晴越想越怕脸色发白,呼xi困难头晕目眩,一屁gu坐在石凳子上,望著空空的乡道发呆。
好歹也是练过武的人,怎麽这点定力都没有了?笑依晴不自禁地fu_mo腹部,浮起一丝苦笑。
无涯,我还没有告诉你,我已经怀了你的骨r**
午时三刻,乡道尽头,斗笠人驾驶黑色马车疾驰而来,两匹蒙古马并驾齐驱,翻掌亮蹄踏飞芦雪,眨眼来到桥头。
没等笑依晴走出亭子,斗笠人!马衔环,翻身飘落,对笑依晴道:“师妹,月无涯来不了。”
来人八尺昂长剑眉虎眼,髯须及Xiong威风凛凛,正是笑依晴的师兄怨青平。
笑依晴的心往下沈,迫不及待地道:“为什麽?他可是出事了?”
怨青平目光扫著身後,飞快地道:“一路不断有人追踪,为了安全起见,我跟月无涯分头行走,约好在嵩山会面。你放心吧,月无涯是老江湖,知道怎样保护自己。对方是冲著我们而来,他不同行反倒安全。”
老刀把子跳下船来,抱拳道:“阁下是?”
挂念月无涯的安全,笑依晴忐忑不安地道:“这位是我的师兄怨青平,闻阑轩的新任馆主。”
闻阑轩是五岳之盟设立洛阳的武馆,是五岳之盟以武会友切磋剑道的地方,名声显赫享誉四海,不少成名剑客都在那里初露锋芒。
上任馆主是武当派的天玑道长,一个月前被人刺杀在鱼肠道场,五岳经过选举,由怨青平接任现任馆主。
老刀把子早已听闻此事,今日才见到新馆主,招呼道:“原来是怨馆主,幸会,幸会!在下五凤船行,太湖分舵舵主李恩义,别人都管我叫老刀子,大家一回生二回熟,以後有什麽事情,还请馆主多多照顾!”
怨青平抱拳还礼,直爽地道:“好说,我们还是立刻上船,有什麽话路上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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