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什么事了?”
“叫你连中了秀才都不开心。”
“还不来孟师兄的案首宴!”
许怀谦把炭送到,几人找了一间茶楼,坐下来闲谈,向段祐言问道。
“一言难尽。”被他们责备段祐言也不生气,叹了口气,一副不知道从何说起的模样。
“一言难尽,多说几句就好尽了。”许怀谦捧着陈烈酒给他倒好塞在他手里的茶杯,蒙着眼的脸都笑得喜滋滋的。
陈烈酒看他摸索着喝水没问题后,转过头也认同许怀谦话地“嗯嗯”向段祐言点了点头,在他看来,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他和许怀谦很像,都不是那种喜欢沉浸在自怨自艾中的人,不太明白段祐言一个大男人为什么会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哎!”段祐言被他们夫唱夫随的模样烫得眼睛一红,叹了口气,开始讲述起来,“我与我家夫郎相识于一场错误**”
段祐言也觉得他得找人倾诉了,再不把压在心里这些事给倒出来,他自己都快把自己给B疯了。
两年前,平溪县县令盛致远在县令府里为给自家唯一的哥儿庆祝成年,大摆筵席,整个县城的大户人家都去祝贺了。
席间,盛县令的哥儿盛云锦正与一群大户人家的姑娘哥儿说话,说着说着脸颊就烧红了起来。
有人提议找个大夫来看看。
平溪县不是什么大县,县里只有一家大医馆,医馆里的董大夫医术最好。
奈何那天董大夫在给一个急诊病人施针走不开,他想一个从小锦_yi玉食长大的哥儿,也不可能突发什么急症,至多就是风寒发烧一类的,就叫跟着他学了十年医,医术还算不错的段祐言去看看。
段祐言被下人领进了繁花似锦的县令府后衙,在一众宾客中,来到被一群镇上大户人家众星捧月般恭维着盛云锦面前。
第一眼,他就看愣了神。
盛云锦烧红着一张脸,低眉垂眼地与身旁的人说说笑笑,明明body不适,可眉目间流转的尽是欢快活泼的神色。
明明周围大户人家家里的小姐哥儿们容貌气度也不差,可那一刻,不知道为何,段祐言的眼里只有他的存在。
好似他的一颦一笑都活泼漂亮得不像话。
下人禀告了他的到来,盛云锦抬眸瞧了他一眼,眉目都亮了一下:“这个大夫长得好生英俊A。”
当时席间就有人打趣他:“让你阿爹阿娘照着这个大夫的模样给你挑个还要英俊的!”
席间的宾客都是县里的大户人家,每一个都是段祐言得罪不起的,他当没有听见地上前隔着丝巾给盛云锦把了脉。
他的手腕很烫,隔着丝巾都能很明显地_gan觉到,不像是_gan染风寒所致,他仔仔细细把了一盏茶的功夫,确定只是_gan染了风寒,没有别的病症后,这才与县令说:“小少爷只是不慎_gan染了风寒,喝些退烧散热的药就好了。”
县令点了点头,让他当场开药。
“**唔。”他正要开药的时候,盛云锦突然出声问了句,“不知道你开得这散热药苦不苦呀?”
他转过身见见他眉头皱得死死地,一副很不情愿喝药的样子,旁边还有人附和道:“对对对,锦哥儿怕苦,大夫,你可别给他开太苦的药。”
他想着漂亮的哥儿,一般都吃不得苦,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给他开了些只有甘草之类的甜药,向他保证:“我开的药都不苦,甜的。”
“真的呀!”盛云锦眼睛一亮,“那我可得好好尝尝这不苦的药。”
见他对喝药期待起来,他又在药方里多加了些甘草之类的药Jin_qu,这样熬出来的药才会更甜。
果不其然,等丫鬟熬了药端来,盛云锦期待地端过药碗嗅了嗅,没嗅到药zhi里的苦味,开心地笑了,把碗里的药一饮而尽,砸吧咂咂zhui,眼睛亮晶晶的:“果然是甜的!”
