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辽再次醒来已经是辰时,太阳晒得正大,阳光穿过窗户落到床沿。
他起来坐在床上,看着黄泥瓦房里非常寒酸的摆设,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进山淋了雨,染了风寒没撑过去,便宜了他这个末世的灵魂。
在床上躺的几天他脑子都涨的厉害,现在坐了好一阵才消化完原主的记忆和这个朝代的信息。
大历朝。华国古代没有记载过的朝代,早几年朝廷和外族签订休战协议,朝内目前相对安定。
蒋辽走下床,脚步有些发虚。身上的衣服换的仓促,一边衣角没形象地垂下来,他随便系上走出房间。
房子前部是堂屋和住的房间,厨房和柴房占了后院半块地,他走进后院听到厨房传出的细微声响,在原地又站了会儿才走过去。
厨房窗户旁,一道单薄的身影弓着背坐在那里,粗布绑着发髻,额角的碎发凌乱垂下,衣服穿久了被洗的褪色。
身前烧着火的罐子正往外冒出白烟,火光照在他脸上,面孔青涩消瘦,比起自己他看起来更像染了风寒刚转醒的人。
这是原主名义上的丈夫,刚满十八岁。
想起这事,蒋辽是既佩服又替原主和这个人唏嘘,同时也觉得头疼。
原主今年二十五岁,和蒋辽同岁,两人身形相差不大将门口的光几乎挡了个严实。
廉长林想着事,后知后觉注意到忙抬头看去。
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背着光看不清他的脸色,看到他里衣外面只简单裹了件薄外衣,廉长林眼里的喜色顿然褪去。
他刚要起来,外面的人先一步进来了。
“你出去吧,我来烧火。”蒋辽走过去。药是给他用的,也不知道这人熬了多久。
躺床上这几天他还有点意识时,除了附近的李家过来看过他,就是廉长林在照顾他。
蒋辽的脸色看着恢复了不少,廉长林还是不放心,没起来让位抬手催他回房间。
余光注意到他的动作,蒋辽条件反射嵌住他手臂,力度惊人廉长林瞬间吃痛皱起脸,他回过神松手敛起眼里的杀意。
刚才在门外没注意,蒋辽现在才看清廉长林的长相。
五官俊逸肤色白皙,是那种带着病气的白,安静坐在这里整个人没什么活力。
蒋辽突然担心刚才那一下会不会把他手给弄折了。
“你早上吃东西了?”他随口问道。
手臂的吃痛感强烈,廉长林诧然看着蒋辽,想起问话他摇摇头又突然改成点头状。
蒋辽轻啧了声:“没吃就没吃,摇头又点头是什么意思。”
廉长林动作僵住,沉默着回头往药罐子底下添柴。
蒋辽说完想起他烧坏过嗓子说不了话,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干脆转身在厨房找吃的。
他这几天只喝了药,肚子早就饿的发慌。
灶台上分别用来烧水煮菜的两口锅,案台上盖着纱布的竹篓,墙角的水缸,蒋辽一一打开,全是空的。
这才知道刚才廉长林为什么摇头又点头了。
家里的两只老母鸡基本隔天会下个蛋,他想着转身走出厨房,到鸡舍拿走卧在鸡窝里还带点余温的鸡蛋。
鸡舍旁边用篱笆圈起来一小块菜地,上面的菜全都蔫了,他眼睛扫了圈,走过去薅了把看着还能用的顺手又揪下几根葱,打水清洗完走回厨房。
廉长林目光落到他手里的鸡蛋上,再抬眼看他,微不可查地皱起了眉。
灶台两个小罐子里还剩点盐和猪油,蒋辽打算简单弄个鸡蛋汤。
鸡蛋打到碗里洒上盐粒,他随便两下用筷子搅拌开,生火热锅。
站在灶台前忙动的人举止随性自然,廉长林沉默望着他的背影,心里生出些许怪异感。
炉灶里的柴火弱下,他收回目光,拿湿布打开药罐查看。
蒋辽很快煮好鸡蛋汤,最后洒上葱花,另一边廉长林也将熬好的药倒出来。
鸡蛋汤分出两碗,蒋辽端起碗就要喝,廉长林忙把手里的碗推过去阻止,动作间药被漾起湿了碗口。
在蒋辽这喝药不分先后,他看了眼廉长林,还是伸手接过药碗,接着手里的鸡蛋汤被廉长林端走,小心翼翼送回锅里。
蒋辽:?
