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拜祭了“英烈碑”后,光明和顾长生又参加了礼部安排的宴会,接见烈士的家属们。
“王爷,这是我的小儿子。我希望他能够象他的哥哥那样,做一个He格的战士,为我天朝出力!”
当顾长生和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说话时,这位老妇人一手激动的拉着顾长生的手,一边指着自己的儿子,颤巍巍的说道。
顾长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老妇人身边那个年轻人,已经向顾长生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挺直了yao,大声说道,“王爷,我叫戚绍义,入军事学堂就读四个月!家兄戚绍仁是杨万山将军麾下的游击将军,战死在哈拉帕河畔。我为家兄骄傲,更希望能象家兄一样,他日能够留名于英烈碑上。这也是家M_的愿望!”
看着这样一张年轻而*诚的脸,突然间顾长生说不出任何话,此时,他的心中只有_gan动。片刻后,他先回了戚绍义一个军礼,然后向老妇人shen鞠一躬,他诚挚的说道,“夫人,我为天朝有您这样的M_亲而_gan动。”
老妇人大惊失色,“王爷,折煞老身了!为朝廷出力是我等小民的份nei之事,如何担得起您如此大礼?”
顾长生的眼中泪光闪烁,“您当得起的!长生不才,没有把您的儿子从战场上带回来,您不但不计较,还把另一个儿子送往军中,让他继续从军——夫人,您太shen明大义了!”说着,他又向老妇人鞠了一躬。
自投身军旅以来,顾长生一直扮演着指挥者的角色,在战场上,所有人都是他局中的棋子,这当然包括己方士兵。对于在战场上作为博弈者的他来说,他很少在乎士兵的想法,因为那毕竟不是他应该主要关心的事情为了全局而牺牲小部分人,对他来说那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但当他neng下战袍,站到那些因为战争而死去的将士碑前站到这些因为战争而失去亲属的普通百姓面前时,他却是_gan慨万千:一直以来,就是这些不起眼的人,用他们的汗水他们的血r,铸成了真正的长城——就是这些最普通平凡的人,顶起了整个华夏民族的脊梁!所以,华夏民族才能在经历了无数劫难后,仍然傲立于世!
此时,厅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顾长生他们xi引了,在看到顾长生的行为听到他的说话后,很多人都被_gan动了,一时间整个大厅里充满着静穆庄严的气氛。
“嗤!”
一声冷笑响起,在这样的氛围中,发笑者自然格外引人注目。
发笑者身着紫衫,身佩青绶,众目睽睽之下,他缓步走到顾长生跟前,看着顾长生,他慢慢说道,“王爷,下官有事请教,望您不吝赐教。”
那是,谏议大夫陈来仪。
没有人想到,陈来仪会在这样的场He里作仗马之鸣,一时间人人都有些发愣。
顾长生向满脸铁青的光明施了个安抚的眼色,随后不动声色的看着陈来仪,“请讲。”
陈来仪理也不理周围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有些目瞪口呆的众人,他大声道,“自古有云:一将功成万骨枯。那千万枯骨成就的,是一人的宏图霸业,破灭的却是千万人的家庭。请问王爷,您觉得这样的战争有意义吗?”
主办此次宴会的礼部尚书孟知书是夏侯子文的心腹,因为他的小心谨慎,所以在瑞王遇难后,逃过了光明的清洗。尽管光明知道他与夏侯子文间不清不楚,但因为抓不到明证,只好无可奈何的暂时放过他,让他继续坐在礼部尚书的位置上。孟知书当然知道为了今天这一问,瑞王花了多少心思。此时,他在激动xing_fen中又带着伤_gan:王爷A,您去得太早了,只可惜您看不到这一幕了**
看着皇帝那双寒冽冽的眼睛,站在光明身旁的礼部侍郎段锦云浑身大汗淋漓,刚想开口让士兵把陈来仪拿下,但皇帝却吩咐道,“不用管他。亮王会处理。”
_gan受到皇帝的从容自如,段锦云稍稍放下心:既然皇上这么有把握,那亮王一定能应付吧。
尽管光明显得极其镇定自如,但实际上他自己也是在提心吊胆。因为他shen知,这种情况下如果就这么把陈来仪拿下,那就会给这在场的几千名老百姓心中埋下对朝廷决策的疑惑的*影,更会给他们的心理带来巨大的冲击和影响。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当他们把这疑惑对亲朋好友左邻右舍述说后,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当所有的百姓都知道了这种疑惑,当所有的百姓都有了这种疑惑,——轻,则让百姓们对战争产生厌恶重,则会让他们开始怀疑朝廷的每一项国策,甚至带来政局的动*。所以,尽管恨不得把陈来仪凌迟处死,但光明仍然强自忍耐,把自己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顾长生身上,希望他能反驳陈来仪,重新得到百姓的信任。
光明在心中默默祈祷着:“长生,你一定要驳倒陈来仪A!”
