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绮顿了顿。
他原本想说哪也不去您听错了我现在就走,然而谢明月的神情实在太温柔了,太无害了,他眼中han_zhao倦色,没有半点掩饰,仿佛对李成绮毫不设防。
李成绮的心尖像是被人用力掐了一下。
李成绮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很念旧,很念旧的人,虽然好像谁都不相信。
“孤听闻行郊外的野市很是有趣,今天晚上想去看看。”李成绮道:“小侯爷呢?”
“谢澈今夜恐怕无法同陛下一道了,”谢明月的笑容里han_zhao几分歉然,“明日如何?”
李成绮眨了眨眼,脑中飞快地转着。
倘若这时候谢澈和他已经走了,那么事后通知谢明月一声,谢侯也做不了什么,偏偏眼下谢澈不见踪影,难不成让他和谢明月要人,就为了出去看个集市吗?况且野市每日都有,晚一天看无伤大雅。
李成绮神情颇为遗憾,试探着提议道:“若是孤自己去呢?”
谢明月轻轻叹了口气,“臣不是要拂陛下的兴。”
他一开口李成绮就知道他什么意思了。
绝无可能。
李成绮很是低落地点点头,万分乖顺的样子。
他心里清楚,倘若没有谢明月的首肯,或者谢澈的陪同,他连狩园都出不去。
但是今日,是野市最后一个晚上。
“孤知道了。”他回答,朝谢明月颔首,“那孤就不扰先生的清净了。”
他转身出去,余光有意无意地瞥向屏风前面的谢明月。
谢明月好像在等李成绮离开之后再回里面,他垂着眼睛,极驯顺,极恭谦似的。
不知道是不是李成绮的错觉,他觉得谢明月神情中除了恬静和抱歉,似乎还有点伤心。
可谢明月什么都没对他说。
李成绮张了张zhui。
他想,孤也不想和他一起去,可是他穿着一身白_yi,出尘得就像天边高悬的月亮。
李成绮想,原来谢明月穿白_yi是这个样子。
如此温和,如此孤寂。
孤真的,不想。
李成绮转过头,扬起一个笑,有点算计,还有点恶劣,“不如先生同孤一起去?”
他话音已落,回应他的却是一片宁静。
李成绮从未经历过邀请旁人却仿佛被拒绝的场面,难得地体会到了何为尴尬。
也是,谢明月喜欢干净,要他在人熙熙攘攘的地方不如杀了他。
他自己给自己台阶下,“若不是先生公务繁忙,想来一定会随孤去野市,先生忙,孤先走了。”
李成绮转过头,却听身后想起了一阵脚步声。
谢卿。他在心里道,你不会不想去还不让孤也去吧。
谢明月道:“现在就走?”
李成绮一下转头。
谢明月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这样明快的颜色照得李成绮只觉得眼睛都亮了起来。
“走。”他点头,心中惊愕不可言说,“不必带人,人太多了逛集市无趣。”
谢明月道:“好。”
天已彻底黑了下去。
夜风吹拂。
两人先乘了马车,目中所见野市后方才下车。
谢明月先下车,偏头看了眼还在车上的李成绮。
李成绮心说谢卿你都不愿意装装样子扶孤一下吗?
他直接从上面跳了下来,然后顺手拍了拍_yi_fu下摆不存在的灰尘。
野市喧嚣热闹,一派烟火气,不同于城中摊位界限森严有序,野市如其名,摊子随意地支着,人多的地方,摊位便一个挨一个,连转身的地方都没有,人少的地方则不然,零星二三摊位,空余的地方足以跑马。集市大小亦没有定数,人多就大,人少就小,没有出口,也没有入口,只为了提醒车马,在不远的地方立了一块石碑。
车夫就是看见了这块石碑才驱马停下。
李成绮回头看了一眼,疑惑道:“他不跟着我们?”
“陛下不是说不需太多人吗?”谢明月比李成绮看起来更疑惑。
李成绮表情诡异。
不带太多人和一个人都没有是一个意思吗?
