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京城西面有一靖国公府张家,其祖上张有仁本是草莽出生,前朝洪武年间,在位的皇帝暴虐成性,酒池肉林,为修行宫大兴土木,横征苛役,引得百姓怨声载道,苦不堪言。各路英雄揭竿而起誓为推翻暴君统治,张有仁本是应城外山上的一介土匪头子,乱世之中的张有仁,胆识过人,更是有幸识得当时的义军头领官懿,两人把酒言欢性情相投,张有仁钦佩官懿一片为民之心,带上了兄弟与全身家当相助。后来,官懿推翻暴君政权,一举得仁,当上了皇帝,定国号昌,官懿便为大昌国始皇帝。
张有仁从龙之功,始皇帝封其为靖国公,世袭罔替,领定远大将军一职。
如今始皇帝去了好些年,当今皇帝乃官懿之孙官榕。
再说到靖国公府当家的正是张有仁嫡子张宏斌,张有仁一代武将最是希望家中出几个读书的,几个儿子出生后便把他们都送到国子监读书,奈何读来读去这几个儿子都没什么大出息,靖国公上下虽是武将出生却府中上下都崇拜文人学士,到了张宏斌这里更是越发的痴迷迂腐。书读得多是多,缺无甚灵气,张有仁去了之后,张宏斌便承袭了靖国公之位,张宏斌无甚大才,不堪重用,倒是对府中两个儿子功课管的严。
张宝华是靖国公张宏斌的四公子,这张家四公子,正经的靖国公主子,想来也是个娇宠着长大的小少爷,这话确实不错,只是这张宝华非正室所生,乃是张宏斌正室王夫人身边大丫头刘红翠借着机会爬了张宏斌的床有的,一夜风流以后张宏斌将刘红翠提成了姨娘,有此缘由,靖国公府上下都对张宝华看不上眼,更是比不得王夫人所生二公子张宝峰,张宝峰既是嫡子又是正室所出,自然是受尽万般宠爱,府中有什么好的都紧着他,花用吃食更是什么好的用什么,靖国公上上下下都将张宝峰捧在手心疼着,而张宝华,娘亲是下人出身,没读过什么书,身上那股粗鄙市侩劲仿佛生在他骨子里一般,半点不像是国公府公子。也就那张脸似他娘亲一般生得美艳,张宝华打小不像张宏斌,倒像了刘姨娘七八成,身上带了一股子小家子气,又不思进取,整日捉鸡打狗,虽是靖国公府的小公子但没几个人将他看成正经主子,就连他爹也看不上张宝华这个样子。
这日,日头大得很,张宝华躲在房中偷凉,仅着雪白的棉质中衣翘着个腿躺在房中榻上,旁边站着个姿色平庸的十几岁的丫鬟,小丫鬟手中拿着蒲扇正有一下没一下给张宝华扇风。张宝华早就困得脑袋如小鸡啄米,而那丫鬟也是能偷懒便偷懒,扇个几下总要停着休息休息。
这撑着的脑袋忽的滑落手背,张宝华肃然惊醒,眼一瞪就见眼前的丫鬟正在那偷懒呢,张宝华啐一声好你个绿珠!见天儿这么伺候主子的!就知道偷懒,爷热着呢,还不快扇。
绿珠站在原地本也是迷迷糊糊的犯困,手上动作什么时候停下的哪会知道呢?这一下叫张宝华吓得一激灵,也不忿起来“我的四爷,这可不是三伏天,往后没几日可都要立秋了,你在这么扇着也不怕着凉了?”说着用力用扇子对着张宝华扇了几下“奴婢这么给你扇,要是把你扇着凉了,到时候受罪的可是四爷你,四爷你可别忘了再过两日可是老爷考校学问的日子。”
张宝华一听瞪大眼睛瞪着绿珠,直起身子盘腿往床上那么一坐,伸手对着小丫鬟指指点点:“好你个死奴才,竟敢威胁爷,信不信爷拔了你的皮!爷要不要去被考校学问哪轮到你操心。”
绿珠是不怕他的,这张宝华虽说是国公府的小少爷,可到底是个姨娘生的,刘姨娘上头有正经八百的国公夫人压着,这小少爷上头也有正经嫡出的张宝峰少爷压着,别说是他,恐怕这府中当真是没几个人把他母子二人当回事。在这国公府中,被派来伺候他们两个可真是什么前途也没,什么好处也捞不着不说,更是一点有水也无,要说让人心宽些的,恐怕就是不必看主子的脸色,若是这奴才厉害点,怕有时还要给主子脸色看。
