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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影

但江绪并不明白严绥在生什么气,他从来都搞不懂严绥,这简直比让他悟道还要难上千百倍,那素面青伞立在雨里,无端让人想起了那缸养在院子里做为生眼的佛前莲,除了不染凡尘,江绪想不出别的形容词。

“没什么大事,”江绪攥着手指,眼神瞬间变得rou_ruan潮*,“惊扰了师兄实在是不该。”

严绥只是沉默着对他招手,表情仍是那副不动声色的模样,但要比池渊高明上许多,莫名地令人忐忑起来。

“师兄,”他轻轻唤了声,试图抗拒,“可是要与我说什么?”

“今日雨急,”严绥温声道,“来给你送把伞。”

可哪还有第二把伞,严绥的意思不言而喻,江绪焦躁地拽了拽微皱的袖口——严绥身上总是有种令他难以抗拒的xi引力,他要坚持不住了。

“子霁君,”身后倏然传来声温吞的呼唤,“自上次一别,你修为又大有长进。”

严绥只是轻飘飘地往屋nei瞧了眼,微微颔首道:“栖幽君,许久不见,今日承蒙你照顾我师弟。”

哪里谈得上照顾,江绪不满想,给我添堵还差不多,他似是终于坚持不住般往阶上走了步,还未来得及运转灵力避雨,严绥便将伞斜至他头顶,掐诀掐到一半的冰凉手掌也落入了严绥的手中,温热_gan顺着每一寸肌肤往上攀去,突兀到令江绪难以遏制地颤抖了下。

“师兄,”江绪来来回回好似只会说这个词了,“你今日不是应当在宗nei么?”

没记错的话,论道大会的选拔已经告一段落,而严绥今日本该在无极殿前的擂台上监督入选者习武切磋。

怎么都不应该因为此事特地跑一趟。

结果严绥只是抓着他的手拢进自己袖nei,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今年的天气不寻常,出来时也不知道多带两件_yi物。”

这跟江绪设想的完全不一样,他茫然地眨了眨眼,只觉着这日子越过越像是个幻境,一切都恍恍惚惚的,怎么想都太离谱。

池渊不依不饶的嗓音又从身后传来:“这倒是不敢当,之前总是听你提起这个师弟,今日一见,果真是心x纯良活泼,担得起你的那些赞赏之言。”

江绪悄摸抬头去瞄严绥的脸色,忍不住问道:“师兄在栖幽君面前夸过我?”

夸了些什么?我自己都没听到过。

“结果手上力道一重,只能看见严绥下颌微微绷紧,轻声斥道:“等出去了再同你算账。”

他终于松开了江绪的手,回身望向依然站在门前的池渊,神情客气疏离:“此地归属于你们,我等不好ca手,师弟他不懂事,给你添乱了。”

池渊却笑了声,眼神故意在江绪身上停留了会:“怎么会,你师弟可是帮了大忙。”

“你我就不必如此客tao了,”严绥并不yu同他过多交谈,“一同去明州也免了,师尊有吩咐,先就此别过。”

他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

江绪在一旁揉了揉发痒的鼻子,只觉着这雨*冷得令人背后发凉,他也跟着严绥转身,恰好见着池渊略显随意地朝着他们这边摆摆手,道:“那便明州见了,许久未同子霁切磋,此次机会实在难得,还盼着我们能遇上几轮。”

严绥没回他,只是唔了声表示自己知晓了,便重新转身看向江绪。

“愣着做甚,”他说着,轻轻笑了声,“是想我背着你走?”

江绪这才倏然回神,先是呆呆地噢了声,才后知后觉地摇头,耳_geng微烫:“师兄,你莫要开我玩笑了。”

严绥看了他眼,没有说话,伞面被雨打得噼里啪啦响,江绪跟着他抬脚kua过门槛,地上的水洼被染得绯红,映着他们扭曲不清的模糊人影。

他突然就生出了很强烈的,想要倾诉的yu望。

“这盏灯,”江绪指着地上被冲得稀烂的碎纸说道,“虽然现在看已经不是灯了,但这是我糊的,这家的儿子要成婚,那位要嫁过来的姑娘用一坛nv儿红换了我的灯笼,说是沾了仙气,可保姻缘顺遂。”

说得连他自己都发笑,抿了抿唇才微微弯着眼继续说了下去:“我都不知自己是在月老庙中修的道。”

“绪绪想专心做的事总能做得很好,”严绥边缓声应着,边抬手扶住他的肩,“做得很j致。”

这都能面不改色地胡诌,江绪不忍直视地皱了皱鼻子,更加想不通严绥今日是怎么了,他尴尬地沉默了会,才接着道:“师兄为何会过来?”

