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知池的家对面最近搬来了一个新邻居。
常久没有被管制过的老旧小区里,他常常听见出租_F_里nv人放*的叫声,又时常碰见醉醺醺的老酒鬼。这片犄角旮旯很难找出什么优点,唯一的优势,就是离一中很近。
这样的环境下,沈君和的到来令他很意外。
他第一次见到沈君和,是在某一天晚自习放学后。
于知池背着书包匆匆穿过黑黝黝的小区街道,昏黄的路灯把树枝照得鬼影子似的缠在坑坑洼洼的砖头路上。每个人的人影都是黑乎乎的一团,交叉着穿梭在*暗的小区。
他一如既往地走得很快,试图用最短的时间逃离这片恐惧。
踏进单元门后,他缓缓舒了一口气,终于放慢了脚步。
于知池是走到二楼转角处的时候觉得不对劲的。常年没有人居住的家对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破旧的铁门被打开,风吹过去,吱嘎吱嘎地响。
他屏住呼xi走过去,脑海里幻想出了一百篇恐怖故事,思路却在见到来人的那一瞬间被打断。
站在楼梯口的人并非他想象中的凶神恶煞。相反,他很帅气,是于知池喜欢的长相。
男人看起来接近三十岁,穿着一件卡其色风_yi,身形颀长。风_yi的nei里搭了一件白色衬衫,连衬衫领口都被他理得一丝不苟,他微低着头,垂着眸子,鼻梁高挺,zhui唇很薄,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_geng烟。
男人抽烟的动作熟稔,此时不紧不慢地吞吐着烟雾,神色隐藏在缭绕的白雾中,只能看到几分疲惫与懒散。
温文儒雅的打扮和略有些玩世不恭神态看起来似乎有些违和,可于知池却很喜欢这种矛盾。
男人听见动静,抬起了眸。
“不好意思,我以为这栋楼已经没有人住了。”他打量了一下四周,最后迅速地将烟摁在破旧的楼梯扶手上灭掉。
于知池对上男人谦和的视线,目光不自觉地躲闪,慌忙低下头,“没没关系。”
说完,他便掏出钥匙,迅速打开家门,躲回了他的安全屋。
果然,他还是不擅长和他人打交道。
尤其是**遇到自己有好_gan的人。
于知池发现自己连呼xi都是乱的,脸上发烫,紧张得心都快跳到嗓子眼。
他shen呼xi了几下,忍不住对着门眼往外偷看。
男人将袖子一圈一圈妥帖地挽起,提起地上大大小小的行李往屋里搬。隔着小小的门眼,于知池都能清楚地看到男人小臂流畅紧实的肌r线条。
他喜欢这样的人,成熟稳重,似乎对谁都能保持彬彬有礼的君子气,可每当这类人抽起烟时,卸下平日里紧绷的神情,用烟雾阻挡一切正经,便会形成一种琢磨不透的美_gan。
于知池喜欢这种不可名状的美。
他学习理科,热爱数学,热衷于探索每一道复杂试题的答案。在奥秘的数字前,他能随时保持理x,在他的新邻居面前,却无法同理。
于知池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力道重得让他白neng的胳膊上立刻浮现了一道醒目的红印。
疼痛并没能让他冷静,甚至还跟导火索似的,_C_J_他做出了近乎不可思议的动作。
只有夜风知道,沈君和进屋后,对面的人又鬼使神差地偷偷把门打开。
于知池做贼心虚似的,轻手轻脚地走到楼梯扶手前,心惊胆战地把沈君和灭掉的半支烟小心翼翼地捡了起来,揣回了屋。
明明烟已熄灭了很久,可于知池却觉得烫手。指间滚烫的触_gan麻痹着他的每一_geng神经,轻而易举地将男人的样子刻在了他脑海的每一寸。
纵使他已经用很轻的动作把烟放在桌上,可烟头处还是摇摇晃晃地掉落了几粒烟灰,七零八落的,像他控制不住的心思。
于知池找不到自己这一连串动作的理由。
荒谬不可思议**
或许是心跳撺掇。
——
老小区的隔音很差,又总有几个小混混昼伏夜出。每天不到六点于知池便会被楼下时而发着酒疯的叫喊,又或是时而动手打架的动静吵醒。
昨天遇见新邻居后,他更是心猿意马,似乎无论怎样,脑海中都会浮现男人的一举一动。淡淡的烟草味久久地缠绕在鼻尖,怎么散也散不掉,甚至得寸进尺地tiao_dou着他的每一个好奇细胞。
他整夜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以至于浅眠被吵醒后,他也再无睡意。
他太好奇了。
他好奇他的邻居从事什么工作,他好奇他为什么搬来这里**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有关新邻居的一切。
于知池换上校_fu,简单地给自己做了一顿早餐后,便匆匆背好书包,换好鞋子,然后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
他在等对面的人出门。
七点整,离到校时间只差半小时,于知池终于听见了对面的动静。
男人显然素质极好,开门关门都很轻,可于知池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声音。
于知池急忙走到家门口,从门眼处偷偷目送男人下楼,待完全听不见男人的脚步声后,他才打开门,猫着yao追了几步,悄悄跟在了男人的后面。
男人今天单穿着一件白色长袖衬衫,外面搭了一件黑色的西装马甲,手上提着装着资料的透明文件袋。宽阔的背影看起来踏实又稳重。
于知池开始想象,他的新邻居到底会是一个怎样的人。
男人的打扮总是一丝不苟,看起来严肃谨慎,手上提着的资料袋里装着鼓鼓的资料。
他或许是一个科学研究者,也对理学很_gan兴趣。于知池想。
俗话说,长久和枯燥繁琐的数字打交道,需要耐得住寂寞。他会不会也是一个孤独的人,他会不会也渴望找到一个能陪伴自己一生的爱人?
