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绮到时,禁军副统领已在园中等候。
谢明月命人另开辟的小园位于湖旁,周遭草木林立,清风吹过湖面,凉爽得简直不像在夏日。
小园各处都悬了灯,且五步便置一半人高的灯架,外笼一层油纸,nei里燃着成年人手腕粗细的蜡烛,照得湖水光彩粼粼,有如白昼。
青年人绯红戎_fu,一言不发地站着,身量颀长,yao背挺得极直,整个人锐意锋芒不加掩饰,简直像一把出了鞘的利剑,他见小皇帝下辇朝自己走来,半跪于地,低下头去,不与皇帝对视,“臣奉谨参见陛下。”
“奉卿请起。”李成绮笑盈盈道,两人挨得不远不近,恰好够小皇帝伸手。
奉谨视线里落入一只手,这只手极*,手指细长,上面没有半点伤痕瑕疵,简直像是由一整块美玉雕琢而成,是一双娇养得近乎于j美的手。
奉谨一怔,手掌虚虚与李成绮的手挨住,顺势站起来,他抬头,终于看清了小皇帝的脸。
奉谨愕然。
这张脸**
这张脸奉谨见过不止一次,第一次是他j中那穷凶极恶的逃犯,容色冷Yan的红裙少nv就站在那逃犯对面,被血溅到了下颌,逆着人流在灯下走过时,神情却恬淡平静。
第二次在顺意楼,少nv讪然面对谢明月,好像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
第三次,漂亮的小姑娘成了俊秀少年,眉眼似乎一模一样,定睛看去,又好像有点微妙不同。
一瞬间,奉谨心中闪过无数大逆不道的可能,连小皇帝其实是个姑娘家,被李旒看重后不能抗命,不得已而着男装都想到了,可小皇帝毕竟是个皇帝**奉谨小幅度地晃了晃脑袋,着nv装不可能,着nv装出宫就更不可能,最He理的解释莫过于那天的nv子也是皇室中人,毕竟李氏一族多的是年纪不大的郡主县主。
奉谨的反应被李成绮尽收眼底。
明知奉谨见过他着nv装,却还是让奉谨来了。
谢明月,一定有点毛病。
李成绮在心底冷冷地想。
李成绮面上毫不尴尬,笑容自若地问:“奉卿?”语T里颇有几分T侃。
奉谨猛地回神。
小皇帝平静的反应更印证了他的想法,他对着李成绮han_zhao笑意的清亮眼眸,顿觉尴尬得无地自容。
他方才,就这么盯着自家君主,盯到君王开口询问。
“臣**”奉谨本就不是*粲莲花之人,此刻尴尬紧张并存,只觉得*头在口中打结,竟一时什么都没说出来,正要跪下请罪,被小皇帝一下拦住。
“奉卿今日是来教孤剑术的,还是来求神拜佛的?”李成绮谑笑问道。
奉谨双颊热腾腾的,他盛夏时练剑久了脸才会这样滚烫,“臣在宫外见过一人,与陛下容颜相似,一时失态,还望陛下见谅。”他如实相告。
李成绮随意道:“长相肖似的人也是有的。”
“是。”奉谨道。
更加笃定之前见到的姑娘与宫中息息相关,身份显贵,不然不会第一次同谢澈在一起,第二次却由谢明月去找。
夜风吹拂,奉谨脸上的热度慢慢散去。
他定了心神,道:“可以开始了吗,陛下?”
李成绮点头,“好。”
小皇帝晚上来时特意换了件没那么繁琐的_yi裳,袖口yao带就束得极紧,勾勒出少年清瘦的线条,他取了发冠,只用发带,竹青色发带裹在黑发中,随风飘扬。
霜刃佩在yao间,李成绮收敛了满面笑容,神情冷下来时竟仿佛换了个人。
不得不承认,小皇帝即便是个花架子,也是个漂亮B人的花架子。
奉谨站在离他五步开外的地方,询问道:“陛下以前可学过剑术吗?”
