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收尾的作品并非都是太监文,也许...就好比你追求一个人,最终她(他)并非属于你。

这终究只是一出别人的戏,与宋承无关。连半途闯进来打搅他们谈话的那个男孩都比宋承像主角。戏演完了也就完了,再怎么哭天抢地,失去的年月也补不回来,而活着的人还要活着。

宋承回家后病了两天,医生说是胃病不太巧赶上晕车症一起犯了,得注意饮食,好好休养,不料他还未去请病假,校长破天荒主动给他批了,还好言好语劝他休息。宋承惦念两个升学班的成绩,在教工宿舍躺了一天多,爬起来带病去教课。

这期间沈知书并没有回来照料他一顿饭。离婚的事两人早就提过,宋承做不来和妻子撕破脸扯皮拉架的事,她要什么都随她,也免得害了人一辈子。只是沈知书大约是不会在这个敏感时期离,明眼人都知道,看徐准这把宋承接过去客客气气礼敬的架势,只要他的客气里哪怕有一点真心,那么对宋老师金钱上的酬谢,估计就不会少。沈知书得等到了这笔钱,才能安安心心离婚。

宋承对于身边发生的这一切都没多大反应,他现在见到谁感觉都差不多,心里冷冷淡淡的,麻木得很。学校每天清晨响起的早课铃声,在他听来,像救赎一样。他只有每天听到那铃声,从黑暗和噩梦里睁开眼,起床,简单地洗漱,然后收拾好屋子和自己,拿起公文包出门,踏进教室那一刻,看到学生们坐在课桌背后,或朝气蓬勃或睡眼惺忪的脸,心里才能真正有一点亮堂起来。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课文由他朗诵着总像是在低叹,一句句读来,非常温柔。他带学生读完一段,转身到白板上安静地板书,白板笔快要没水,在塑胶板上蹭出滑稽尴尬的声音,有男孩在下面捂着嘴偷笑起来,宋承顶多也就敲敲讲桌,而后转回来站直了身体,清清嗓子道,“这句诗的意思是……”

学校的年级主任敲他教室靠走廊的窗玻璃。宋承放下白板笔,先讲完了课文,吩咐学生接下来把上节课发的阅读材料读掉,才在学生好奇的眼神里,不紧不慢走过去,打开门,“何老师有什么事。”宋承的教学业绩是学校的顶梁柱,年级主任向来对他还是比较和蔼的,“宋老师啊,你看校门接待室来了位先生,看样子,像是徐导演那边来的人。”他见宋承脸上还带些病色,眼神里也透出厌倦模样,便转而道,“你要是不想见,那我去帮你说个不在,不见也好,我看那人,也不像能好好说话的样,年纪轻轻的,态度却不小……”

何主任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宋承也就知道了老主任的难处,他也真不可能让这么老的老教师去到徐准那边的人那里受气,回身挥了下教鞭,镇住身后那帮牛鬼蛇神状捣乱的毛孩子,转回来说,“还有学生在,我上完课再去,麻烦何老师转告了。”

不巧这天下午宋承刚上课金城就来了,因此窝在接待处等了硬是四十来分钟,等得一肚子火。他本来屈尊下架来这一趟就够糟心的,何况还要与一个他轻视的人进行一场拉低身份的谈话。自从与这穷乡下的破落老师宋承见面,这一个星期,白天在外应酬时还好,夜里私下相处时,徐准跟被迷了心窍似的,好几次心不在焉神不守舍,看得金城烦都要烦死了。现今这影视圈,要论捧人造星的能力,谁的话都没徐准的话管用。自己可是板上钉钉地要进徐准下一部戏,做男主角,可徐准的心只要有一点不在他身上,那下个月戏真正开拍时,剧本镜头和制作团队还怎么时刻围绕他转,好让他做最光彩夺目的男主角?

