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路人
1944.9.1
“墨西哥”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墨西哥,而是棕榈泉边缘的一家地下酒馆。这里满是酒精和低俗笑话,还有皮肤棕褐的妓女,但是这里的客人相当一部分抽几百美元一根的雪茄。老板的名字叫乔,有一架破钢琴,把蓝调弹得像清脆的铃鼓。他穿着红褐色的西装,戴着大花领巾和绿宝石戒指,和不同的人谈笑,或者干脆加入其中一局乌烟瘴气的牌桌。男人们带来的情人和陪酒女抽着细烟,把五花八门的尖指甲搭在乔的衣袖上,要他再讲讲那个“英国路人”的故事。
“你们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听这些乱七八糟的怪谈?”有个穿亚麻色西装的人笑道,他大腿上的女人推了他胸口一把。
“这可不是传说,加油站亨利还说自己见过他——”
“红车子——”
“带着死鸟和山羊——”
“据说还有一具尸体!”
她们七嘴八舌的讨论着,牌局上有一个人问:“这到底是什么人?”
乔说:“是个奇怪的英国人,开一辆敞篷的雪弗兰,某天上午刚有人在棕榈泉看见那辆车,一小时之后66号路西边就又有人看见他。这可是八小时的路程,英国人的口音又很明显,所以总有人打听他。”
女人们热火朝天议论这个人长什么样子,有的说是个贵族,有的说是个黑头发长满胡髭的中年人,最离谱的猜测把他描述成了一个戴金耳环的江洋大盗。这时候邻座的牌桌有人笑了一声,女人和男人都回头看他——那是阿瑞斯盖博。
阿瑞斯没有停下下注和打牌,只是用黑眼睛扫视了一下周围:“听上去就是个来躲德国人的英国佬,怎么还成为了怪谈?”
他的衬衣穿得很松,领口处隐约能看到右肩狰狞的伤疤。几个月前有人还猜测他的右手已经废了,但等他用那只手持枪射杀了当时暗算他的十几个人之后就没有这种质疑了。在怪谈被讨论之前,他一直一边打牌一边聊着棉花和烟草之类的事,脚边扔了一地烟头。
乔说:“唔,这人似乎一直在四处游荡,而且总是在不太对劲的时间段出现。就像刚刚说的,有时候他在一小时内出现在一辆二手雪弗兰没有八小时绝对开不到的地方。而且他总是运载奇怪的东西。有人见过他的副驾上蹲着一只鸵鸟,或者某个青光眼的逃难老太太,诸如此类。也不知道他的目的地在哪,除了他的英国口音和他的二手车之外什么信息都不清楚。这些女士们听完故事就管他叫英国路人。”
这时有个人说:“阿瑞斯来这里时不也坐着红色雪弗兰?是不是?阿瑞斯?”
阿瑞斯大笑起来:“老天,要是俄亥俄的沙尘暴刮我们这里来,卷走十辆车,六辆雪弗兰,剩下的是福特。先生们,我哪里是个英国人?”
周围人都笑起来,过了一会,也没人讨论这个话题了,牌局的主题又回到了烟草和酒精上。
而八个时区之外,莱斯特把蓝色的领带和巫师袍甩到床头柱上,室友安德森一边换袍子,一边闲聊:“今年分院帽又在要我们团结,是不是?但我看德国人一天不撤退,学校里就没有安生日子。”
“是啊。”莱斯特应和道。把擦干净的雏鸟琥珀摆在床头。雏鸟在里面翻了个身,咂着嘴说:“向南偏移5度。”
“我已经到达目的地了,小鸟。”莱斯特说。
安德森好奇地问:“那是什么?”
“印第安人的魔法。当地人用来指路的。不知道在城堡里的效果怎么样。要是一年级新生能用它带路,我就不用等在休息室带他们去教室了。”
“真有责任心啊,级长。”安德森钻进被子里,懒懒地闲聊着。“我没去很远的地方,就去了苏格兰一个闹鬼很厉害的废墟,那真是,啧,一言难尽。”他又问:“艾莉娅阿切尔真的参加了海战吗?”
“我想是的。”莱斯特说。
他们最后在星光下逐渐睡着了。
阿瑞斯盖博把最后一张牌扔到桌上,笑着举了举杯:“敬幸运。”
有几个人忙着和妓女调情,没有什么回应。剩下一起喝酒的商人里有一个说:“你这是要把生意做到英国去了?”
“英国佬的钱,多好赚啊。”阿瑞斯懒洋洋地说。“德军把补给一断,一包棉花就能炒到一捆美金。再说还有那些贵族老爷太太,没有烟草美酒,没有刺绣丝绸可怎么活呢?”
“那当然,可是那是德国人的封锁线啊。”
“唔。”阿瑞斯假笑道。“那能怎么办呢,求这些人通融一下吧,我相信他们会好心放行的。”
一桌人哄笑起来。这时有个柔软的身子挨着阿瑞斯,几乎要软到他怀里。阿瑞斯看都不看就推开:“我不需要这个。”
“哦,铁石心肠的人,你先回头看一眼再说。”
阿瑞斯看过去,他本以为是个妓女,结果那人一抬脸,竟然是个年轻的男孩子,看上去刚成年,一头金发,脸上还有微微的雀斑。他的眼睛是灰色的。
“好吧,小男孩。”阿瑞斯说,在一片起哄中把男孩子搂到怀里。
这里莱斯特刚过完六年级暑假上七年级,是拉文克劳级长,同时在通过信件函授的方式修加州大学的民族学课程。
照理来说他十七,在魔法界意义上成年。不过为了避免歧义我让他十八岁好了,就当晚一年入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