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冰封的眸子稍稍融化些:“小兰早。”
兰汀想起以前跟礼部的大人们去喝酒,酒过三巡微醺后听他们八卦当朝年轻的右相上朝从来都是第一个站在殿口。为此陛下还盛赞了几回。听说只有二十岁出头长得这么美又爬得这么高,是因为他是头有千年道行的狐仙。薛府的小厮说,他们相爷夜里不眠不寝,屋里彻夜燃着烛火,却从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若真能不眠不寝也就好了,起码不用再梦见那些离奇的画面,就好像活生生的另外一个世界。而梦里的事物都真实得有些可怕,他有时甚至觉得,那姑娘就是他,他就是那个姑娘,本就没什么分别。
“你没睡好?又做梦?”
“最近睡得沉却休息不好。”兰汀摸了摸黑眼圈斟酌了一下问,“听说薛相是不睡觉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薛幽点头:“没错。”兰汀愣了,竟然有不睡觉的人,睖睁着又听薛幽道,“其实这失眠之症也不难治的。若是方便你今夜到我府上来,就跟家里人说薛府设宴,若晚了就宿在我府上了。”
听闻薛幽好清净,从不在府上设宴,都是去城里的酒楼,多半是寻了个由头了。
没等兰汀答应,他就扭头进了大殿。
这一整天兰汀都在想薛相的好处,又想他清正廉洁还对他笑,断然是对他也好的。
下午都城里开始下雪,起初是细碎的小冰粒子,傍晚已经是指甲大的雪花片。兰汀回家添_yi裳时,见家里只有白清明在,堂屋里敞开着门,榻边堆了两个炉火,有雪花被风卷着落进门,很快便融化成亮晶晶的水珠子。
白清明支起胳膊擎着脑袋,明Yan的眉眼舒展:“小汀,你回来了,今儿又跟谁说了话,见了什么人?”
不知怎的,兰汀被他的眼盯着足觉得发毛,本来涌到zhui边的真话溜了一圈咽下去。“上朝时见了各位大人,下午书库就我个人。我人言轻微,没人跟我搭话。”兰汀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绞_yi角,“晚上薛府设宴,我这就要去了。
白清明不说话,望着地上那些水珠子。
他本就是藏不住的心事的孩子,说谎更是心里七上八下,见他这架势,恨不得立刻扑到他怀里哭了。半晌白清明却笑了:“也好,你也大了,去喝个酒本也没什么,要不要晚了叫铜钱伯去接你?”
兰汀头垂得更低:“不用了,若晚了我就宿在薛府了。”
“那你仔细些跑,穿多点_yi裳,小心路滑。”
他点点头,转身跑了。
白清明摸着自己那截断发,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怪不得古人都说,纵然多情总比无情苦。好一个多情苦。既是多情又如何做到无情?既是有心,又如何能装成那无心之人?
秦毓,你们个个都说我心暖了。可,你的心在那寒冰里裹着,一点都没化吗?
「那胆大妄为的混账竟趁本殿虚弱将本殿的j魄也封印进了那人梦里。若那人一死,梦城崩塌,本殿怕是也要跟着这全城的卑贱的人类一起灰飞烟灭了!」入夜薛府nei外燃上了茜纱宫灯,年轻的小厮引着他去薛幽住的院子。这么大的薛府,自然有其他人,薛老爷和夫人小姐们都住在东院,几位薛公子住在西院。早就听闻薛相在家里并不太讨父M_喜欢,与姊妹兄弟也不亲厚,淡薄得很。
兰汀紧跟着小厮进了薛幽住的院子,这才信了。这院子某种程度称得上简陋寒酸,只有门口种了几株翠竹,连屋门都斑驳得掉了漆。小厮送到月门前便不敢再走,像躲鬼似的快步离开了。
北风呼啸雪花纷纷,兰汀本来就胆小,见这堂堂一国之相住的地方,觉得像进了鬼宅,吓得哆嗦,进了不敢,出也不是。
“小兰,你在门口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进来。”是薛幽的声音,却又跟白天有些不同。
他只能进了院,被薛幽拖进屋。
对着那案上的烛光,兰汀打量着屋子,与那破落的院子不同,屋里极其讲究。九头的饕餮兽头香炉,那香味好似天界瑶池的白仙莲。墙上挂着各国的珍贵字画,开着不知名白色花朵的楠木彩雕屏风后,一帘帘玉色纱幔悠悠随风垂着。
薛幽上下只着了薄薄的春衫,还露着玉白的颈子,那头黑色的长发竟是覆盖了一层雪般化成了rou_ruan的白。从_Suo_Gu_至右耳,有红色的花纹缠绕,眉心更是落了一朵张扬的朱砂花痣。
“小兰,我这屋子可好看?”他撩了撩长发,笑道:“我这样可好看?”
