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婚礼如此仓促,竟然没有人觉得奇怪,外界居然还在传是闻应琢对沈宜琛一见钟情之后就情根深种,甚至担心他被人抢走,因此迫不及待地想跟他结婚,把他牢牢地绑在身边,沈宜琛听着翻了好大一个白眼。
婚礼当天本来很顺利,宾客如云,显贵名流比比皆是,但闻应琢的父母还是没有出现,沈宜琛宁愿倾向于是因为婚礼仓促,他们来不及赶回来,而不去考虑其他可能性。
叶蓊然的出现让沈宜琛想起了上次的会面,他的面色比上次更加沉重,眼神更加阴郁,跟婚礼热闹的氛围如此格格不入,根本不像是来祝福他们的。
叶蓊然看着沈宜琛数次欲言又止。闻应琢有意无意地挡在沈宜琛身前,而叶蓊然的未婚妻曾露薇则含笑把他带走了。
后来婚宴上,叶蓊然的表现也不正常,他不停地喝酒,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一对新人,曾露薇劝阻也没用。
沈宜琛曾经听人说过曾露薇曾经喜欢过闻应琢,这也许可以构成叶蓊然对后者的一些敌意,但也无法解释他为什么这么不乐意见到沈宜琛跟闻应琢结婚。沈宜琛不由往那边多看了几眼,但闻应琢挡住了他的视线。
叶蓊然霍然从座位上站起来,大步流星地走向沈宜琛,他那架势不像是去敬酒的,更像是来打架的,曾露薇没有拦住他,因为穿着细高跟和曳地长裙,只能满脸焦急地迈着小碎步跟在他身后。
叶蓊然冲到沈宜琛面前,生硬地冒出一句:“不要跟他结婚。”
他的神情严肃郑重,沈宜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下。
闻应琢一把将发愣的沈宜琛扯到身后,明显不想让叶蓊然继续跟他说话。
叶蓊然脸色通红,额头上露出青筋,咬牙切齿地低吼:“闻应琢,你缺不缺德?!你太卑鄙了!”
曾露薇赶忙拦在叶蓊然身前,双手推着他往后退,一脸紧张,还不忘跟闻应琢赔笑脸:“他喝多了。”
叶蓊然却不肯善罢甘休:“他有权知道真相。”
已经有人注意到他们的争执,闻应琢面色阴沉,朝旁边使了个眼色,已经有两个侍应生走上前来,显然是准备带走叶蓊然。
这时,闻应琢忽然感觉到异样,沈宜琛握住了他的手臂,从他身后走出来,很冷静地问:“什么真相?”
叶蓊然看他一眼,又吼道:“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沈宜琛皱了皱眉。
闻应琢眼神冷酷,神情相当不耐烦,斥了沈宜琛一声:“不关你事。”
与此同时,耳边又响起叶蓊然紧张又迫切的劝告:“不要跟他结婚,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沈宜琛的心往下沉了沉。
闻应琢已经很愠怒,眼神不善,下颔绷出锐利的线条,显露出迫人的威严和不近人情的冷酷。
曾露薇的眼神近乎惶恐,表情痛苦,眼睁睁看着侍应生走过来直接带着叶蓊然往外走,脸上流露出哀求之色,在跟上去之前,对闻应琢匆匆说了一句:“你知道的,他没有恶意。”
她好像很害怕闻应琢会做什么。
闻应琢只是很冷淡看着她:“管好你自己。”
曾露薇面色一白,匆匆地去追叶蓊然他们了。
沈宜琛心中充斥着愤怒与不安,但不管内心如何惊涛骇浪,面上还是得保持镇静,他不想让这件意外令他方寸大乱,如果他真的听叶蓊然不明不白的一句话,惹得闻应琢震怒,后果才是不堪设想。
他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闻应琢:“我应该听他的吗?”