“你这个大夫人好好,不骗人!”
段祐言当时觉得好好笑,怎么给他喝个药都喝出人好来了!
等他笑完抬起头去见盛云锦时,只见盛云锦也正在冲他笑,眉眼弯弯的,配He着他那张烧红的脸,漂亮得不像话。
段祐言当时就笑不出来了,不知道他有什么好笑的?
可惜,盛云锦笑过后,就把他安排到偏厅去了。
时下医馆出诊风寒都需要等病人退烧了才走,避免遇到突发情况,大夫来不及赶过来。
段祐言跟着下人去了偏厅等候,偏厅不比正厅热闹,桌上除了茶水什么否没有,他也不嫌弃,坐下去拿出医书来准备翻翻。
这时下人又去而复返,端了起瓜果糕点进来的:“小少爷说他今日生辰,不能怠慢了任何一位客人。”
段祐言知道县令家的小哥儿今日成年宴,热闹得很,整个镇上的大户人家都来县令府了,只是没想到他也被认定为客人一类。
想了想,段祐言觉得也不能白吃人家的东西,从医药箱里拿出了一包蜜枣来递给丫鬟:“你家少爷请我吃瓜果,我请他吃甜枣,祝他今日生辰快乐。”
当时丫鬟面色古怪地拿着药出去了,这种廉价到不能再廉价的东西,也不知道会不会交给他家少爷。
段祐言原本没有在意,但等那丫鬟折回来说:“少爷说谢谢你,蜜枣很甜。”的时候。
段祐言现在都还记得他当时那比吃了蜜枣还甜的心情。
只不过好景不长,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那个丫鬟就急匆匆地来寻他:“不好了,大夫,我家少爷烫得更厉害了!”
“什么?!”段祐言惊了一下,急急忙忙地跟着丫鬟又jin_ru了盛云锦_F_间。
这次不是在正厅,直接在卧_F_了,他坐在_On the bed_,一张五官j致的小脸烧得通红,双眼迷离的,见到段祐言进来,还弯了弯眼:“大夫,我还要喝甜甜的药!”
段祐言真是又好气又好笑,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心心念念着喝甜药?
“先治病,”他难得没有板着一张脸,温声温气地说,“治完病再喝甜药。”
盛云锦嘟了嘟zhui:“好吧。”
怕刚才自己隔着丝巾没给盛云锦诊断好,这次他直接诊在盛云锦腕间,确定每一gu脉都诊断过后,只有表示风寒的洪脉在剧烈跳动后,再次放了心。
他刚没有诊错。
可是他覆盖在盛云锦手腕上的指尖烫得厉害,又不太像是风寒。
段祐言向盛云锦的眉间看去,虽然雪白的额头被烧得通红,可眉间的哥儿线黯淡,完全没有潮热的悸动,应该不可能是潮热。
想了想,他又开了一贴极速退烧药给丫鬟:“拿这贴药再去煎药水给你家少爷_fu用。”
怕是他刚开的甜药不起效果,这次他没敢自作主张地换药了,老老实实开了一贴退烧药。
这次不是甜药了,盛云锦咬着牙喝了下去,段祐言手心握着一颗糖,原本想要塞给他。
可他们身份有别,他终于还是没有塞过去,只是把那颗糖捏紧了又捏紧,等一旁着盛云锦接下来的情况。
“呀!”
“这怎么还吐了?!”
