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然六神无主地坐在空旷的楼顶,四下寂静无声,只有微风凉凉掠过耳畔的声音,和自己左肩下方那颗鲜血淋漓的心脏跳动声。
可即便被刺得遍体鳞伤,他还是想再听听那个他用了半生气力去爱的男人的声音。
电话很快就被接起,传来顾延司如常的烦躁,最近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僵,导火线是肚子里的孩子。
“要是你不同意打掉孩子,就别再给我打电话!”纵使隔着手机听筒,都能感受得到男人咄咄逼人的气势,让温然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摸了摸已经显怀的肚子,将薄薄的外套拢了拢,似乎生怕宝宝吓着,轻轻拍抚了几下,最后露出一个惨淡绝望的笑容。
“顾先生,我会听您的话,不要孩子了,”温然的语气稀松平常,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气力,再也荡漾不起半点波澜,他顿了顿,继续道,“也不会再打扰您了……”
事情的进展过于顺利,反倒让顾延司起了疑心,他冷笑了一声嘲讽道:“你不要再玩花样了,我不会改变主意,就这样,很忙挂了。”
被挂断电话的温然有一瞬是错愕的,明明长着一双漂亮耀眼的星眸,此刻里面却盛满了无辜和悲怆,事到如今,他说的每一个字,顾延司都不会再相信他了。
他没有心思玩什么花样,他是真的要和顾延司道别了,他爱顾延司,舍不得让他心烦了。
……
当天下午,顾延司接到助理韩度的电话前,正在思索着如何用更有效的办法让温然将肚子里的孩子打掉。
然而,他无需再费尽心思了,因为这通电话传递过来的信息便是——他的目的达成了。
“顾先生,温然从楼顶跳下来,抢救无效当场死亡了……”
一尸两命,顾延司终于不需要千方百计逼迫温然打掉孩子了,因为他再也见不到温然了。
可为什么当顾延司听到消息的时候,并没有流露出意料之中的欣喜,而是在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都能窥见掩藏在眼神后的悲痛欲绝。
他冲着电话那头的韩度厉声道:“你说什么!我不许你胡说八道诅咒他!”
由于情绪过分激动,他连尾音都在颤抖。
韩度对顾延司这样的反应是存在诧异的,因为在他的认知里,甚至在所有人的认知里,顾延司不爱温然了,还怀疑他肚子里的孩子是别人的野种,一次次恶言相向,还在前不久强迫温然灌下堕T药。
韩度没有时间慢慢解释,挑着重点说明情况:“顾先生,温然这边需要家属过来认尸签字,您现在方便过来一趟么?”
可得到的是男人泄怒的声音:“认什么尸!签什么字!那个不是温然!他上午还给我打了电话!”
他的语调参杂着太多情绪,拿着手机的手开始不停地轻颤,似乎在回忆温然上午那通电话的情形,瞬间心里一阵发凉,后知后觉才意识到那通电话的异样之处。
韩度因为顾延司态度的坚持,不敢再继续往下说,挂了电话之后问警察能不能代签。
毕竟温然是个孤儿,除了顾延司这个合法伴侣,没有其它亲人了。
警察让韩度先去走一下流程,再来办理后面的手续。
而韩度在处理这些的时候,顾延司正开着车赶往韩度发给他的位置,猩红的眼底写满悲痛和挣扎。
眸中似乎还有泪光,他从来没有露过这样狼狈的一面。
刺耳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他本能一慌,生怕再听到让他毁天灭地的消息。
可有什么消息是比温然死了还要肝肠寸断的呢!
顾延司接了起来,蓝牙耳机那头传来一个令他厌恶至极的声音,是左轻川。
令他和温然的关系产生裂痕的罪魁祸首。
“顾总,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左轻川得逞的音调响起,顾延司没耐心和他对抗,此刻他只想见温然。
左轻川像是预料到顾延司的心思,提前制止了他的行为:“别挂,我有重要的事情来通知你!”
“温然死了是吧?这失去至爱的滋味怎么样?”
顾延司心下一沉,对于左轻川的反应产生惊愕,他不是也爱温然吗?
顾延司和温然相爱了两年后结婚,可在结婚当日,却收到了左轻川寄来的照片,照片上的温然衣衫不整,和左轻川睡在同一张床上。
强烈的占有欲让顾延司的心一步步走偏了,结婚后就不肯碰温然,却不料,一年后迎来了温然怀孕的消息。
即使温然一遍遍解释,是和那晚醉酒的顾延司在意乱情迷下发生了关系,得到的却是愈演愈烈的质疑和折磨。
顾延司如陷泥沼,周遭的一切似乎因为内心某个猜测而一下子黯淡了下去,眼前的世界一片灰暗。
左轻川游刃有余,他知道顾延司的世界在一步步崩塌,继续加大药剂:“当年我和温然清清白白什么事都没有,我真是没想到,那个傻瓜那么好骗就算了,你堂堂顾大总裁,也因为几张照片就可以把挚爱逼上绝路!”
左轻川突然换了副语调,恶声道:“可这都远远不够!就算温然死了!我的念念却再也回不来了!”
左轻川口中的念念是沈念,他最爱的人,被顾延司害死了。
巨大的信息量让顾延司的眼神带上了茫然,眼前顿时像是被迷雾包围了。
可他却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因为他看见他深爱的温然在向他挥手。
车胎转了个方向,没有去韩度指定的现场,而是万念俱灰地驶往天水市漫无边际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