闻应琢没有回答,他对沈宜琛的问题置若罔闻,只冷冷地扫他一眼便掠过去了,但刚才那一眼中所包含的感情不会比他看一只盘子的时候更多。
一股冷锐的寒意自沈宜琛心底升起,他知道自己之前对这件事的预想还是太过乐观了。因为这事从一开始就透着怪异,或许发生些意料之外的情况反倒显得正常,沈宜琛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内心纷乱,忍不住去设想叶蓊然口中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刚才他们身边的人少,事件发生的时间也短,并没有很多人听清楚了叶蓊然的话,于是这场小风波便无声无息地结束了。
婚宴继续进行下去。但众人看得出来闻应琢心绪不佳,沈宜琛也心不在焉,婚宴的氛围变得有些古怪,因此也没有人敢起哄。
但沈宜琛跟闻应琢的婚姻关系已经成了既定事实。
他们结婚了。
没有人感到喜悦,沈宜琛没有选择在婚礼上发难,但他仍旧需要闻应琢给他一个解释,他必须搞清楚自己眼下的处境。
不过根据安排,沈宜琛先被司机送回家,这个家自然是他和闻应琢的新房,是后者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早准备好的,他似乎笃定了沈宜琛会跟他结婚。沈宜琛只来过这里一次,这个地方对他来说是全然陌生的。
他到时已经是深夜了,问起闻应琢,司机只告诉他,先生还有事要忙。
沈宜琛躺在主卧的床上,竭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他还有话要问闻应琢,但今天是很劳累的一天,他一直没等到人,最后还是睡着了。
第二天清早醒来,他发现身旁并没有睡过人的痕迹,整座空旷的大宅子冷冷清清的,他根本没看见闻应琢的身影。
后来还是管家,沈宜琛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见过他一面,据说是看着闻应琢长大的一位老人,他告诉沈宜琛,闻应琢出差了,归期未定。
第4章
下次你自己试试。
沈宜琛一连几天都没有看见闻应琢,事实上,他连他现在在哪里都不知道,连要联系他也成了不可能的事,结婚的第一天,他的新婚丈夫就不见人影,想想真是滑稽极了。
然而闻应琢也不是全无消息,至少管家应该是联系得上闻应琢的,他曾听见他跟谁打电话,那种口吻与表情只能让沈宜琛认定对面的人是闻应琢。
这是好消息,最起码说明他的新婚丈夫还活着。
沈宜琛也不去过问管家,他对闻应琢有怨气是理所当然的,但他以为这也是闻应琢早就计划好的一环,事实上,已经收到成效。沈宜琛之前想从闻应琢口中问出真相的迫切心情已经被磨平得差不多了。如果闻应琢不想让他知道,那他就不会知道,问也是没用的。
知道闻应琢对他有目的性反而更应该叫他安心,他能对他做什么,他能从他身上得到什么,比起闻应琢,沈宜琛认为自己确实没什么好失去的。
毕竟他也没指望过闻应琢能对他有多深的感情,船到桥头自然直。
沈宜琛也不想老在这座大房子里呆着,房子虽大,却没有给他家的感觉。婚后第一天他打算好好看看房子的布局与摆设,他一间房一间房地看过去,打开楼上一个大房间的门的时候,意识到里面是闻应琢的书房。他正要踏进去,管家却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吓了沈宜琛一大跳。
管家说,先生不喜欢别人进他的书房。
沈宜琛心里有些不快,我也不行?
管家说,这得您自己问先生。
沈宜琛朝书房里面扫了一眼,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但他也不至于因此为难管家这个老人,要是没有闻应琢的吩咐,他也不会这样做。
不进去就不进去,沈宜琛早知道自己跟闻应琢的婚姻关系不会像普通人那样充满信任平等与尊重,闻应琢这种身份地位的人有各种顾忌也正常,为了撇清嫌疑,沈宜琛甚至应该走得更远些。
房子花园里面有个花房,沈宜琛居然在这里也看见了几盆卡特兰,心想闻应琢真是对这种花情有独钟,他抚摸了一下那巨大柔嫩的花瓣,但花房里的香气还是让他有些不自在,当他从花房里出去的时候,差点撞上家里的一个女佣,她是来叫沈宜琛回去吃晚饭的。
这里的生活很舒适,几乎不用沈宜琛操心,每个人都对他很客气,照顾备至,好像时时刻刻都怕他冷了热了饿了不舒服,对他关注得很,但总让沈宜琛觉得束缚,比起主人,他更像个客人。
等了几天,还是没等到闻应琢回来,可他人生里又不是只有等待闻应琢一件事可以做,他打算出去见几个朋友。
在他出门之前,管家拦住了他,问他去哪里,最好还是让司机接送,这样安全一些。
沈宜琛想说不用那么麻烦,他自己开车出去就行,但管家很坚持。
沈宜琛这才回过味来,多半是闻应琢这样吩咐过。
沈宜琛心中冷笑,虽然人不在这里,但闻应琢吩咐的东西还真多。
最后沈宜琛还是自己开车出去的,不过这也没让他的心情变好,因为朋友们一见到他就是问他的婚后生活,一听说闻应琢出差,登时看他的目光就像看怨妇似的,充满了夸张的怜悯。
还有更做作的,一脸痛心疾首地说,早知道嫁入豪门不会有好下场,当初我就应该劝住你。
沈宜琛毫不留情地踹了这位事后诸葛亮一脚。
没两天,关于闻应琢和沈宜琛婚变的传闻就不翼而飞了。外界盛传闻应琢婚后便把沈宜琛打入了冷宫,大发感叹说爱情转瞬即逝,婚姻更是爱情的坟墓,给足了那些本就不看好这段婚姻的人们幸灾乐祸的机会。
沈宜琛一笑置之,只是对他们用冷宫这个词感到不快,什么冷宫不冷宫,难道还真当闻应琢是皇帝?