这次反应更快,没过多久盛云锦直接把药吐了出来。
“不行我好热好难受**”盛云锦一双漂亮的眸子都烧得雾蒙蒙的了,_geng本不知道自己面前的人是谁,只是无意识地呢喃,“又闷又热地难受**”
这症状好像哥儿潮热。
段祐言把着滚烫的手腕,看他那无意识呢喃的言语,皱紧了眉,细细把哥儿特有的*阳融He脉诊了又诊,确定脉象平缓,没有任何潮热的悸动这才放下心去。
应该是高烧不退太过难受导致。
“小少爷能接受扎针吗?”想了想,段祐言向一旁的盛县令问道,他怕盛云锦再这么烧下去,人都要烧傻了,决定给他扎针强行退烧。
“能能能!”盛县令摸着盛云锦烧得滚烫的额头,急得不行,“能治就赶紧治,再拖下去,这人都快烧傻了。”
他不敢耽误地取出银针,半蹲在床边,摊开盛云锦的手,把银针慢慢捻进退烧的He谷*里。
“**唔。”刚一捻进针去,盛云锦的body发生了极速的转变,手上的心脏融He脉剧烈跳动,眉心的哥儿线由暗转红,他难受得嘤了一声,body不受控制地向他面前低着头正在给他施针的段祐言靠去。
一个滚烫的吻附在段祐言下巴上。
当时段祐言和刚颤颤巍巍睁开眼的盛云锦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段祐言看到他眉间亮起的哥儿线,急忙把了一下脉:“怎么是潮热?!”
这不可能!!!
他刚刚诊了三遍,三遍都没有!!!
段祐言愣在当场,如遭雷劈,他很确定自己没有诊错脉,可是已经晚了!!!
本就高烧再彻底被激起潮热的盛云锦刚接触过段祐言身上那明显比他冰凉很多地方body,已经完全没有理智可言,直接攀上了他的脖颈,滚烫的唇在他脸上乱亲。
然后由亲到tian,他的*尖烫得吓人,只有tian舐段祐言才能得到片刻的缓解。
但是段祐言身上暴露的皮肤太少了,他不得不发了狂地去撕扯他的_yi_fu。
变故就发生那一瞬间,当时还留在府nei等候盛云锦情况的一群宾客人都吓傻了,飞快地出了门去,盛县令的脸色也沉得犹如煤炭般黑,段祐言推开盛云锦想要给他解释。
盛县令气得手都在抖,看段祐言的眼神犹如看杀子仇人,但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狠狠一甩袖,当机立断地把_F_门关了,咬牙切齿地在门外说:“我观大夫还未束发,还请大夫继续为我家哥儿医治,事后定会以佳婿下聘,如若大夫见死不救,哼!”他话没说完,但语气里蕴含的威胁,谁都明白。
时下男子若是已婚配会将头发束起,或者束冠,段祐言明显还披散着发,只在发_geng处用发带绑了一下,证明没有婚配。
“**我不行!”那时候的段祐言说什么也不想染指盛云锦,他拍着门拼命地想要出去。
可是他们被关在一个屋里,如果他不救盛云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他别无它法!别无它法!别无它法!
“事后所有人怨我连一个哥儿潮热脉都诊不出来,”段祐言红了红眼,“师父嫌我丢脸,父M_下跪为我求情,我不得不入赘到县令家。”
“我只恨我自己为什么医术不能再j进一点,”段祐言捏紧了拳,“我想学医,我想弄懂这究竟是这么一回事。”
“可是岳父嫌我只是一个大夫,配不上阿锦,要我科考,”段祐言咬了咬牙,“我考了,我没日没夜地苦读了两年,我以为我考上秀才,能让阿锦风光了,就能回去学医了,但是**”
“不一样了,不一样了,”段祐言捏着桌角,面色痛苦,“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以为他考上秀才就能像以前一样继续学医了,可是地位和身份发生了改变,他又怎么可能再变得回以前那个一心只想学医,在四十岁之前开一家医馆的乡野大夫。
师父不会再像对待徒弟那样再对他吆五喝六,医馆他想开就能开了。
甚至就连他自己都在想,他要是不读书,不科举,不当官,他就算开了医馆又如何,下次再遇上阿锦这样的事,难不成还要父M_跪地替他求情吗?
而且他自己也会因为看书时想起在书院里结交到许怀谦他们这样一起努力一起科考的至交好友而觉得畅快。
这跟窝在小县城当大半辈子学徒才能学一手半吊子医术是完全不一样的_gan觉。
这一切的一切都好似在告诉他,别学医了,科考吧,只有继续科考才是对的!
