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得体的离开了这幢房子。
阿姨在厨房出来收拾餐桌,看到高程的样子小心道:“高先生,您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高程站起来,看着餐桌上那半块蛋糕,神色不明。
阿姨赶紧道:“对不起,高先生……是因为小少爷……不,夫人他实在是太想吃了,依我看少吃一点儿也……”
高程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可能这些年他实在是太拘着唐意了,在这栋房子里他是绝对的权威,他说吃什么就吃什么,他说几点睡就必须几点睡。
他说起床吃饭就必须起床吃饭。
哪怕唐意现在已经是他名正言顺的夫人,他们上床,做爱,可是在潜意识里他总觉得他还是个需要管教的小孩子,小少年。
可能是因为这样他才想要离婚吧。
一定是这样的,否则,还能是他那位所谓的刚刚回国的朋友吗?
高程之所以宁可把人锁在家里也不让他去学校,就是因为那个叫做顾辞的男人也回国了。
在校友会上他也见到了顾辞,相比较起五年前嚣张跋扈,一往无前的样子,站在台上侃侃而谈的人也已经长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唐意身边围着的人很多,可是能称为朋友的那就那么寥寥几个人,而形影不离的只有顾辞。
当年他们刚刚结婚,他一门心思的想要取代顾辞,可是后来发现那是不可能的。
唐意有一段时间热衷于给他送饭,那个时候他短暂的以为自己赢了,可是后来他才发现他也会带一份给顾辞。
他那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才是被顺便的那个。
可是他明明是他的丈夫才对。
再后来唐意创业,他不找作为丈夫的自己,却仍旧要跟顾辞一起。
合作伙伴创业期间同甘共苦,本身就会极大的促进双方的关系,所以他决不允许。
所以创业失败了。
所以顾辞出国了。
可是他一回国,唐意居然就跟他提离婚?
他可真是好样的。
离婚协议书
因为有了上次被锁的经历,这次唐意甚至没有发脾气,他既没有打碎瓷器也没有赌气绝食。
当然,心情好的来源还是因为阿姨居然在他没有软磨硬泡,威逼利诱的情况下端来了甜点。
好久没那么痛快的吃过甜点的唐意像只满足的猫儿。
他吓唬阿姨:“等高程回来发现你每天做甜品给我,你被辞退的时候可千万别说是我逼你的。”
阿姨笑起来,眼角有些皱纹,有点儿纵容有点儿心疼又温柔的开口:“是高先生吩咐的。”
听到这个名字,唐意顿时觉得嘴里的东西不甜了。
高程这几日没有回来,提了离婚之后他总觉得自己也没有勇气打电话过去骂人了,所以很是消停了几天。
就是他仍然看不懂高程这是怎么个意思。
不回应就算了,还吩咐阿姨给他吃甜食?
难道是想像害他牙痛,以此来报复他?
想到这一层,唐意只能恋恋不舍的把蛋糕放下了。
牙痛起来可不是好玩的。
下午午睡起来,却意外地接了个电话。
对方居然是他五年前一出国就没影了的损友,顾辞。
顾辞经历了资本主义国家的洗礼之后,说起话来居然也是人模狗样的了。
问起来他在做什么,居然没有如他所想回家继承公司,而是开了个律师事务所。
唐意记得他虽然是读了金融但是也曾经跟他说过最想做的事那种特冷静跟人科普法条的大律师。
没想到他真的做到了。
唐意这才是真的羡慕了。
顾辞不知道他的情况,还调侃道:“怎么样?我们唐小少爷是继承了你爹的公司啊?还是继续创业呢?”
