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南清七点就醒来了,这么多年来,他已经养成了到点就醒的习惯。他起床的时候,张承逸还睡着,张承逸睡觉的时候,整张脸会显得格外的温和,眉梢和眼睛都是平平的,南清喜欢起来前,看一会儿他,不长,也就几秒的时间。
昨晚张承逸做的时间有点长,南清下床的时候倒吸了一口冷气,拖着自己有点打颤的腿,以及全身的痕迹,把张承逸今天要穿的衣服和要带的配饰整理好放在了床头,然后极其缓慢的来到洗手间。他给自己上了点药,洗漱了一下,替张承逸挤好牙膏,再把一次性的毛巾拿出来,挂在了毛巾架上,才下楼。
下楼后,南清直接去了厨房,把咖啡豆磨好,按照张承逸的口味泡好咖啡,等他做完早饭,张承逸已经穿戴整齐地出现在了餐桌前。
“醒了。”南清把刚出锅的煎蛋放到了他面前。
张承逸点了点头,随手拿起咖啡喝了一口,然后也不等南清,自顾自地吃起来。
吃完早饭差不多要到八点半了,南清见时间差不多了,就提前来到玄关处,把鞋架上的鞋子拿了下来。
南清站在门口,看着张承逸弯下腰穿好鞋子,他张了张嘴,想问,你今天回来吗?可视线落在张承逸神色平淡的侧脸时,想着还是不要烦他了吧。
最终南清什么也没说,看着张承逸伸手,看着他把手握在门把上,可等了很久张承逸都没有把门打开,南清疑惑地抬头看去,却发现张承逸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南清这才突然记起一件事,他上前了几步抱了抱张承逸,他不明白这个习惯从何而来,反正跟了他之后,就被要求这样做了。
“下不为例。”张承逸冷冰冰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南清埋在他的肩膀处,默默地点了点头。
要是声音更有温度点就好了。他想。
这个拥抱持续时间不长,只是短暂地几秒就分开了,南清还来不及松手,张承逸已经很自然地推开了他,然后开门,他的背影似乎停顿了一下,头微微一侧像是要说什么,但是太短暂了,南清没有看清,因为张承逸下一个动作,就是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以至于南清觉得这个微不足道的侧头是他的错觉。
张承逸走后,整个房子都安静了下来,不过好像他在的时候,也挺安静的。除了偶尔的几句话,以及做爱时忍不住发出的声音,就没有了别的声响。
南清在玄关处站了几秒,就回了厨房,整理好厨房,他又拿起昨天换下来的衣服,打算去洗,他忘了检查,所以在洗的时候,被衣服上的胸针狠狠地刮了一下,血一下子全部沾在了衣服上。南清脸色一变,第一个反应不是去处理伤口,而是迅速拿起衣服,可是血已经滴上去了,又因为在水里,衣服上的血迹晕了开来。
他不知道这件衬衫对于张承逸重不重要,但是让他情不自禁回忆起,他第一次弄破张承逸衣服的时候。
那天下了大雪,做爱时,张承逸顶得太深,南清没注意力道,抓破了张承逸的衬衫,张承逸脸色瞬间一变,立刻从南清身上爬了起来,他黑着脸把南清从床上抓了起来,质问他知不知道这衣服是谁送给他的,居然敢弄破。
南清当然不知道,他被拽得生疼,摇着头满脸迷茫。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张承逸,他有点害怕,最后的结果张承逸把他独自一个人留在了房间里,穿上衣服,然后消失了整整一个月。
思绪回归,南清看着眼前的沾着血的衣服,心里一凉,倒不是怕张承逸生气,跟了他那么久,他的脾气南清早就了解了,他不在乎张承逸发脾气,他只是不想他又消失太久。
他想了很多办法,可衣服太白,无论怎么洗上面还是有淡淡的痕迹。
到了晚上,南清收到消息,是张承逸发来了,寥寥几个字。
回来吃。
南清说不出心情,他只好先做饭,然后想着回来再告诉他吧,祈祷它只是一件普通的衣服。
张承逸进家门的时候,南清就在玄关处等着,张承逸始终不明白南清是怎么做到掐着时间,然后每次准确无误地出现在他开门的刹那之间。
他淡淡地看了南清一眼,然后伸了伸手,南清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帮他把大衣脱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南清有点奇怪,眼神不再热烈,甚至有点躲闪。
张承逸也只是在意了那么一秒,直接来到饭桌前,果然都是他喜欢吃的菜,连同虾都是去了壳的。两个人在饭桌上沉默地吃完了饭,南清踌躇着自己该如何开口,他思考的时间有点长,张承逸已经擦干净嘴巴站了起来,打算上楼了。
南清见状立刻喊住了他。
张承逸脚步一顿,回头问道:“怎么了?