回头端起另一碗,见他满脸困惑,想起找来大夫时他脑袋烫得吓人,廉长林心底发沉将蛋汤倒回锅里。
没等蒋辽看出什么来,廉长林已经盖上锅转身从角落拿出一个沙漏,倒放在灶台上,抬手虚指了指他手里的药。
目送廉长林走出去,蒋辽回头对着碗里黑漆漆的药汤,神色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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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长林五岁丧父,一直和廉母相依为命,七岁那年大病一场烧坏了嗓子,廉母多遍问医都无果。
儿子时常身体不好,家里仅靠她一个人操劳,最后在廉长林十四岁这年积劳成疾。
说到廉母,蒋辽挺佩服她。
丈夫去世后独自带着孩子,边干活边照料家里,还要防备惦记他们家房子和田地的廉家人。
廉父也是个苦命的,摊上那么个原生家庭,分家除了这房子什么都没得到,最后还因为他们丧了命,留下一双妻儿还被他们找麻烦。
亏得廉母是个强硬的,不然真守不住这房子。
而原主的情况也没好多少。
原主在家排第三,母亲生他时难产,在他出生没多久便撒手人寰,蒋父很快就续了弦。
上头一个哥一个姐,往下还有几个弟弟妹妹,他不像其他几兄妹嘴甜会说话,在家里不得宠天天饿着肚子干重活,以前很多次都是廉母看得不忍心私下接济他才没被饿死。
会答应廉母的提议“嫁”过去,除了在蒋家待不下去,最重要的就是因为廉母对他有恩。
廉父当时分家分得这房子,老廉家那边其实并不乐意,为了堵人闲话才不得不同意。
后来廉父挣到钱买了十几亩田地又把房子附近的地买下,虽然之后为了给廉母治病把水田卖了只剩下五亩收成不好的旱地,但到底还能耕种。
加上房子翻新过,从一个破草屋变成现在的泥瓦房,附近买下的地又有两亩多,可不就让老廉家那边看着眼热,这些年都一直虎视眈眈。
廉母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要是真走了留下病弱的廉长林,他于情于理都得回去廉家。
分家后和那边就不再往来,廉母是不会让他们有机会把儿子接过去受苦受虐,所以早早做打算让廉长林成家,那边就是再起念头都会有所顾忌。
当时廉母病重,廉长林又是个哑的,根本娶不到妻,廉母便找了原主。
她是护儿心切又何尝不是为了原主,“嫁”过去遭点闲话总好过留在蒋家受苦。
原主和廉长林是三年前成的亲,一个月后廉母因病过世,留下不到十五岁的廉长林,让人想起来总忍不住唏嘘。
当时说的是让原主帮忙守住房子和田地,照顾廉长林长大,现在廉长林也算能独当一面,原主是不负所托了。
守着房子田地不让老廉家抢走,这对蒋辽来说倒没什么。
不过他习惯了独来独往,末世前几年爆发变异危机,他精神无时无刻不紧绷着,对所有人都会下意识保持警惕。
他这种情况,先不说他不习惯和旁人一起生活,廉长林看着又是个心思敏锐的,根本就不适合住一起。
现在廉长林已经到了娶妻的年纪,蒋辽想了想,是该跟他谈和离的事了。
除了刚起来时身体不舒服,蒋辽现在已经感觉不到什么不适。古代医疗落后,这具身体切实感了风寒,药还是人一早起来熬的,留下病根就得不偿失了,等药晾得差不多时他端起碗把药喝完。
从厨房门口看出去,廉长林坐在天井前,脚边放着散开的篾片,手里正编织的小竹篓已经成型。
蒋辽回头左右看了看,从厨房拎了把竹凳走出去,随手一搁坐到他前面。
“是你进山背我出来的?”蒋辽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