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晚上,电视新闻里正播报一则消息,法国某地区一架私人直升机坠毁,机毁人亡,无人生还。舒衍路过客厅,听见新闻主播用模式化的嗓音播报消息,事故发生的时间地点让他惊得眼皮直跳,而坐在沙发上的应书青却是一脸平静的漠然,似乎并不关心这则新闻是否与沈明阳有关。
舒衍不禁想,或许沈明阳与应书青,也是同样的吧?他们两人,现在只是表面恩爱而已。
应书青对舒衍而言,是纯洁的白玉兰,是明净的白月光,是懵懂少年情窦初开时,心中飘然浮动的一首诗。他舍不得诵读,舍不得吟唱,只能将之藏在心间,逐字逐句地反复默读。
舒衍不得不承认,他对应书青存有某种幻想,所以有意地去回避他单方面出轨的可能,将一切事情发生的契机,归咎到另一种设想之上。
从那以后,舒衍对应书青的一举一动更为敏感,观察也更是细致入微。
应书青与人手机通话时,舒衍会不自主地用余光瞥向他,去读他的唇语应书青用手机软件与人聊天时,舒衍也会刻意地去观察他的手指动作,猜测他发送出去的信息内容甚至在应书青望着窗外发呆时,舒衍都会情不自禁地去琢磨他的内心活动。
他在网上淘来GPS跟踪定位器,再请学习电子通讯技术的哥们儿加以改装,装上窃听器之后,悄悄地藏到应书青常用的那台越野车上。
应书青白天开车出门,舒衍就在他的身后紧紧跟着。避免引人注意,舒衍特意去车行租车,上午下午换着牌子,换着颜色开,十分小心谨慎。
但就这样跟了两天,舒衍却是一无所获。应书青一个人时,并没有去什么特别的地方,第一天上午在公司待了半天,下午去俱乐部打了一场高尔夫。
第二天时,应书青开车出市区,去了较为偏僻的西南产业园,那里商务写字楼林立,还有一大片工厂和仓库。
国庆放假,产业园内没人上班,形同一座死城。应书青走进其中一栋写字楼,舒衍随后跟上去,看见电梯停在14楼。
大厅的墙上挂着楼层展示牌,舒衍跑去看了一眼,发现14楼有三间公司,一间日用品销售公司,一间粮油贸易公司和一间家装建材公司。他不知道应书青去了那一间,也不敢贸然上楼,只好走出大门,把车挪到一个隐蔽的角落,默默蹲守。
三个小时后,应书青从写字楼里走出来,身后跟着一个人,却是一个女人。女人怀里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与应书青在楼下分别时,孩子还探过身去,乖巧地亲了亲应书青的脸。
舒衍躲在车里,手中举着望远镜,他看清了女人的脸,却发觉她眉目之间的神韵与应书青颇有几分相似。
想到应书青或许只是来探亲,舒衍才长舒一口气,方才他差点误以为那个女人怀中的孩子,是应书青的私生子。
舒衍觉得自己太过神经质,笑着拍了拍脑袋。在应书青离开产业园后,他也跟着GPS驶离这片区域,而车子刚开上高速,车上的监听器却闪了一下,随后从里面传来应书青的声音。
应书青此时正用车载蓝牙与人通话,双方的谈话声收入窃听器中,被舒衍听得一清二楚。
对方是一个男人,却不是沈明阳,那人亲昵地叫着应书青的名字,却被应书青冷言冷语地挡了回去。
“别叫我书青,我们不是这种关系,以后也别再来找我了。”
“别这样啊宝贝,我错了还不行吗?”
男人对应书青换了一种称呼,却更加暧昧。他见应书青久久不回应,言语中又带起委屈。
“那天晚上是我不对,我不该在做爱的时候,偷偷把套子取下来,可那个套子实在太紧了,我带着难受……所以我才……”
“所以你才迫不得已,射在我里面是吗?我当时都用劲推你了,你还死命地压着我,难道不是故意的?!”