“今天洗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手受伤了,衣服上的血迹洗不干净……”
“手受伤了?”张承逸打断了他的话。
“啊?”南清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了,也没能消化刚刚张承逸说的话,他僵硬看着张承逸皱着眉向他靠近:“处理过了吗?”
南清:“啊?”
“我说的话有那么让人难懂吗?手受伤了,你处理过了吗?”张承逸难得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南清终于在不清明的思绪中,抓住了头绪,他点了点头,怕张承逸没有看到又嗯了一声。
张承逸并没有走,他伸出手拽住了南清的手:“这就是你说的处理过了?”
南清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手上,因为伤口不是很大,他随意贴了一个创可贴,现在创可贴的周围有点翻起来了,又因为做菜入了水,周围的皮肤组织都泡白了。
“我……”
南清话还没说完,就被拉着来到了客厅,只见张承逸从柜子里拿出了医疗箱,然后撕掉了南清手上的创可贴,拿出碘酒仔仔细细地涂在了他伤口上,沉着一张脸给他贴上了防水创可贴。
全程南清没有说一句话,就这样呆呆地看着张承逸紧绷的侧脸,看他低着头认真给自己处理伤口的样子。
做完这些,张承逸才抬头,他看到南清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不是挺会照顾人的吗?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不会了?”
南清的睫毛很长,眼睛很亮,看人的时候总感觉含着一汪水,他没说话,只是稍稍靠近了张承逸几分,然后把自己的嘴唇轻轻地印在张承逸的嘴唇上,因为靠近的时候张承逸并没有躲开,所以南清知道,他是默许的。
南清刚要离开,就被张承逸抬手用力地按了回来,嘴唇又重新紧紧地贴在一起,吻了好长时间才放开。
“张承逸。”南清仰着头,嘴巴微张喘着气,眼角泛着红,水波粼粼地看着他。
张承逸呼吸一下子就重了,他压低了身子,眼眸暗沉。
南清一愣,随即小声地说道:“还疼着。”
张承逸看了他一会儿,才直起身子:“明天晚上有个宴会,你和我一起去。”
南清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张承逸不是没带他去过宴会,但是距离上次已经过去半年多了,他一直以为不会有机会了。
他很喜欢和张承逸去参加活动,无论大小,只有那个时候他才会觉得自己是独一无二的,才会觉得张承逸身边只有他一个人,而自己是唯一一个被带出去,给别人认识的,无论这个标签是什么。至少在他所看到的新闻中,张承逸没带过别人。
只有在那个时候,他才可以自欺欺人,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明天下午陪你买套衣服。”张承逸看了一眼南清过于欣喜的表情,有些不舒服地抿了抿唇,他似乎窥看到了南清的内心,“你知道的,带你出去,是因为你有一张值得炫耀的脸,别的不要多想。”
南清还没想太多,预料到的冷水就已经泼了下来,比上次来得还要快,他看着自己手上的创可贴,想着,不能让我再多想一点吗?
他张了张嘴说道:“我明白的。”
他从小就讨厌自己这张脸,因为这张脸他经历过很不好的事,每个见到他的人都用漂亮来形容,对于一个男生来说这个可以说是称赞也可以说是讽刺。
张承逸留下他,带他出去,也只因为他的脸。所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逐渐庆幸自己有这样一张脸。
曾经最讨厌的东西,如今成了他的砝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