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程又有了些怒火，他说：“唐意，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是我的妻子，你可以……”

可以开口跟他要任何东西。

他只有开口跟他要了，他才能在那一瞬间感受到身为丈夫的责任。

唐意听他的意思是以为自己侮辱他，所以他改口道：“那财产分割这一部分就你来拟定吧，我……”

他还没说完，离婚协议书已经在高程手中变成了碎纸屑，纷纷扬扬的落到了地上。

“这一份作废。”

唐意瞪大了眼睛：“你……”

这可是费了他很大力气才弄来的，而且电子文件已经被他删掉了。

高程看他似乎一副很心疼的样子，把他在地上拉起来：“我再赔你一份。”

唐意怒道：“妈的，高程，你混蛋，你特莫赔我一份一模一样的。”

“好，你等我赔你。”

唐意这才气顺了一些。

高程突然摸上他的脸，唐意躲了一下，拧眉：“你做什么？”

高程的手就悬在半空中，之后想了一下在兜里摸出一把钥匙递给他，说法是冠冕堂皇的：“进出门的时候记得锁门。”

唐意切了一声，把钥匙放在了床头柜里。

嘲笑他道：“你关着我有什么用呢？学人家囚禁？”

高程被他气笑了，这张嘴真是永远都学不会乖。

“你跟我离婚之后打算去做什么？”

唐意其实根本没想好离开高程之后做什么。

在他看来自己离开这个人之后，可能需要一年半载的时间疗伤。

从少年到青年，他几乎全部的热情和心思都花在了高程身上，高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他的目标，当这个目标想跟别人结婚的时候他嫉妒的差点儿发疯。

当他得到这个目标的时候，他才有心思去做别的事情。

他才有心思去做饭，去吃蛋糕，去弹琴，去发脾气，去创业，去想变成更成功的人。

所以他自己也不知道当“高程”这个基础消失之后，他还不能真的去做那些事情。

只是在高程面前他是不能这样讲的。

他只含糊道：“可能先去找个工作吧。”

“就这样吗？”

他又含糊的应了一声。

高程想了想道：“既然如此的话，不用离婚之后，我们公司正好在招人，不如你去试试。”

唐意的眼睛亮了一下，可是很快又黯淡了下去。

如果是五年前，能跟高程在一个公司上班他一定非常非常高兴。

可是现在……他们如果离婚了，这样子还算什么样子呢？

不过，高程似乎也没有非要他去的样子，又道：“你很久没去看父亲了吧？这周我可以跟你一起。”

父亲

唐意母亲去世的早，他身体又有些缺陷，因此父亲对他可谓是尽心尽力，几乎是百依百顺。

幸好他不是什么讨债的孩子，否则百分百会被养成一个纨绔嚣张的小少爷。

只是父亲早年过度劳累，年纪上来之后，一些疾病就找上了门，所以就算是有钱也只能小心的养着，没办法去根。

唐意其实之前的时候很喜欢往家里跑，可是后来因为婚姻不幸，他面上都带出了些郁气，怕父亲担心，所以往家里跑的频率就少了很多。

父亲给他打电话的时候还颇有怨言，骂他小白眼狼。

他要是真的跟丈夫你侬我侬就罢了，可是他是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自己听的，因此也就更加愧疚。

他父亲年轻的时候就是个非常有格调的男人，上了年纪之后，那些锐气褪去，就只给人儒雅的感觉。

车子缓缓开进门，欧式栅栏边绽放着一簇一簇的粉白蔷薇，看着就给人热烈，灿烂的感觉。gzh红棠姜茶

唐意心中的郁气少了些，眉眼染上了一些柔和。

高程看着他柔和下去的眉眼，也跟着微微勾了一下唇。

这一趟是来对了。

唐维在房子里出来，手里拿着一根拐杖，微笑着招呼他们进门。

唐意似乎终于有了主心骨，几乎是小跑到唐维身边，又得了父亲一句嗔怒：“都多大了，怎么还是这么冒冒失失的？”

唐意不以为然，没大没小道：“老头，你脸上的褶子怎么又多了？”

气的他把要把拐杖举起来他的头，唐意就迅速的溜进了屋子里。

只留下唐维的一句叹息：“这孩子。”

唐意不在跟前，唐维跟高程客气的点了头也跟着进去了。

照顾唐维的阿姨和管家伯伯也都在唐家好些年了，都是看着唐意长大的，知道他回来了都跑过来跟他打招呼。

那架势看上去真有种众星捧月的感觉，唐意在自己家里当然不客气，指使完这个又去指使那个。

高程除了过年几乎没跟唐意回来过，看着他他像是一棵终日蔫哒哒的植物终于吸饱了水分的样子，不由得去想，原来他是苛待他的吗？

唐维跟着高程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两个人寒暄了一阵，唐维站起来道：“可有时间书房一叙？”

高程赶紧起身颔首：“当然。”