应书青猛地拍了一下方向盘,言语中透着隐隐的怒意,吓得男人急忙道歉。
“宝贝你消消气,就射进去一次,没关系的,再也不会有下次了。”
“你别和我断成吗?你不是也常说我俩在那方面挺合拍的吗?我就犯了一次错,你就原谅我吧,以后啊,我肯定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你说干几回就干几回,我绝不关键时刻掉链子!”
男人显然有些心虚,好言好语地安抚着应书青。
电波里的人声沉默许久,久到让舒衍以为应书青已经挂断电话,但片刻之后,应书青却开了口。
他先是轻轻地笑了一声,像是在化掉之前的怒气,随后才缓缓道:“也是。”
应书青停顿一下,又说:“我在床上确实很喜欢你。”
男人听见他这话就笑了,爽朗的笑声被车内的环绕音响放大,简直震耳欲聋。
他又和应书青闲聊了几句,然后两人定下了见面的时间。
今晚凌晨两点,平郊公园,室外停车场。
舒衍关掉监听器,牢牢地把他两人约定的时间地点记在心里,然后猛踩一脚油门,从右侧超了应书青的车,在高速路上飞驰而去。
11
茂市的天,十月近浅秋。
秋风瑟瑟,吹动一池湖水,枯叶飘在如镜的湖面上,随波而动,如一叶叶远行的小舟。
舒衍靠在湖边的石栏上,把手里的半支烟给摁灭了,他本想以烟解掉心中的苦味,哪知抽上几口,嘴里也开始发苦。
平郊公园在老城区,是一个供给附近居民遛弯的市政公园,占地不大,就一面人工湖和几条林荫小道,因为缺乏管理,路旁的健身设施都残缺不全,锈迹斑斑。
应书青和那男人约定的停车场就在湖边,不过是一块烂泥地,前天被雨水浇过,直到现在还未完全干透,地上满是稀泥。
舒衍捡起地上的碎石子,随手丢进湖里,沉重的落水声,就像是自己胸膛里发出的声音。他在湖边待上一会儿,就转身走回停车场,钻进租来的车里,用手机调出应书青的GPS定位。
定位显示出别墅区,应书青想必是回家了。
养精蓄锐,以待今晚吗?
舒衍愤懑地丢掉手机,在车里蜷起身子,望着车窗外快要暗下来的天色,满脑子胡思乱想。他的脑细胞兴奋地辛勤工作着,已经在脑海里编排出一场精彩纷呈的电影。
电影主角自然是应书青,一个不甘寂寞的男人趁老公不在家,与不同的男人约会打炮,最后在酒店的床上,或者是在酒吧的洗手间里,也可能在野外的小树林外,被人捉奸当场。
之后的剧情有无数发展的可能,但在舒衍的剧情里,却是应书青躺在男人怀里,质问他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
舒衍被应书青逼问到牙关打颤,浑身发冷,动了好几次嘴,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抱着应书青的男人在笑他,看戏的观众也在笑他,众人的哄笑声如夏日的闷雷,接连不断地在舒衍的耳蜗里来回撞击,让他窘迫难堪,无地自容。
突然间,舒衍看见自己冲上去,手中亮出一把锋利的刀,猛地一下刺入男人的心口。殷红滚烫的鲜血顷刻间从刀口中汹涌而出,泊泊流淌的血水将应书青白皙的胸膛染成刺目的血红色。
男人滚下床去,如死猪一样瘫在地上。应书青惊恐地看着行凶的舒衍,却被他强行摁在床上,分开双腿大操大干。
“我现在,有没有资格?”