“你下山的那日,雨下得很大,”严绥说着,zhui角笑意很淡,“我等了许久,想着送你去剑堂,最后是师尊告诉我你下山了。”

“这样。”

江绪含糊应了,又是好一阵无言,他难免想起自己是为何下的山——可无法问出口,千万般思绪在心底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才发觉其实没什么好说的,问那狐妖是谁?不就摆明了自己那时便在问那晚严绥去做了什么?更加的yu盖弥彰,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算了。

怎么都是徒增尴尬罢了,江绪想,师兄便只是师兄,总归也轮不到我来掺和这些私事。

能维持如今这般关系就不错了。

突兀的,他听见严绥低低的嗓在耳边响起:“我本以为绪绪就是我看到的那个样子,结果今日才发觉,我好似从未认真了解过你究竟是什么样的。”

脚下步伐被迫一顿,严绥领着他站在雨中,眼神复杂沉沉,江绪只觉得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沉重到令人无法忽视,令人不由屏住呼xi,脑中空白了片刻。

“其实我也不甚了解师兄,”他轻声道,似是某种拙劣的宽慰,“我们一年统共也见不到几面,说起来也很正常。”

“我想知道,”严绥不容拒绝地打断了他的话,微微俯下身,鼻尖轻轻擦过江绪侧脸,“我曾以为你每日都好好待在琼霄峰上,可直到**今日,才从池栖幽那知道你其实也会同那些外宗弟子一般偷偷溜下山,会同凡人交朋友,会做许多出格的事。”

他说到这,嗓音低哑,苦涩地勾了勾唇,神色复杂:“原来你也是个胆大的。”

就好似,他从未真正认识过江绪,他所知道的那个江绪不过是对方想让他知道的,可那副乖顺躯壳下的人是什么样的?

江绪从来都不想让他瞧见。

那他曾经以为的那些事情都是真的吗?那个在他身后跟了数年,眼神rou_ruan会告诉他早日回山的江绪是真的吗?

他现在所做的,可还有意义?

他正觉心头空落落没了个实处,却听见江绪轻声咕哝道:“我哪敢让师兄知道,偷跑下山肯定得抄书,你——”

“不会,”严绥再次打断他,“我想知道,绪绪现在也想找个人说说吧?”

他说完,又放低了声音,轻轻道:“是么,绪绪?”

江绪从没见过他露出过如此不确定的神情,严绥总是运筹帷幄的,他是无极宗大师兄,同辈人,甚至是师叔们都在信任,在依靠他,他从来都是自信的,坚定的。

可如今在迟疑什么呢?江绪想不明白,他只是心头一软,点了点头,含糊道:“的确,我方才就在想,这些事到底该跟何人说。”

他扯了扯严绥的_yi袖,示意对方同自己过来,声音被风雨吹得很散:“我已经没有朋友了。”

严绥只是安静地任由他拽着停在一幢三层木楼前,酒肆的旗帜早就褪色得不成样子,木门上有道灵力禁制,他只需看一眼,便知不是江绪的手笔。

“我第一次下山,是同旁峰的一个弟子一块,有次我在林子里迷了路认识的他,他说永安镇有家梨花酒很不错,我便大着胆子同他来了。”

江绪说着,轻轻叹了口气,眼神有些怀念:“然后便认识了店家。”

“池栖幽同我说了,”严绥只是抬了抬手,剑气破雨而去,轻而易举地解开了禁制,“可是那只活魃?”

江绪有些讶异他的举动,刚想说些什么,便听见严绥温声道:“我猜绪绪是想Jin_qu,对么?”

虽然的确是如此,江绪不适应地点了点头,但严绥往常可不会多加这么一句。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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