李成绮甫一开口,那点尊贵肃然的冷意瞬间极烟消云散了,他朝奉谨赧然地笑了,露出一对小酒窝,“不曾,一点都不曾。”
奉谨不意外地点点头,“那臣先教陛下执剑。”
李成绮拔剑出鞘,剑鞘被青霭接过去。
寒光瞬间照亮了李成绮的面容。
奉谨站在不远处,由衷地赞叹道:“好剑。”
成绮颔首一笑。
因为他祖父和爹都不尚武的缘故,府库中保存的宝剑并不多,且大部分都被李言隐拿出去随意赏人了,李成绮不耐烦再派人开府库,便拿了李旒送来的霜刃。
奉谨走到李成绮身后,道:“陛下,请将剑举起。”
李成绮举剑。
作为一把剑,霜刃的重量并不轻。
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孱弱皇帝,李成绮刚拿一小会就觉得手酸。
他上辈子连个桌子都掀不动,这辈子比之前强点,但因为家中娇惯,疏于锻炼的缘故,也就是强一点。
“陛下,双脚要错开。”
“双臂抬高,再抬高。”
“双臂向下用力。”
**
李成绮举着剑,手腕酸痛得霜刃几乎要neng手。
奉谨给他T整好了姿势,仔细端详一番,终于稍稍满意。
奉谨没教过别人,其师从名家,老师苛责严厉至极,他今日拿出来教李成绮的都是当年他老师教他的,只不过减轻了好些。
即便在夜晚,小皇帝的鼻尖已经沁出了汗珠。
“陛下,再抬高。”奉谨出声提醒。
他从前练剑时,动作稍有不对,老师都要用剑鞘敲打,面对身娇骨柔且尊崇无比的小皇帝,奉谨当然不能动手,只能不时出言提醒。
李成绮依言抬高。
整条手臂上传来的酸麻疼痛宛如坠了坠了铅块,李成绮一动不动,隐隐约约能_gan觉到后颈处*热微痒。
风吹花叶,刷刷作响,蝉鸣在这样安静的夜晚若隐若现。
奉谨看了一眼桌子,香炉中的香已燃尽了。
“可以放下了,陛下。”奉谨开口。
李成绮收剑。
他_geng本没学过剑术,姿势也就无处谈标准与否,但动作很是好看,他无论做什么都有种慢条斯理,家教森严的漂亮。
剑尖垂地,李成绮轻轻呼了一口气。
奉谨有些惊讶。
宫外对这个少年皇帝的传言不少,流言蜚语中,奉谨能想象出的是个被惯得嚣张跋扈颐指气使又Xiong无点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不曾想李成绮竟一句抱怨也无。
李成绮做事从来有始有终,罪既然是自己找的,那也得自己受完。
一宫人接过李成绮递来的剑。
青霭为成绮与奉谨各倒了一杯茶。
李成绮轻啜一口。
奉谨端着茶站在他身边。
李成绮有些无奈,“封卿不必这样多礼。”
奉谨闻言,立刻喝了半盏,令行禁止。
李成绮无言以对,习惯了谢明月的绵里藏针,突然碰见一这么乖乖听话的他不太习惯。
他看得出来,奉谨不渴。
不渴其实不必喝。他在心中更无奈地想。
小皇帝将茶杯放到桌上。
奉谨与他对视。
李成绮立刻明白了奉谨的意思,他摸了摸鼻子,不用奉谨出言提醒,便主动站了起来。
奉谨拔剑出鞘,平剑而立,他手臂崩得紧而直,与剑锋成了一线,隔着戎_fu,李成绮仍旧能看到他手臂上因为用力而贲起的肌r。
剑不像是一把剑,反而像是奉谨body的一部分,气力贯穿剑身,直达剑尖。
清风吹过,头顶树叶簌簌作响。
一片青绿的树叶打着旋往下落。
奉谨动了。
李成绮只能看清他动了,却看不清他究竟什么时候出剑,剑光冷凝,来如雷霆震怒,剑鸣清越,竟似龙吟。
李成绮瞳孔一震。
好快!
倘若奉谨的剑是冲着他脖子来的,他现在恐怕已经血溅五步。
冷光骤然而过。
奉谨负手收剑。
毫无伤痕的完整树叶缓缓落下。
青霭得李成绮目光示意,弯yao拾起树叶,双手托着送到李成绮面前。
李成绮拿起。
树叶自中心弯曲脉络而起,在成绮手中断做两片。
奉谨道:“陛下,此为刺剑。”
李成绮二指夹着叶片,望向奉谨由衷道:“孤今日见奉卿用剑才知何为手中电曳倚天剑,直斩长鲸海水开。”
奉谨执剑见半礼,“谢陛下夸赞。”
李成绮原本偃旗息鼓的心思一下又死灰复燃,眼睛亮晶晶的,“请封卿教孤。”
奉谨道:“是。”
刺剑是剑术中最基本的动作之一,其后不论多少复杂剑术,皆万变不离其宗。
李成绮刺剑的动作仍旧漂亮,但力量很不足。
在奉谨看来,李成绮刺剑,无非是比照着他的样子,再做个一模一样的。
李成绮执剑一刺,凭借着霜刃吹毫立断的锋利斩断了旁边一棵可怜的牡丹花。
碗口大小的花倏地落地。
奉谨:“**”
他有预_gan,这片花林不久就会一棵立起来的花草都不剩。
李成绮收剑,看向奉谨。
奉谨干巴巴道:“陛下,请继续。”
李成绮学着奉谨的样子再度刺出,如此反复百次,奉谨不开口,他亦不停。
小皇帝累得有些ChuanXi,犹问道:“奉卿觉得,孤学多久能上阵杀敌?”
奉谨顿了顿。
不知为什么,练了这么久剑之后,李成绮的眼睛反而更加明亮了,被这样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满怀希冀地看着,奉谨发现即便自己再怎么不喜欢奉承上司,也说不出上战场这种事您还是不要想了的实话,他斟酌片刻。“旁人或许要十几年,凭借陛下的资质,五年足以。”
李成绮听到五年,不由得叹了口气。
本章未完...
=== 华丽的分割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