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远望

楚航在疗养院的工作轮休，难得有了一天假期。本来他预定去一户alpha家修剪草坪，但一大早便被告知户主因提前进入发热期取消了预约。突然空闲下来的楚航想着要不要去码头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临时搬货工的工作。但是当他站在电车站时又犹豫了，总是想起昨天听到的消息：丁启成下午会来潜龙。

想见丁启成想到发疯，同时又怕见他，怕见了他之后会更想他。更想他却又难以见到，求而不得只会让楚航更加煎熬。楚航好像站在思念的莫比乌斯带上，无论往前往后，这份心情都没有尽头。

丁启成在潜龙的法律援助活动决定得匆忙，场地来不及提前准备，只是当天临时在进入潜龙的正门前清出了一块空地。好在咨询会并不需要准备太过复杂的设备，一个防晒棚一张折叠桌和几把椅子，便组成了丁启成临时办公的场所。

此次活动作为肖美安保释后，丁启成在公众面前的第一次露面，团队已经料想到了会有很多媒体记者出现，早早便联系了当地的警局协助做现场秩序维护。可即使这样，现场还是稍显混乱，采访的记者前来咨询的苦主和赶来看热闹的民众将不大的场地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楚航站在人群外的一个高处，远远地看着被包围在中心的丁启成。到最后，楚航还是选择来了。楚航在内心叮嘱着自己：我就看一眼，看一眼就走。然后在看到丁启成的瞬间破功：不够的，只看一眼怎么能够呢。

近几年丁启成频繁出现在各种各样的新闻采访中，楚航对他的脸并不陌生。但是时隔这么久看到真人，楚航的身体还是激动地颤抖起来。

楚航记忆里的丁启成总是一副带着书卷气的身着运动服的学生模样。而此刻眼前的丁启成身穿黑色西装三件套，外面套着御寒的大衣，衬得他身形更为挺拔。楚航看着丁启成始终保持着职业微笑，游刃有余地应对眼前的一切，自觉他早已不再是印象中那个alpha少年了。想到此，楚航的手忍不住揪住胸前的衣服。

丁启成在检察院主要管理经济方面的案件，因此前来咨询的人问的也大多为家长里短的纠纷。现场虽然拥挤但是也算井井有条，可是随着一个瘦弱的男性beta冲了出来，人群发生了骚乱。只见男性beta挣脱了保安的阻拦，冲到丁启成面前跪了下来。丁启成见状站了起来，下意识地想要扶他起来。男性beta这时不知从哪儿掏出了几张写满字的纸，一边控诉一边把纸张往丁启成手里送“丁检，我的妹妹在璞家打工，两个月去上班后就一直没有回家…”男性beta的话还没有说完，便上来了一群保安将他的嘴捂住压着拖出了人群。

一切发生得太快，丁启成来不及反应。他目光追着beta被拖出去的方向看过去，略过了楚航站着的地方。

楚航被丁启成扫过的目光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低下了头。但他转念一想，自己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又特意将外套的衣领拉高，丁启成即使真看见了他，又怎么可能认得出来。等楚航再抬起头时，丁启成已经重新坐回椅子上准备迎接下一个咨询人。

即使觉得丁启成并没有看到自己，楚航还是莫名觉得心虚，咨询会还没有结束便转身离开了现场。

男性beta带来的插曲并没有为活动造成多大的影响，剩余的部分进展地还算顺利。活动结束后，丁启成照例为到场的媒体留了提问时间。或许是在场的记者大都被隔离在人群之外不大清楚现场的情况，男性beta带来的骚乱并没有引起媒体的注意。大家问得最多的不过是肖代表团队下一步的计划，以及丁启成与肖美安的感情现状。这时丁启成便将早已准备好的答案得体地说了出来，现场的气氛还算其乐融融。