想到这里,于知池脸颊微红,他shen呼xi了一下,试图打断自己越来越荒谬的想象,却未曾料到男人先一步抹杀了他的幻想。
明明初秋的风还未完全料峭起来,可于知池却觉得自己一瞬间已置身于冬天。
沈君和的话像是放肆的雪,劈头盖脸地落下来,把于知池从头到脚的冻了个彻底。
“她这么T皮?”
他看见男人接起电话,声音里带着温柔的笑意,和每一个偶尔纵容自己孩子撒野的父亲一样,宠溺地说。
“好,下午放学了我就来接她回家。”
沈君和每说一个字,都像是烟头往于知池心上烫一下,把他的心一点一点地灼蚀,最后捅出一个窟窿。
原来男人早就找到了爱人,甚至已经有了孩子。
他的Xiong口很闷,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可这种窒息_gan让他如梦初醒。
他对他的新邻居的_gan情,好像已经从有好_gan变成了喜欢。
才过了短短yi_ye,他就喜欢上了这个和他仅有一面之缘的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男人。
于知池晃着神,呆滞着目光,木讷地跟着沈君和走。
没过多久,沈君和就停下了脚步,走到路边的早餐摊坐下,点了一份小笼包。
于知池也本能地跟着停下,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目光愣愣地定在沈君和身上。
男人终于撞见他直直的目光。他先是愣了一下,目光扫了扫于知池校_fu上的校徽,语气温和地问,“要一起吃吗?”
于知池这才猛地醒神,他局促地抬眸,耳_geng子发烫,眼神四处躲闪:“不不了,已经吃过了。
“好。”男人礼貌地微笑,冲他点了点头。
随后,于知池手忙脚乱地转身,用最快的速度逃到了教室。
他听见自己的心兵荒马乱的砰砰跳个不停。
别人礼节x的一句话就让自己方寸大乱。
“于知池,你真没出息。”
——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一点小雨,天空很*。乌云在天上有气无力地飘动着,浑浑噩噩的,像于知池的这一天。
但凡做题的思路一断,他便会开始胡思乱想,一会儿想想昨晚初遇男人的情景,一会儿又想想今天早上男人和自己说话时的温润模样。
细碎的雨声滴滴答答,催赶着夜幕的降临。
于知池对着面前的数学题发呆,脑袋昏昏沉沉,平日里敏捷的思维难得地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心动所凝固。
九点半。第二节晚自习下课,申请走读的同学可以提前回家。于知池对着空**的作业本叹了口气,提起书包出了学校。
雨势渐小,偶尔稀稀拉拉地落下几滴雨水,温度也因这场小雨凉了几分。于知池没带伞,他低头把蓝白色的校_fu外tao往上拉了拉,遮住了一大半白净的脖颈。
“接到了,马上到家了。”
身后的人声音不大,甚至离他不近,可于知池还是敏_gan地捕捉到了这道熟悉的男声。
拉链一顿,抵到了拉链头,他的脚步却也跟着顿了下来。
他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双手攥了攥_yi摆,握紧又松开,像是在为自己打气。
于知池静地等待着男人牵着孩子走过来,努力让自己平静地接受这个事实,不准自己难过。
一秒两秒**
脚步声越来越近,于知池明明站在昏黄的路灯下,却_gan觉视线忽然一暗。
男人把伞撑在了于知池的头顶上,他温和低沉的声音将于知池怔愣的思维拉了回来,“要一起Jin_qu吗?”
于知池侧目,并没有看到自己臆想中的男人的孩子,而是看见男人Xiong前背着一个猫咪背包。
包里的小橘猫好奇地东张西望着,毛茸茸的脸不停像透明的包盖凑,眼睛溜溜地转。
原来男人要去接的,是他的猫。
于知池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大慨是惊讶又惊喜,最多的情绪大抵是开心。他好像还有资格纵容自己继续喜欢他的新邻居,还可以继续做一场荒唐的梦。
于知池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和男人一起走进了单元门。
沈君和抖了抖伞上的雨水,他的左手拿着伞,Xiong前背着猫,右手还提着一堆猫咪用品,全身上下没一处闲着,连刚才接谢远舟的电话都是困难的。
“我帮你。”于知池鼓起勇气,主动接过沈君和手里的伞。
老旧小区单元门门口的雨搭又窄又破,雨水顺着破烂的窟窿眼往下漏,不大不小的一滴屋檐水恰好“啪”的一声,落到于知池的鼻_geng上。
于知池专心致志地收着伞,男人突然靠了过来,身上淡淡的洗_yiye的香气飘过来,让人觉得干净又舒心,却也让他晕乎乎的。
下一秒,于知池就觉得鼻_geng处突然传来一丝温暖的触_gan,带走了雨水的凉意。
“先别动。”他听见男人说。
男人若即若离地虚虚捧着于知池的脸,用大拇指的指腹轻轻擦去了滴在他鼻梁间的雨水,动作很快,始终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于知池愣愣地眨了眨眼睛,“谢谢。”
冰凉的雨水本顺着他的鼻梁一点一点往下滑,不偏不倚的步伐却被突然打乱,心甘情愿地败给了一份温和的温度。
于知池的心跳也一样,因为沈君和的一个小动作,轻易乱了阵脚。
楼梯有点窄,他亦步亦趋地跟在沈君和后面,低着头,偷偷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