直视着陈来仪,顾长生淡淡道,“顾某一介武夫,不求成就什么宏图霸业,只知道保家卫国,打击一切觊觎我天朝的野心家。”
“王爷,此次西征,是因印河侵入巴斯。这与我天朝有何相干?”
顾长生肃容道,“巴斯历来为我天朝属国,巴斯有难,上国自当相救。”
“既是救巴斯于危难间,但王爷的铁蹄为什么会踏入印河本土?更侵占了印河大片国土——要知道印河并没有威胁到我天朝,——王爷,我天朝素为仁义之师。您的行为,只怕是不仁不义吧。”
“印河没有威胁到我天朝?”顾长生的瞳孔猛的一*,他冷笑一声,“当梅瑞nei的十八万大军陈兵哈拉帕河以南时,印河元帅多里安就领军二十万集结在天印边境,后来更入侵我天朝藏州——陈大人,印河人的这些行径,难道还没有威胁到我天朝本土?”
“就算印河觊觎藏州,意图侵略我们,那么我们予以抵抗即可。但为什么在得胜后,王爷你要占领它的土地?这样做的我们,跟印河有什么区别?”陈来仪完全可以_gan受到来自自己身后皇帝那冷厉的目光,但他挺直了背,不予理会。他当然知道在宴会结束后,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但他不怕,也不悔——在此次宴会发难,固然是因为瑞王的安排,但更主要的,却是他自己的愿望。身为儒生,他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个暴_N_的顾长生会做出无数令人发指的暴行。而从之前今上大力提高军人待遇这事上,他可以断定:朝廷会将民众引向战争。他不敢想像,如果顾屠夫继续执掌兵权,如果所有百姓都对继续开战死心塌地,那会把天朝引向一个什么样的可怕境地——所以拼着不得好死,他仍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向顾长生发难。——他,不过是希望通过自己今日的言论,能让百姓们对朝廷做出的关于战争的一切决议质疑。
顾长生慢条斯理的回答道,“最简单的区别就是:我们不用向印河割让土地,我们不用向印河人赔款。”他顿了一下,扫视了一遍全场,缓缓说道:“保家卫国的本质就是一种自我保护。自我保护就意味着必须对外扩张和nei部发展以求强大。——这个世界上只要有不同的国家,那么国与国之间就不可避免的要打击潜在的敌人保存自己。而为了给自己的nei部发展提供动力,这就不可避免的要对外扩张,所以也就注定了必须消灭周边国家——占领印河人国土,能够削弱印河。我们为什么不做?”
顾长生铁铸般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冷笑,“一个国家要生存,必然不能容忍周围有其他强国。历史证明,一个国家周围的强邻越少,这个国家的发展就越好。而我天朝,陆地上北有罗萨南有印河,海上有倭国。当有机会削弱强邻时,我为什么不做?”
陈来仪厉声道,“一个强大的国家不在于它的国土有多宽,而是在于它是否爱护它的子民。王爷,看着这九千七百三十三个家庭支离破碎,您有什么_gan觉呢?”顿一顿,他的语气越发尖锐,“亮王爷,请您告诉下官:当我们在赞扬这些死者的崇高,赞扬您的丰功伟绩,这是不是在赞扬战争的伟大与美好?如果是,下官不知道您看到那些孤儿寡M_的凄惨了吗?_gan受到那些失去儿郎的百姓心中的悲苦了吗?”
“陈大人所言,顾某不敢苟同。”顾长生平静的说道,“的确,战争并不是伟大与美好的。对于那些失去儿郎的百姓,顾某同他们一样,心中难过——因为他们是我麾下的儿郎,没能把他们全部从战场上带回来,是顾某的能力不足——而今天,我们的百姓不但不责怪顾长生,反而愿意把他们的孩子继续交给朝廷,为什么?”