舒衍被自己凶狠的声音惊出一身冷汗,瞬间从这个疯狂的梦里清醒过来。
此时的天空已经完全黑透了,一弯冰冷的钩月悬在天上,像一只细长的眼睛,流露着狡黠的光,遥遥地洞悉着人心。
车窗都关着,周遭闷热的空气让舒衍心里发慌,他打开车窗,让凉风徐徐地透进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抓过手机看时间。
电子时钟跳到夜里九点半,舒衍没想到自己睡了这么久,他从车里走出来,去公园附近的饭馆随便吃了些东西,又回到停车场里。
这个时间,公园里几乎没人,舒衍独自走在通往湖边的道路上,两旁的路灯坏了几盏,还有一盏有气无力地,忽闪忽闪地亮着,好似随时会熄灭一样。
许是噩梦作祟,静谧的秋夜此时在舒衍眼中,无端端透着一丝诡异。梦里的一切太过清晰鲜明,以至于他在吃饭时,拿着筷子的手还在止不住地颤抖,怀疑自己手上染着鲜血。
舒衍回到车里,心有余悸的他突然感到害怕,他心里涌起离开的念头,把车钥匙插入钥匙孔里,却迟迟没有行动。
人性本善,只不过是因为黑色的根茎埋在地底最深处,没有人去翻动,就不会溢出罪恶。舒衍觉得应书青就是自己心里的那双手,纤长的手指慢慢地插入泥土之中,把底下隐藏起来的根,一点点地拔出来,呈现给自己看。
舒衍想走,又舍不得走,他害怕自己继续错下去,就像梦里的自己一样,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但他的心,却又被欲望不断地蛊惑着,不甘心放过这个偷窥的机会。
挣扎犹豫许久,舒衍拔出车钥匙,长舒一口气,终于向邪恶的自己做出妥协。
电影已经进入倒计时,好戏即将开场,他身在其中,没有退场的理由。
躲在车里容易被发现,待到凌晨一点半时,舒衍走下车,悄悄地躲到一旁的树林里。他下午特地观察过,停车场里的摄像头年久失修,已经报废了,正因如此,应书青才会把地方选在这里。
舒衍在树林里蹲等了二十分钟,终于有车来了。
一辆银白轿车从远处驶来,拐进停车场后熄了火。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从车上走下来,路灯射到他的脸上,映出一张英气逼人的脸。
男人靠在车门外吸烟,夜里湿冷,他却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黑衬衣,衬衫扣子没有完全扣上,性感的露出小半截麦色胸膛。
应书青没让男人等多久,在男人抽完第二支烟的时候,他开着越野车驶入停车场。
舒衍看到熟悉的白色越野车,一颗心登时紧在嗓子眼,不自主地放缓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两辆车,和从车上走出的应书青。
应书青走到男人面前,向他要了一支烟,而他似乎觉得昏暗的灯光有些晃眼,就绕到银白色轿车的车头处,把身子轻轻地靠在上面,抬手点烟。他拿着火机打了两下火,火苗却被风熄灭了,男人殷勤地凑过去,用自己滚烫的烟头给应书青点燃了烟。
应书青笑了笑,朝男人脸上喷出一口烟雾,像是在与他调情。男人旋即揽住应书青的腰,伸手勾住他的下巴,低头去吻他。
而应书青却躲开了,他轻轻地推了男人一把,又猛吸了两口烟,把烟头丢在地上踩灭后,拉过男人的手,探进自己单薄的衣服里。
男人上前一步,与应书青贴得死紧,一双手开始放肆地抚摸他的身体,低下头去,用一张嘴狠狠地吮吸他的脖颈。
应书青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微扬起头,发出一丝丝清浅的呻吟。躲在暗处的舒衍死死地盯着他,像一只在森林里潜伏窥探的野兽,眼中迸射出对猎物极具渴望的光芒。