他们毕业之后创业虽然没有成功,但他跟顾辞说过他唐意永不认输,创业必须成功。
当时习惯了损他的顾辞居然道:“别人说不定只是说说,但是你的能力我是绝对相信的。”
可惜当时他把他们家老爷子气得不轻,老爷子让他必须出国,他还真心实意的遗憾了一下。
听到顾辞旧事重提,唐意脸都要烫起来了。
事实是他不但没有再继续未竟的事业,还一事无成的被人关在家里五年,除了床上功夫见长,什么都没有做成。
可是他也是要面子的,因此只能把这个话题含糊过去。
好在,顾辞根本不怀疑他,这让唐意心里翻腾的更加厉害。
这个时候他才是真的不后悔提出离婚。
如果离婚之后他不再废物,说不定他会有勇气堂堂正正的再追一次高程。
挂断了顾辞的电话之后,他想了一下又给高程打了电话。
直到要自动挂断的时候才被接起来,唐意踌躇了一下,没再电话里再提离婚两个字,只是道:“高程,你今天有时间回来一趟吗?我想跟你谈谈。”
很快听筒里传来高程清冷的声音:“好,我今天晚上会回来一趟。”
唐意嗯了一声,又生硬道:“你开车慢一点儿。”
直到挂了电话,唐意才觉得自己指尖在发抖。
高程挂断了电话,面上蒙了一层寒霜,正在汇报的员工顿了一下,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都有了些颤抖。
高总制定的规则,他自己也从来都遵守,从不迟到早退,也从不在会议上接电话,可是今天他居然自己打破了这个规定。
等员工坐下之后,高程抬手阻止了下一个人的汇报,跟大家说了抱歉又叫了特助来主持这场会议,自己居然转身出了会议室。
高程没回家,只是在办公室坐着。
唐意让他回家是因为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他不由得想起他们结婚那一天。
那是五月份的一天,天清气朗,那一年唐意才堪堪满了十九周岁,还在青春期的尾巴上,他穿着一身白色西装还是少年模样。
可能他当时还没意识到嫁给他会今后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可是天生的乐观让他脸上还是带着笑。
只是那笑里怎么看怎么都带着些许的苦涩。
高程回去的时候落了雨,灰色的天幕压下来,让人心里都是沉沉的,他一路疾驰却在上楼的时候失去了勇气,在楼下吸了一支烟才上去。
阿姨给他拿来毛巾让他擦一擦头上的水,高程接过来,听着楼上传来的钢琴曲。
高程换了衣物循着声音而去。
二楼的最角落的房间里是一间钢琴房,其实也是最初高程为了唐意设置的。
唐意虽然从小不是什么乖得出奇的孩子,但是他其实很有耐心,做一件事情也能全身心投入,也他不需要别人逼他,他做事情完全是因为他自己想去完成。
他手指修长漂亮,手指往琴键上一搭就是赏心悦目的一幅画,更何况他又全身心的练习了这些年。
只是他大概是在这儿住的实在是不开心,这些年来他只在最初那一年里经常出入,后来就很少过来,直到后面完全不弹,琴上落了厚厚的一层灰。
高程站在门口看了会儿,等他结束了最后一个音鼓了两下掌。
唐意转过头来,面容浸在一片昏暗里,只余一个朦胧的轮廓。
他似乎为自己生疏的技艺被人发现而有点儿丢脸,低声说了一句:“弹得不好。”
高程知道他有点儿羞怯了。
就是这点儿羞怯,让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有了点儿口干舌燥的感觉。
那些酒肉朋友都说高老板定力可真好,美人都软了身子居然还能半点儿反应都没有的。
可谁知道,他在自己的小夫人这儿是半点儿禁不起撩拨的。
他声音有点儿哑:“弹得很好。”
其实他就是个外行,高家跟唐家不一样,他年幼的时光,年少的时光乃至成年的时光一直在与人斗来斗去,如此他才坐到了今天的位置。
可是唐意不一样,他有全心全意爱着他的父亲,他在爱里长大,他被教育的过于美好,所以才会把他迷得神魂颠倒。
唐意大概也知道他听不懂,没解释什么,只随口说了一声谢谢。
高程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白皙纤弱的脖颈,漂亮的碎发以及白嫩的耳廓,无不悲哀的想难道到了这种地步他们才能心平气和的说上一两句话吗?
唐意回了房间,在抽屉里抽出那份离婚协议书来,又给他递过去一根签字笔。
“有些你不同意的地方,我们可以再商量。”
说完唐意就没再开口。
没人看到他在死命的掐着自己的手背。
他怕自己反悔。
高程慢条斯理的翻着,似乎真的在认真看每一项条款。
唐意更觉心里苦涩,开口道:“高程,我会不坑你的。”
高程这才抬起头来,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原因,他居然觉得高程的眼眶变红了。
不过高程开口说话的时候仍然是慢条斯理的,这让唐意知道,那是个错觉。
“财产你一点儿不要?”
居然没有分割财产。
唐意顿了一下才开口:“没有必要吧,那是你的东西,我不要。”
他总是这样,他什么都不缺,他不缺钱,不缺爱,什么都不缺,所以他无论用什么讨好他,他都不会心动。
他要追求的是更高层次的东西,他却没办法给他。
他有的他不稀罕,他想要的他又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