可是学医是他坚持了二十多年的理想A!他要是继续去科考了,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再继续学医了,不学医永远都弄不懂,他当初为什么会给阿锦诊错**
一时间他迷茫了,他分不清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了**
所以他一直在想,是不是当初他不踏进县令府,不给阿锦误诊是不是一切都不会改变**
段祐言的痛苦与纠结,听得孟方荀几人目瞪口呆,这怎么跟唱戏文似的,一环比一环j彩,张着zhui,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只有陈烈酒和许怀谦两人,一个人嗑瓜子,一个吃瓜子,听他说,磕吃得非常欢快。
直到最后彻底没了声音,许怀谦手里抓着一把陈烈酒给他嗑的瓜子,意犹未尽地问:“这就没了?”
“没了。”段祐言摇摇头,这几天他就沉迷在这里迷茫与痛苦中,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这就是一个小人物,从小给自己订一个努力一辈子的目标,结果因为一场意外,读书了,开阔了眼界,回过头来发现现在的自己和以前的目标匹配不上了,执拗地想要回到命运的转折点,却发现回不去了,从而产生的迷茫痛苦。
许怀谦挺能理解的段祐言,毕竟他在没有遇到县令一家以前,就是乡下的一个学医小子。
一辈子的梦想就是当个大夫,自己开一家医馆,这对他来说,就是圆满的一生了。
什么读书当官,都离他太远太远,远到他连想都不敢想。
一个错误让他入赘给了县令家的哥儿,成了县令的赘婿,所有人都催着他长进,只有他还执拗地想要学医,以为自己长进了就能回去继续学医了,但在长进后却发现,回不去了,就算回去继续学医了,他也不再是当初那个一心只想学医,只想开医馆的乡下小子了。
就像鱼游进了大海,迷失了所有的理想和目标,完全不明白前路该如何走了。
所以偏执地想,我要是当初没有kua过这个门槛,没有走出去过,没有见识过,是不是一切都不会改变。
尤其是,他还有一个拔苗助长县令岳父,天天对他进行打击教育,就更让他迷茫痛苦和想不开了。
“你后悔入赘给你家夫郎吗?”许怀谦分析完他的心理后,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不后悔。”段祐言摇了摇头,他什么都后悔,就是不后悔遇上他家阿锦。
他只后悔,那天他为什么要去扎那一针?要是他不扎那一针就好了!
他要是不扎那一针,等盛云锦潮热来临,盛县令会给他挑一门门当户对亲事,而不是选择招他这样的人入赘!
他这样的人入赘给县令家,还是以这样的方式入赘的,谁不会想歪?
即使不刻意去听,他也能知道他们说的话有多难听:“那大夫怕不是故意这样做的吧,就是想要赖上盛县令,当一个乘龙快婿,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后半辈子权势夫郎钱财什么都有了!”
“所以你一直不肯把你夫郎介绍给我们,是因为这样A。”许怀谦听完后,心中百_gan交集。
当初他见段祐言把盛云锦丢在书院的山脚下,还以为是他抹不开面子自己娶了个夫郎,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一些乱七八糟的缘故。
段祐言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不怕向别人说起阿锦,可他怎么说?
他要向别人洋洋得意地说他是怎么入赘给阿锦的吗?
谁相信,他把了三次脉,三次都没有把出阿锦的哥儿*阳融He脉有悸动的现象?
谁相信,明明都热了好几个时辰了,为什么他一个大夫没有诊断出来潮热?
谁相信,等他扎针的时候,针扎下去就那么巧,直接扎到了盛云锦潮热?
他只要一说出他是县令家的赘婿,没有人不相信他没使手段,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他在炫耀。
他只能把自己藏起来,只要别人不笑话他,就不会笑话到阿锦身上。
所以他入赘去科举,他都认,这些都是他欠阿锦的他该去弥补。
可阿锦的痛苦都是由他引起的,他做这些又能弥补到他什么呢?!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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