应书青上身穿着一件米色的针织薄毛衣,男人把他的衣服拉高,啃咬着他嫩红的乳首,后来又嫌衣服碍事,索性帮他把衣服脱了。
雪色的赤裸身体在秋风中微微发颤,又因情欲的激荡而泛起一层浅薄的红。应书青解开长裤的纽扣,把男人的右手往里带,男人喘着粗气,不轻不重地揉捏着对方被浅色内裤包裹的性器,而后蹲下身去,把那团软肉从裤子里掏出来,含在嘴里一进一出地吮吸。
应书青长吟一声,双腿发软,身体不自主地往后靠去,底下的男人轻轻地托了他一把,让他坐到了轿车的引擎盖上。
男人极其温柔地伺候着应书青的性器,富有技巧的吞吐,很快就让他硬起来。应书青的双手无力地搭在男人头上,无意识地抚摸着他微长的头发,绵软的嗓音逐渐发颤,带着浓郁的情色,最后猛地抽了一下身体,在男人嘴里射出来。
浓白的精液灌入男人口中,男人扭头就想吐掉,应书青却直起身,用力地扯住他的头发,强迫身下的人,抬头向着自己。
“吞下去。”
应书青在暗夜中勾起一抹笑,一字一顿地说道。
男人抬头看着应书青,甘愿做他的下臣,嘴巴喉头一并动了动,顺从地咽下口中的精液。为了表达诚意,他事后还装巧卖乖地大张着嘴,示意让应书青好好检查。
“宝贝,我错了。”
男人诚恳道歉,应书青唇边勾起笑意,俯身下去,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地落下一吻。
12
英俊的男人,约炮时占尽优势。
应书青就这样原谅了他,被男人从车上抱下来,两个人耳鬓厮磨一阵,又纠缠着钻进后面那一辆越野车里。
车身这时开始剧烈地颠簸起来,一上一下,一左一右地起伏摇晃着,像一艘在对抗着暴风雨,在海里浮沉的航船。
车里的人把车门紧紧关着,却把全景天窗打开,两个不同音色的声音激烈地交融在一起,从车里缓缓地溢出来。
应书青很快活,一直不停地叫着,嗓音中带着发自内心的欢愉,这样的状态,和舒衍录音笔里的应书青完全不同。
和沈明阳做爱的应书青,情欲的声音里总带着些许痛苦。虽然也会抑制不住地叫着喊着,在高潮时分意乱情迷地喊着老公,但与现在比起来,缺了不少快感。
舒衍以往听着应书青的声音自渎时,太过专注自身感受,却忽略了从对方声音里传出的情绪,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录音笔里的应书青是在受苦,而眼前的应书青,却是真正地在享受着性爱。
舒衍嫉妒极了。
他也想带给应书青性事上的狂欢,也想听见应书青在自己身体顶撞下,情不自禁地发出舒爽的呻吟。
他更想宝贝宝贝地叫着他,更想用嘴抚慰他的寂寞,臣服于他的脚下,获得一个赞赏的吻。
舒衍躲藏在树林里,夜风拂过林间带起的沙沙声,与自己激动的心跳重叠在一起。
强烈的嫉妒压迫着舒衍的身体,挤压着他的胸腔,让他呼吸急促,喘息困难。他觉得自己就跟漫画里入魔的主人公一样,对渴望之人求而不得,逐渐生出心魔,犹如被烈火焚身,痛苦不堪,生不如死。
身体中的血液在欲望之火里沸腾,舒衍靠在一棵粗壮的大树下,手指在粗糙的树干上抓出深深的指痕,光秃秃的指尖被磨破了皮,正一点点地向外渗着鲜血。
他突然想到那瓶药,就像一个穷途末路之人,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一把生锈的刀。
这才是他的机会,绝处逢生的机会。
舒衍用了好几次深呼吸,才彻底稳住自己快要失控的情绪。他劝诫自己一时冲动只会坏事,而忍耐与克制,才是聪明人应该做的事情。
车里的两个男人还不知耻地纠缠着肢体,在情潮中挥汗如雨,完全不知今夜的一幕,已经被人尽收眼底。舒衍把车丢在停车场里,在夜色的掩盖下猫着身子穿过树林,从一侧的小径疾奔而去,离开平郊公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