来到书房之后，唐维让他坐，然后他们谈了一下公事。

他们公司是有业务往来的，而且高家一直是他们很重要的客户。

当年唐意毕业的时候，唐家的公司就遭遇了破产的风险，后来没有银行贷款给他，资金无法周旋，眼见着要破产，还是高程主动找到了他说要注资。

如此唐家的公司才能挺过来，而这些年高家在唐家的公司已经有了相当的话语权。

不过这一切唐意都是不清楚的。

唐维觉得他没必要知道，高程则是有意隐瞒。

现在他提起这件事，就是为了打张感情牌，维系感情。

不过唐维也不是卖儿子的人，他把唐意当成眼珠子一样的疼，也不是高程这三言两语就能糊弄过去的。

他其实一眼就能看出来儿子不开心，唐意跟高程的婚姻出了问题，以前的时候他不去管，是因为他觉得小辈的感情大人不能插手。

但是显然最近他已经很明显的子儿子脸上看到忧郁，因此他就不能坐视不理了。

所以他很严厉的对高程道：“你们结婚之前我就跟你说过，你什么时候觉得唐意是个麻烦了，你不喜欢他了，那你就把他给我送回来，我唐维养着他，教育他，你千万别把他放在身边折磨他，我一辈子没别的愿望，就希望我儿子能开开心心的。”

高程知道自己在唐维面前玩小手段是愚蠢的，因此他只能真诚道：“爸，我们之间是有些问题，但是请您相信我，我们一定能够解决。”

唐维再怎么想也想不到，他儿子已经提出了离婚，因此也就是顺势哼了一声。

想起刚刚高程提起旧事的目的，还是在心里叹一口气想着，等会儿有时间帮他说句好话吧。

两个人之后又谈了些别的。

等他们从书房出来之后，唐意已经跟个小霸王一样的霸占了整张沙发，面前的水果，零食，蛋糕摆了一桌子。

唐维带了点儿重音喊他：“唐意。”

唐意赶紧坐好，抬头无赖的喊了一声爸。

唐维绷不住笑了一下，语气中带着点儿责备，更多的是宠溺，他对身边的高程说：“意儿被我宠坏了，你多担待。”

高程赶紧应了一声。

唐意闲闲的想，他这说的好听，其实哪里会担待他呢？他只会拘着他。

午餐极其丰盛，唐意吃的很是心满意足，但是唐维却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唐意有点儿担忧：“爸，你身体不舒服吗？”

其实他一下车就发现父亲老了许多，那个在他眼里山一样强壮，勇敢，无所不能的爸爸终于是败给了时间。

唐维宽慰的笑了一下，打趣道：“我们唐小少爷也知道关心爸爸了？”

唐意不满的盯着他，唐维就笑的更加开心，眼角的细纹都堆叠了起来，看得出来是真的开心。

饭后，唐维捧着肚子瘫倒在沙发上看电视，高程接了个电话出去了，唐维就拄着拐杖坐到了他的身边。

唐维骂他是个小饭桶，唐意就说他是个小老头。

你来我往了几句之后，唐维突然感慨道：“时间真快啊，一眨眼你就长大了。”

唐意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唐维就摸摸他的头发，还像是摸小孩儿一样。

他道：“爸爸从小就跟你说，有什么不开心的一定要跟爸爸说，爸爸都能帮你，有什么不愿意做的事情，我们就不做了，开心最重要了，你说是不是？”

唐意眼睛一下子就湿润了，他想爸爸还跟以前一样啊，他有一点儿不开心就被看出来了。

小时候他被小男孩们说长得像个小女孩，不跟他玩，他虽然把人揍哭了，但是却还是很难过，结果爸爸一眼就看了出来，最后还说他做的好，破例让他吃了好几块糖。

青春期的时候他学过男女生殖系统那一张，脑子里都是嗡嗡的，他那个时候后知后觉为什么唐维会嘱托他绝对不能让人看到自己上厕所。

所以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好些天，才红着眼眶问爸爸，为什么他跟别人不一样。

结果爸爸很温柔的对他说，那是因为你是个小天使，所以上帝决定送你一个独一无二的礼物啊。

唐意把头搭在唐维肩膀上，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里带着点儿哭腔：“爸爸，我不想长大，长大一点儿也不好玩。”

高程不喜欢他还把他整天关在家里，他的同学们都事业有成，只有他什么都没有。

爸爸也老了，没有人在为他无条件的遮风挡雨了。

唐维叹一口气：“意儿，两个人在一起没有不吵闹的，有些事情爸爸没办法去帮你经历，你要自己去学会判断，学会长大。”

可是他不想长大，他只想跟小时候一样在爸爸怀里哭一场，然后就什么委屈都忘了。

但是他也清楚的知道，有些事情他是绝对不能跟唐维说的，就像是离婚的事情，他什么都不能说。

高程站在门口看着只觉得心如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