“哎哟,我的四爷,奴婢是好心提醒,你怎地还骂人呢,”绿珠笑笑,不过到底还算个主子,绿珠也不是个笨的,忙说了几句软话:“四爷,奴婢也是看每次四爷都被老爷教训心里难受,你想想,都是老爷的儿子,都是这国公府的少爷,四爷比上三爷差哪了,奴婢看来,四爷可是丁点不差的,要说差,也就是三爷母家出身比四爷好了。”绿珠这一番话,明里暗里的讥讽张宝华,张宝华怎会听不出来,但这样的话这府中说的多了去了,张宝华懒得和一个丫鬟计较,打断她:“行了,闭嘴吧你,真当爷听不出来,你们一个个的势利眼,擎等着哪天爷发达了可好好收拾你们,滚滚滚,爷看见你心烦。”
张宝华伸手将人打发了。
绿珠出去之后张宝华也睡意全无,盘脚在榻上独自气了一会便觉得没甚意思,在房中随便找了一身衣服自己穿上便推开门,这府中的奴才多是欺软怕硬的,张宝华从小没少受他们的气又没个撑腰的,他姨娘本是王夫人的丫鬟,当年一心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使了些小伎俩勾搭上张宏斌,那王夫人表面上是个识大体,心慈目善的国公府主母,但到底真不是个善茬,这些年心底指不定多恨刘红翠,虽说刘红翠争气一举得男,但张宏斌这个靖国公却没什么心思在张宝华母子身上的,王夫人心里本就恨不得生吃了刘红翠母子,能容他们活到现在也不过是王夫人觉得这府中早晚都是要有妾室进门的,倒不如刘红翠来得省心,再加上从小张宝华就是个没有出息的,王夫人对他很是看不上眼,也就任他们母子去了。这府中,刘红翠这个姨娘的地位有些时候还赶不上王夫人屋里的大丫头,别说是护着张宝华了,好些时候还是张宝华顶着国公府少爷这个头衔,那些个欺负他们母子的人心里掂量一二,这才没有什么出格的事。源此,这自己能做的事张宝华都自己做了,诸如穿衣洗漱这样的小事,张宝华也从不叫人伺候,也懒得叫那些势利眼的奴才来碍眼。
张宝华出门之后闷头往国公府后角门的方向走,还没走到就听见后面有人四爷四爷的叫着,张宝华回头一看,是自己的贴身小厮吴喜。
“四爷,四爷,”吴喜几步跑到张宝华身边,挤眉弄眼:“四爷,你这是闷着头上哪去?怎么也不带上我?”
“去,带你做什么,”张宝华瞪了他一眼:“我是去找金大哥玩耍去,你留在府里给我放风,要是我爹突然叫我你好给我通风报信,省得爷又挨揍。”
吴喜一听就不乐意了,在这国公府中谁不想去伺候张宝峰,吴喜运气不好,打小就被分给张宝华,月银少也就算了,逢年过节的打赏也少得可怜,不过好在张宝华还有些纨绔的模样,与京中其他的纨绔子弟经常鬼混到一处,这帮子纨绔子弟中像张宝华这么可怜的少,大多都是出手大方的主,吴喜跟着去几次,勤快点跑跑腿,说几句好话,总能得不少打赏,现在张宝华出去不带他吴喜可就有些不高兴了,忙哄道:“四爷,四爷,我的好四爷,你就带我去吧,我打听过了,老爷今儿下午去了侍郎府中和柳大人喝酒吃饭去了,回来不定什么时辰,肯定没事的,再说了,四爷你想想,我在这府中晃悠被人瞧见了人家问我,你主子哪去了?我要是不小心秃噜嘴了可如何是好。”
张宝华转转眼珠子一想也是,可面上还要表现得勉强答应的样子:“行了行了,就你话多,赶紧的,走着。”
主仆二人偷着出去也不敢走大门,偷偷摸摸顺着西角门出了国公府,拐了两个巷子便走上了京城南华街。
要说这南华街又有个别称,正名曰醉生梦死烟花巷,风流快活散财街。南华街道自那街头到那街尾,多是那胭脂水粉,金银珠钗的商家,更别说茶铺,酒肆万万少不得,绕过这些个大小店面,摊摊铺铺,便是这南华街最叫人流连忘返的涵湘楼一座,西翠坊一楼。
端的是个寻欢作乐的好去处哟。
张宝华出了国公府,心情不可谓不好,哼着小曲在前边走边看,好不轻松。
“四爷这是要上哪去?”吴喜小跑两步跟在张宝华身后问道:“可是时常去的醉茶楼?”
“那是自然,”张宝华头也未回:“金大哥这几日有的是空闲,这会子西翠坊还未开门,金大哥定是在醉茶楼吃茶喝酒。”
张宝华熟门熟路的走进醉茶楼,相熟的小二见到他忙上前来招呼着:“哟,张四爷,好些日子没见了,金二爷在楼上雅间耍着呢,小的引四爷上去?”
张宝华摆摆手,嘿嘿笑道:“不用,爷知道哪处,忙你的去吧,”话未说完,人已经抬脚往楼上雅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