没有给陈来仪说话的机会,顾长生的手指向身旁那对M_子,他动情的说道,“这位老夫人,她的大儿子战死在沙场上,她不但不怪无能的顾长生,反而愿意让她的小儿子也从军,为什么?”顾长生提高了声音,激昂的说道,“因为她shen明大义!因为她知道,一个国家和民族的振兴,就是需要一代乃至几代人的奋斗和牺牲!因为她知道,如果没有前人的贡献,又怎么会有后人的繁荣?因为她知道,如果人人都不把孩子交给朝廷,如果人人都贪生怕死绝不从军,那么国家必定会被恶邻侵吞!——国家国家,先国后家,国之不存,家将安在?”
盯着陈来仪,顾长生的声音冷得像结了冰,“这位老夫人虽是nv流之辈,但却眼光shen远。而陈大人你呢?身为朝廷命官,面对着严峻的政治局势,面对着天下各国间你死我活的殊死斗争,你却一昧计较眼前利益,安心于暂时的平安,只关注着眼前的太平!如果人人都像陈大人你这样鼠目寸光,我天朝终将会国之不国!”
在顾长生这番话结束后,一时间陈来仪哑口无言。这时,顾长生身旁那位老妇人突然出声说道,“王爷,您的那些道理老身并不明白。”
听到老妇人这话,顾长生的心像掉到了冰窖中一样,他转身面对老妇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陈来仪已经出声恭敬的说道,“请老夫人指教。”
“老身有两个儿子,大儿子绍仁是从五品下阶游击将军,他战死在印河。老身在得知消息后,心痛yu绝,但此时,老身的小儿子绍义却刚好考上军事学堂。老身没有劝阻我儿退学,这,并不是因为朝廷那笔丰厚的抚恤,也不是希图朝廷所给的虚名。”看着众人,老妇人缓缓问道,“老身就这么两个儿子,为什么在大儿子战死后,还肯让小儿子入读军事学堂,从军一生?”
大厅中没有人开口回答老妇人这个问题。
叹息一声,老妇人继续说道,“刚才亮王爷说的那些大道理,老身并不明白。老身只知道一个道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老身出阁前是浙州人,家中曾遭倭寇掠侵,那时,是朝廷的军队救了我们一家,在那场战斗中,也有将士为之付出了生命。——为了保护我们这些普通百姓,将士们付出了生命。如果以后人人都不从军,那还有谁来保护我们?——做人,是要讲良心的。所以在绍仁成年后,老身将他送进了军队。在绍仁战死后,老身仍然让绍义从军。”
老妇人身边的小儿子戚绍义接过M_亲的话头说道,“在今年八月的时候,我考入了军事学堂,在投身军旅之前,我就做好了将来马革裹尸的准备。——这,也是每一个军人和他的家庭都有的觉悟。”坦然的看着陈来仪,他大声问道,“我想请问大人:为什么只容许别国来侵略征_fu我朝,而当我们的军队踏上了他国的国土,就会被认为不仁不义?”
戚绍义的声音又清又亮,“九十多年前,趁着我朝nei乱,北海和倭国就一路杀入中原。连这种撮尔小国都敢欺到我们头上?为什么?因为他们垂涎华夏的富饶,因为他们知道就算他们今后打败了,只要认个错,作为礼仪之邦的天朝,总会原谅他们,绝不会为难他们!”
说到这里,戚绍义的语气中多出了一丝激动,语速也开始变得急促起来:“我们从来都自诩为礼义之邦,从来没有想过要征_fu。总是在敌人打到了家门口甚至是打到了家里,我们才反抗!我们明明知道倭国印河这些国家对我们不怀好意总在想着要如何灭亡华夏,但我们从来不进攻,我们只知道防御。只有人家都骑在我们头上了,我们才懂抗击!——我们为什么不先他们一步打击他们!?为什么不?要知道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御!只有进攻,我天朝才能真正做到长治久安!”
整个大厅里回*着戚绍义铿锵有力的说话声,“所以,我认为亮王爷对印河的作为是非常正确的!大人,难道只有看到天朝的土地被他国占领,朝廷向他国支付巨额的赔偿时,您才觉得满意?您才觉得这才是真正的仁义?”
陈来仪无言以对。
在片刻的静默后,大厅里响起了人们的呼喊:
“对!打回去!让这些蛮子们尝尝龙的愤怒!”
“我华夏已经让这些蛮夷们欺辱太久了!是该让他们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我天朝上国的无上荣耀早就应该恢复了!”
“王爷,只要您和皇上一声令下,老头子我也愿意从军杀蛮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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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知书脸色煞白,他没有料到,武人出身的顾长生会驳倒以雄辩著称的陈来仪也没有料到,一个普通的学堂学生会敢于直面谏议大夫更没有料到,在普通百姓心中是如此渴望战争。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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