沈宜琛以为自己闭门不出就可以躲避那些八卦,谁知道自家后院起火,他那还在读高中的弟弟沈宜涵居然问他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沈宜琛充分发扬长兄风范,义正辞严地把弟弟训斥了一顿,让他小小年纪好好好读书,别只顾着八卦,多盼着点亲哥好,最后还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能把这件事透露给父母知道。
这段时间他无聊至极,也没有回家的原因就是这个,他怕父母一旦知道,会引起他们无谓的担心。
沈宜琛呆着无聊,想到之前闻应琢也很少谈起自己的事,而管家既然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自然了解得多,于是去问他闻应琢以前的事。
管家只告诉他,闻应琢的爷爷只生了闻应琢父亲,而闻应琢的父母也只有他一个儿子,闻应琢没有兄弟姐妹,至于其他旁枝,关系也不亲近。闻应琢自小就很受他爷爷器重,不过爷爷已经在几年前去世了。
沈宜琛见管家只提到闻应琢跟他爷爷的关系很好,却没怎么提他的父母,难免觉得奇怪,问是不是他们关系不好。
管家却对此讳莫如深,说主人家的事不该由下人多嘴,还是让先生告诉你吧。
管家慈眉善目的,看起来非常和蔼可亲,但嘴巴很严,怎么撬也撬不开,沈宜琛觉得自己问不出更多东西了。
但他忽然想起卡特兰,问管家这对闻应琢有什么意义。
管家说,先生从以前起就很喜欢那种花,没有别的意思,小沈先生不用在意。
管家叫闻应琢先生,叫沈宜琛为小沈先生,他觉得这称呼很生疏,想让管家直接叫自己的名字,但管家不肯改口,沈宜琛想着他这么多年都习惯了,也就随他了。
沈宜琛无事可做,想起楼下琴房里有架钢琴,一时手痒,随意弹了几个音符。
他不清楚是不是闻应琢有弹钢琴的爱好,也没听他提起过。沈宜琛小时候在母亲的要求下学过几年钢琴,不过早就荒废了。那段时间正是调皮爱玩的时候,哪里肯老老实实坐下来练琴,最后不了了之的真实原因是钢琴老师说沈宜琛没有天赋,母亲才肯罢休,她还很希望自己能培养出一个钢琴天才来呢。
沈宜琛记不清几个谱子,只是将脑子里浮现出的一段旋律信手弹出来,弹到中途,才想起来,这应该是肖邦的某段钢琴曲,但具体是哪段,他想不起来了。
沈宜琛弹了几遍,钢琴曲才逐渐流畅起来,他只是随便玩玩,也不求自己能弹得多好。
他忽然感到有些异样,无意中回头,正好对上一双深邃漆黑的眼睛,带着浓浓的压迫感。
沈宜琛不由心中一凛,手指停了下来。
他不知道闻应琢什么时候回来的,但他能感觉到他心情不佳,盯着沈宜琛的眼神很严厉,脸也绷着。
多新鲜,新婚丈夫没有为无缘无故消失了一个月道歉,反而先找他的麻烦了。
闻应琢朝他走过来,冷着脸问:“叶蓊然又找你了?”
原来他在意的是这个,沈宜琛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认为,但他这种质问的口吻让沈宜琛更不爽,他冷笑着反问:“我每天在哪里见过什么人,你不清楚吗?”
闻应琢皱了下眉。
沈宜琛知道管家会向闻应琢汇报他的行踪,但他光明磊落,所以根本不在意。闻应琢明明也知道,却还要拿这种事来问他,不是很可笑吗?
闻应琢也意识到这一点,没有就这个问题再说下去。
闻应琢站在沈宜琛旁边,目光落在钢琴上,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的食指按在琴键上,钢琴发出清脆悦耳的一个音符,但他就此收了手。
“怎么弹这首曲子?”
沈宜琛感觉到他不像刚才那样生气了,觉得很莫名其妙,闻应琢的脾气比他原先以为的更加难以捉摸。
沈宜琛说:“随便弹的,你不喜欢我就不弹了。”
沈宜琛话里还带着怨气,他正要站起来,闻应琢忽然按住他的肩,另一只手抬起他的脸,在他的嘴角落下一个轻吻,然后他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沈宜琛一时愕然,因他突然接近,心跳都慢了半拍,但反应过来之后,还是有些恼火,也不知道这个吻算道歉还是安慰,还是仅仅代表着他回家的礼节性动作,总之他不是太开心,因为他又被闻应琢牵着鼻子走了。
回卧室之前,沈宜琛有些踌躇,他不确定是不是要跟闻应琢睡同一张床,虽然以他们现在的关系,上床也是理所当然的。
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沈宜琛选择豁出去,全看闻应琢什么意思了。
闻应琢跟没事人似的,当他倾身过来吻沈宜琛的时候,后者闭上了眼睛,但睫毛乱颤。倒不是沈宜琛甘愿屈居人下,只是对上闻应琢,他没有胜算,还不如趁早躺平。
闻应琢发现沈宜琛的身体僵硬,一看他一脸大义凛然的神情,引得他不由发笑。
“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