宋承推门只见个男孩一脸怨愤地坐在接待室沙发上,坐姿不是很工整,沙发边上一个手提包,扔得远远的。面前茶水一口未动,上面不见有热气冒出,已经凉了。他走到男孩对面的沙发,坐下来,“这位先生有什么话要说。”

他们上周在酒店已经见过面了,金城以为凭着两人之间的相互厌恶,用不着再做什么自我介绍。他在沙发上调整了一下坐姿,双手抱膝,开门见山道,“宋先生,你和徐准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这次我来的目的也很简单,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谁都没有办法,你就放开徐准,还他一个和所有普通人一样的,轻轻松松心无牵挂的人生吧。”

“……”他这么直白反倒让宋承无语。和徐准的那点事,是宋承守了一辈子的秘密,从前徐准还在的时候,若要出门在外,他总是将徐准管教得规规矩矩,一点暧昧出格都不能有,所以即使连镇上的人,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究竟是何实质,现今就被一个十五六年后忽然冒出的金城这样不当回事地说出来。宋承想,究竟是时代不同了,而今男人和男人之间,也能在光天化日下就相互为男人争风吃醋毫无挂碍了。

“我没有去找他,”宋承想了一会儿,抬头说,看到金城有些的惊讶表情,接着说道,“是他主动派人来找我。如果可以选择,我也不愿意去。我只栽培徐准到大学毕业,徐准大学毕业后就和我没有关系了。他的成功或者失意,都是他自己的事,我不沾他一分光,也不受他一分辱。他是人生也是他的,他可以轻松地过,如果他自己要在自己心里存些挂念,那和我也没有关系。所以你还是请回吧,我不认识你,不欢迎你无事生非,前来打扰我的生活。”

他说话会抬起头直视对方,尤其是长篇大论说教的时候。大约是常年给学生做思想工作,挣出来的毛病。这让金城很不习惯,他可不想与宋承交心,更不想接受来自宋承的教育,在他来之前的设想中,这种底层的小教师活该老老实实听他说什么就点头应什么,哪想到还有自卫反击的。

金城不高兴了,他倒还是个单纯没有心机的人,不高兴直接写在脸上,他觉得这宋承怎么牙尖嘴利的,一点也不像镇上街坊说的那样老实本分。他知道自己说不过这男人,再多费唇舌也是枉然,便站起来,从边上拿起手提包道,“宋先生,人要知道自重,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怎么可能还和徐准大导演在一起。这些钱你拿去吧,你放心,我不会再来了。”

他往两人中间的茶几上搁了三匝钱,看厚度,约莫有三万块。放下后看宋承脸色不像满意,又拿出两匝,统共五万。

宋承盯着那钱,脸上阴晴未定,不知怎么金城觉得这小小接待室里忽然变得挺吓人的。想想宋承再怎么也是个三十六岁远未到暮年的成熟男性,而他只是个不事运动被娇养惯了的小明星,又是乡下不知道法治怎么样,因此撂下了钱只想赶快走。正打开门时听到宋承在身后叫,“你把钱拿走。”声音吓了金城一跳。他才不缺这几万块钱,平时所用的一盒进口化妆品差不多就这个价。握紧手上提包,头也没回,狠狠推了下门出去了。

金城坐轿车溜得快,宋承在气头上,等冲出来找金城早不见人影。他返回接待室,脸色阴沉地冲案上那钱看了半晌,从办公桌里抽出个档案袋,把几捆钱扫进袋里,憋着一身的火气出校门往银行走。地址宋承是知道的,那天徐准与他见面的酒店,收款人因不知道那男孩姓名,就写了徐准。填好汇款条,在银行职员探寻八卦的目光里往学校宿舍走的时候,天早已开始黑下来,镇上路灯亮起。

那灯光昏暗,照得前路渺渺茫茫的,加上小镇街景破落凋敝的现实,使宋承满心的气恼里添了几分伤感。他做了近二十年教书育人的事,从来都是言传身教,教给学生的都是清清白白做人的道理,没有一句违心之言,因此自问还没有低贱到泥里去。如今他只庆幸父母双双早逝,用不着看到他二十来年后,因为个男人,而遭受到这样荒唐可笑的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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