李成绮知道护卫会在暗中保护,但是**以李成绮这般见到什么要买什么的x子,东西买多了谁来拿,让谢明月拎?
想想谢明月为他拿东西的样子,李成绮觉得谢明月手里提着他的人头都比这个画面更顺眼。
“先生,”他看着谢明月无辜的神情,硬生生将想说的咽下去了,“说的对。”说着,快步向前走,去看那块石碑。
石碑上规整地刻着大隐隐于市这五个字,字体工整,却谈不上风骨。
让李成绮想起自己的那笔破字,他转头,对谢明月道:“先生,字体风骨万千,然而无论不变,还是万变,字终究是字,neng胎于至简,由简至繁,这样的字算不算一种返璞归真?”
谢明月扫了眼那块石碑上的字体,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温声回道:“陛下,臣觉得,大道行简与春蚓秋蛇是两回事。”
李成绮无言片刻。
但他想反驳,他写的字还没难看到行之若萦春蚓的程度。
崔桃奚写的一笔开阖大气的好字,崔愬与崔桃奚的习字先生是同一人,兄妹两人笔体相似,皆大气磅礴,只在细微处有差别,李言隐的字更是刚如铁画,媚若银钩,可称一代大家,被这三人教养着长大,李成绮的字却只平平无奇。
李成绮不由得叹了口气,很想拍拍谢明月的肩膀,刚把手抬起一点忽然意识到高度不对,人也不对。
虽然字写的一般,但他还想要手。
李成绮自若地将手放了下去。
野市nei喧腾。
李成绮神情很是好奇一般地左看右看。
其实除了没有城中集市那么多规矩之外,野市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李成绮远远地看见卖灯的探子,纸灯做的栩栩如生,在夜晚流光溢彩,夺人眼球。
李成绮朝灯摊走过去。
摊主是个三十岁上下的nv子,容貌极温婉,在烛火下青丝漆黑如墨,盘着妇人发髻,身边还有个年岁不大的小孩百无聊赖地伏在她膝上,见李成绮走到摊位前,笑着招呼道:“小郎君且随便看看,我家做灯用的都是密香纸,雨天拿出去也不烂,你闻闻,上面还要香味呢。”
李成绮提起一盏龙头灯,倾身闻了下,果然异香扑面。
这龙头鬃须怒张,龙眼金亮,用色极明亮张扬,看上去威风凛凛。
李成绮提着给谢明月看,笑道:“先生闻闻,比好些脂粉都好闻。”
谢明月配He着倾身闻了下,确如成绮所说那样好闻,“小公子对脂粉很有研究。”他回答。
李成绮:“**”
谢明月是不是在影j他穿nv装的事情?
谢明月是个蜮j吗?
谢明月被李成绮这般看着,有点茫然地与他对视。
还是他想多了?
摊主见他爱不释手,笑道“小郎君真是好眼光,这样式的灯拢共就五个,今儿刚开市就卖出去四个,你手中拿的是最后一个,小郎君若是喜欢,半个银稞子便拿回去。”
李成绮有了上次的教训,出门已知道带荷包。
他指望不上站在旁边一脸不食人间烟火气的谢侯爷能随身带钱。
他将灯递给谢明月,正要解荷包,那原本好好的木灯杆却突然不堪重负似的,只听咔嚓一声,竟断在了谢明月手中。
龙头灯砸在地上。
密香纸厚重,防火不防水。
李成绮猝不及防,被谢明月揽到身侧,离摊子远了几步。
李成绮知道周围有守卫,只需谢明月令下,便可直接抓人。
那摊主显然已经见怪不怪,面上有几分讪然,推了推趴在双膝上的小孩,小孩不情愿地起身,在木桶中舀了瓢水,将正燃着的灯浇灭了。
李成绮_gan觉到yao间的手慢慢放松了。
“小郎君,”这nv子有几分局促。
李成绮一笑,“我看夫人手边那盏护理灯也好看,不若就这个吧。”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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