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世界告别的时候，你会做什么？

马克什么也没有做，他只是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苹果树满满地结满了果实，10月的风中，寒冷卷土重来，夜越来越长。

2月以来，电视和网络上流传着各种各样的事件——原型机开发者被抓，医疗人工智能法案出台，科特中校升为上校，雷尔诺警官也升为警监。

所有的事情，都即将与他们无关。

住在这样的乡下，所有的纷争本来就与他们无关。大事发生在城镇里，只要不打开电视，不在修理机器时和邻居聊天，家就像乌托邦，是没有声音的河港，是传说里平静的海。

马克不觉得这儿缺了什么，他始终过着“与此无关”的生活，如同孤岛。他还能过多久“与此无关”的生活？他想更长地活着。

不再想象他人令他_gan到轻松，他无需关注任何人了，神经质的共情不再时刻发挥作用。他再也不用在意他人如何看待自己了，再不用担心怎样才不会引起莎拉的讨厌。他即将失去一切，又即将拥有全世界。

他的生活里只有安迪和即将完全成熟的苹果园。

他甚至_gan受不到危险，_gan受不到会有人来把安迪带走的那份恐慌，他的生活在准备药物干粮里度过。

安迪是如此善解人意的个体，马克会忘记他是个人工智能的事实。偶尔想起这一点，他_gan慨安迪的制造者是这样的神奇惊人，他到底如何将安迪制造而出？

马克对这个永远不会得知的真相好奇起来，这并没有促使他打开电视广播电脑去倾听流言蜚语。他们真的捉住那个人了？那个人还活着？安迪是被那个人制造而出的？

一切都不再重要。至少对于他们来说不再重要。就连安迪也收起了他的好奇心。他们像熟睡的猫，把好奇的毛球吞进了胃中，发誓不再吐出。

“为什么我们要选择在冬天快要到的时候离开？可能让事情变得更艰难。”安迪问。

“这是苹果成熟的时候。”马克说，“其他的我没有想过。”

“我有和你一样的_gan觉，决定了就不能变更。”

马克点了点头，他们下定了决心，便不能改变。下定决心之时，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要在冬天快来之时离开穹顶。

那张照片在他们的行囊里——马克年轻时的照片。马克觉得照片上的人并不是自己，而是另外一个人，这个人的名字是“年轻的马克丹尼尔斯”。他的过去和现在割裂了，他的自卑和过度的共情也藏在装有好奇的毛球中，吞进胃，不再追忆。

苹果脆片很甜，他喜欢那味道。他也真的真的珍惜每一次泡澡的机会。

那天是他最后一次坐在温暖的浴缸中，浴缸里的水漫过膝盖。

安迪坐在浴缸沿上，他和马克之间持续着无需主题的聊天。温热的水把马克的肌r变得舒_fu。

离别之日近在咫尺，他们就要带着行囊去往异乡。等待他们的或许是死亡，或许是新生，但不走进火里，谁又知道火焰的废墟里蕴han_zhao怎样的未来。

安迪亲吻马克，拥抱马克，fu_mo马克受过伤的肌r和骨骼，暂时x地带走疼痛和僵硬。马克闭上眼睛，心想如果他能够早一点遇到安迪，又如果他没有在黑市上买下安迪**

事到如今，他只想好好享受那些亲吻拥抱和相拥而眠。

“你的照片对我来说很美，”安迪说，“现在也是，我喜欢现在的你。”他把手指放在马克的肩膀上，马克的肩膀像露出水面的小山丘，“人类对美的评价带有繁殖的需求，倾向于认为年轻是美的。我发现我对于美的看法和人类不同。制造者给了我大部分人类特征，却似乎没有赋予我与人类类似的审美观。也有可能是无法进行繁殖使得我从不同的角度看待世界。”

“可能他的初衷就是希望你能够帮助更多的人。”

“希望一个x爱机器人能够接纳所有主人？”安迪苦笑道。

“或许从一开始，你就不是设计来做这个的。黑市的人贩卖你，为了更好的价格，他们才强制你那么做。”

“希望如此。”安迪说。

马克并不觉得安迪相信了，他顿了顿，继续说：“如果那个人只想制造一款供人泄愤的机器，就不会添加如此多共情的装置，他把你设计得像人类，并不是为了x，而是为了陪伴。”

“_gan谢你安慰我。”

“我闭上眼睛，能想象出他的样子。我不是特意这么做，这种想象是我的本能。他不是出于对人类的爱和希望才制造了你，他是出于孤独**只有强烈的孤独才会给人这样的动力去实现一件几乎不可能的设计。他_gan到孤独和痛苦，他希望有个朋友，他希望有人能够陪在自己的身边，他像我一样，失去了一切，卑微又痛苦，却渴望得到爱。如果无法从他人身上获得，就给自己制造一个人。他远离人群，孤僻又孤独。”马克看着浴缸里的水，“寻找和制造同类，并非因为我们最开始就知道爱，而是因为我们最开始就懂得孤独。”

安迪停顿了很久：“也许吧。我不再恨他，我也无法爱他。”

“人类同样不会爱真正制造他们的人，他们只会爱提供庇护的穹顶，只会爱所有自我安慰的教义。我们是自私利己的狭隘生物。”

“这是求生本能，马克。为了活下去。”

“除了生命，重要的还有自由。”

“我此刻就拥有它。”安迪说，他握住马克的手，在这场伟大又悄无声息的逃离到来之前，最后一次亲吻了他的手指。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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