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双一大早起来后的确很忙。他忙着安排这次购货的行程和人员。苏州的丝绸走漕运,陕北的老酒走旱路,云南运过来的药材在金陵接手,辽东过来的貂皮鹿茸在幽州边界交讫。途经各地的“白字老号”和“白记”都要查点交接一下。不知爷来了兴致,要走哪边,但无论到哪儿都会与那些有过交情的封疆大吏一叙旧情,免不了要花些银子打点——但钱这东西,一向都是官商相护,两边都赚。
帐_F_里的人自是不够用。钱大那里早派人报了信儿,让他派几个人过来帮手。胡双托付陈三北上,接应辽东的马帮,查点貂皮鹿茸,顺便牵回几匹高丽良驹又安排裴四去金陵查点药材。陕北的老酒托了帐_F_的李福来,可单单这苏州的绸缎一时间找不到人走这趟差。
胡双转着手中的茶杯盖儿,反复斟酌,总觉得自从昨晚柜上那件挪钱补帐的事儿东窗事发后,再把这趟差交给罗六一个人去跑确实不妥。可其他几个人中除了陈三,谁也看不住他,可眼下陈三要去幽州边界,难以。
陈三看他想得心烦,又不知他在愁什么,就出言提醒道:“苏州这趟差不如交给罗六跑吧,他顺便路过扬州,看看老家。”
胡双皱皱眉头,心想我正担心这事儿呢,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罗六停下手中的算盘,道:“阮五也是三年没回去了。他的扬州话比我地道,又多少会看绸缎的手工质料,不如让他去。只要再拨一个算帐先生就得了。”
陈三不解地看向罗六,罗六笑了笑,陈三就不再说什么了。
罗六又看向胡双,笑道:“当然这事儿还得您说了算。”
罗六难得跟胡双说句客气话。胡双明白,罗六这就已经是在开口求他了。胡双是个软心肠的人,而且昨晚把罗六干得昏死过去,心里还一直过意不去,所以当下应了:“那就阮五去吧。崔全儿跟他一块儿。”
忙完手中的活计,罗六一路溜达着回屋,半路却被陈三叫住。“罗六,上次那盘儿棋咱俩还没下完呢。”
罗六在几案上摆上棋盘棋篓,陈三帮他沏了壶茶,两人案边坐定。
陈三挑了黑白的棋子,一个个摆到棋盘上。“上次是下到这儿吧?”
罗六道:“你看着摆吧。我一向不记棋。”
陈三一子儿一子儿地往下落。“这趟差,你为何要让给阮五?”
罗六笑笑:“他出去转转,历练一下也不是坏事。哎,这颗子儿是在这儿,你少赖皮!”
陈三笑了。“原来你记得棋局A!”将那颗黑子儿归位后,他继续说道:“阮五走这趟差不是坏事,可要是出了意外,那就不是好事儿了。”
罗六道:“什么意外?论功夫,他足以自保论心眼儿,他是实在了点儿,但也不是个傻得不透气。有崔全儿照应着,他还能吃亏?”
陈三抬头看着罗六说:“我说的意外不是出在外面。”顿了顿,他接着道:“今儿早上我看到你跟邱掌柜要地契本儿来着。”
罗六低了头道:“我那是核帐。”他夹了一颗白子儿,看着棋盘,却不知往哪儿落,端的是举棋不定。
陈三道:“要是核帐也就罢了,算我多心。可我忍不住还是要多一句话,你以为爷留人的手段,仅靠一纸身契吗?”
罗六袖子一挥,将棋盘拂乱。“你今儿找我,是来下棋的吗?”
中午吃饭的时候,陈三不住地看罗六。胡双本来是个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冷脸儿人,但看着陈三这么来回地瞅罗六,也觉得奇怪,就不时看陈三一眼。罗六则老是盯着阮五看。阮五倒是吃得挺踏实,但眼神愣愣的,不知在想什么。一桌人是各怀个的心思。
阮五左边是一直空着的。他用左手拿筷子,谁坐到他左边他的筷子就跟谁打架。
吃到一半儿,罗六端着碗挪到阮五左边坐下,说:“你这儿菜好,离着鱼最近。”他将筷子换到左手,夹了一大块鱼r放到碗里,居然也用得顺溜。
杨七奇道:“罗六,你也会左手使筷子?”
罗六说:“我本来就是用左手的,小时候总和临桌儿人打架才改过来的。”
杨七问:“扬州人是不是用左手的居多?”
罗六笑道:“是A。扬州城里的差役骑马时都是从右侧上镫,知府是左手执笔披阅案卷,就连老百姓撑竹排时都站在左舷,所以坐船的要坐在右舷。”
阮五从饭碗里抬了头,道:“少听他的。撑排的站在右舷,你也坐右舷,压翻了竹排你就掉下去。”
梅九“扑”的一声,差点儿将满口饭都喷出来。
本章未完...
=== 华丽的分割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