这屋子好看,薛相也好看,可是这是薛幽吗?难道薛幽真是狐仙?狐仙到底吃不吃人呢?娘A,好可怕。兰汀吓得眼圈通红,咬着zhui唇直哆嗦。
见他这么怕,薛幽露出莹白的贝齿,对着指头像在害羞般:“你不要怕啦,我是薛幽哦,A,不过我也不是他啦,我们两个j魄共用一个body,这样你懂不?白天是那个绷着脸怪怕怕的薛幽在,晚上就是我哦。我叫幽昙,你可以叫我小昙。A,对了,小兰大人,这么说我们是初次见面呀,我叫你什么好呢,小兰?还是小汀?干脆就小汀好了,叫着亲切。那既然我叫你小汀,那我们就是好朋友了吧。小汀,那我们从今天开始就是好朋友了哦,你不能欺负我哦,否则我就会杀掉你的,所以千万不能欺负我哦**你说好不好呢?说好,快说好。”
他听说过的离奇古怪的事情不少,不过从没遇见过,有回看白清明渡魂直接就晕死过去了。如今活生生的两个魂魄用一个body的妖怪在面前絮叨个不停,一边说要做好朋友一边要杀死他,兰汀终于崩溃了。被威胁了!会被杀掉!兰汀一屁gu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喂喂,你别哭A,会把薛家人引来的**”
兰汀哪管他,哭得更加有气势。
正哭着,只觉得肩头一暖,外面的风雪声顿时消弭无踪,连寒气都隔绝了,像轻飘飘地被羽毛裹住。兰汀困惑地睁开眼,眼前已经不是薛家,脚下踩着画舫,运河碧波*漾,垂柳烟烟,温暖的春雨像*漉漉的*头tian着他的睫毛。
A,好像又到了奇怪的地方了,又在做梦了。
“AA,小汀你终于不哭啦?你发现了吧,这是你的梦里耶。”幽昙轻飘飘地像片花瓣被水过来,身上的香味很出尘,好像在梦里到过似的。A,梦,兰汀用力把额头磕在船板上,砰的一声巨响,逗得幽昙捂着肚子笑得花枝招颤。“这是真的啦。虽说是梦,可谁说梦不是真的,别再犯傻啦。”
不错,这跟他的梦里是一样的,是沧澜都城的春。
虽说没坐过画舫,可这运河边的石板是走过无数遍的,哪条空空的巷子尽头有做糖画的老爷爷,货郎背上的篓子林又装了宫里娘娘们头上新绢花的式样,这些他竟都是知道的。
“我睡着了?”
“不,你的r身就在梦里。”幽昙眼波一暗,“你看见的这座沧澜都城,是众人的梦织起来的城,你所看见的人都是不愿意活在现世宁愿在美梦中永存的人。既然是梦,便要什么有什么,跟现世里的痛苦比起来,这里便是天国了。只是很多年前,我发觉有人用法力把这个沧澜梦城封入了结界,装入了一个人真正的梦里,把它变成了一个梦。我这几年一直在梦里找寻那个人在现世的蛛丝马迹,你知道为什么吗?”
兰汀摇头,又点头,他似乎陷入了复杂的事件里来了。
幽昙撩起一绺长发把玩着,斜眼看他,说不出的魅惑邪气:“因为呀,本来那个混帐把这破城封印到谁梦里都不关我的事,反正人生来就是要死的,竟因贪恋梦中的富贵荣华缱绻情爱自私地遁入梦里,不惜扰乱三界众生的生息秩序。哼,人类A,到底有多贪婪呢?”说着幽昙目光一寒,“而那胆大妄为的混帐竟趁本殿虚弱将本殿的j也封印进了那人梦里,若那人一死,梦城崩塌,本殿怕是也要跟着这全城的卑贱人类一起灰飞烟灭了!”
幽昙本是绝色冷Yan之人,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高贵不可侵犯——这样的幽昙是连秦毓与柳非银抑或是白清明都比不上的。让兰汀忍不住赞叹他的绝代风华。
“幽昙。”兰汀怯怯地,素白小手绞着袖子。
他一听,那脸竟像翻书般,立刻甩出个滴水不漏的笑颜:“是小昙。”
“呃**小昙。”兰汀清了清嗓子,那你为什么把我弄到这梦里?““引蛇出洞。”幽昙诡秘一笑,竖起一_geng素白的手指放在唇边,“你猜到了吧,那混账把沧澜梦城就封印在你的梦里。既然是你自己做的梦,那你自然知道在这城里要去哪里,去找什么人。我身子弱,因为被封印着,又现真身在现世带你进来,也到极限了。你好好儿玩,我先走了。”
“小昙,不要!不要把我留在这里!”
兰汀惊慌地想拽住幽昙洁白的宽袖,却见眼前迸溅出片片似雪洁白的花瓣,被风一吹,落进碧波的江里,装点了这细雨绵绵的春日。
他抬起手,握住一片纷飞的花瓣。
从画舫里出来的某位公子画着飞鸟闲花的折扇啪地打开,往他手里一瞅,惊讶异常:“咦?看这花这香是**月下美人?”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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