丁启成离开潜龙镇时已经接近黄昏，夕阳将天空映得通红，仿佛要滴下血来。丁启成坐在车里，看着窗外的晚景若有所思，手里捏着写满字的信件，手指无意识地捻着纸张的边缘。

同行的林怀看出这是下午那个男性beta递上来的。当时林怀就站在丁启成身边，自然也听到了从那beta口中蹦出的“璞家”二字。林怀知道丁启成有自己的决断，但还是忍不住提醒他：“璞家算是难得中立的财阀家族，至今还没有决定支持哪一派。”

丁启成明白其中利害。如果肖毅顺利成为自新党推选的总统候选人，那么普选时势必要力争璞家的支持，在此期间任何针对璞家的调查都不是一个明智的举措。

丁启成将手中的陈情书又翻了翻，其实通篇的内容大多为猜测，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丁启成翻到中间一页的时候顿住了。之前看得匆忙没有发现，现在在夕阳的照射下便能发觉到那一页纸上有着无色的压痕，应该是笔在纸上书写时留在下一页纸张上的痕迹。

丁启成管林怀要了一支铅笔，小心地在压痕上轻轻涂抹，很快便发现那是一行地址，一处位于潜龙镇的地址。

如众人所料想到的，几天后在自新党的党内候选人的公开辩论上，肖美安的事情一度被对手拿来大做文章。肖毅一直致力于提高底层beta和omega的社会地位，尤其做立法院议员时期参与制定了很多保护底层beta和omega权益的法案，其中就包括废除劣等omega为发热期alpha援交的合法性。如今即使警方澄清肖代表的独女没有组织非法性聚会，但是她的出现还是被竞争对手拿来质疑肖毅的公众形象以及政治立场。好在团队这几次在媒体前的回应都算得体从几年前便有着手劣等omega平权也是事实，再加上几家与肖毅团队交好的媒体持续发力。近段时间民调结果一直显示肖毅占着上风。

辩论持续了两个小时才结束。本来针锋相对的各位候选人在主持人宣布结束后又立刻挂上了和善的微笑，与对手热情地握手话别。

即使是在官场浸淫多年的肖毅也忍不住为对手的虚假冷笑：“赵代表包养亵玩劣等omega的事情党内人尽皆知，还好意思质疑我对omega的立场。如果不是考虑到他是在南部摇摆省长大，之后普选还要联合他拜票，我早就把他那点破事捅出去。他今天还有可能站在这里？”

回到办公处，肖毅团队聚在一起讨论修改了接下来的策略。大家都知道alpha和omega毕竟占少数，现在唯一能左右选举结果的就是人数占优的beta的意见了。肖毅团队也把接下来的重点放在了如何获得beta好感上。

结束讨论时已接近深夜，丁启成亲自送肖毅回肖家。见车上没有外人，肖毅便问丁启成：“我听说你去潜龙镇的那天有个beta和你控诉璞家？”

丁启成回答说：“只是因为妹妹在璞家工作期间失踪了所以有些怀疑，没有什么证据。”

“那就不用搭理。早晚有一天你要接我的班，beta的好感能帮你得到你想要的位置。但是你能在那位置上坐多久，坐得舒不舒服，还要看这群alpha的心情。”肖毅告诫着，“你现在还年轻，正是需要和他们建立良好关系的时候。不用18L54L45为了一个beta莫须有的怀疑惹大家不痛快。”

肖毅话点到为止，转而唠起了家常：“肖美安最近怎么样？”

“还不错。情绪很稳定，也不吵着要出去了。”丁启成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她很久没看到您了，想问问您什么时候有时间去看看她。”

“儿女都是上辈子的讨债鬼。”肖毅说完便不再继续对话，将头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丁启成目视着前方，肖毅关于beta的话语勾起了他对那天的回忆。不，其实他这几天一直在想那天发生的事情。虽然是远远的一望，却总觉得那个身影是那么熟悉。

丁启成想：看来是要再去一次潜龙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