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住在京都的猫,或者说是流*也行。
大概是在不久之前,或者是很久之前,具体什么时候我已经记不清了,我经历过一场心碎。
我是说,你知道全世界的雨下在头顶是什么样的_gan觉吗?我是知道的,对,别看我是一只猫,其实我是知道的。
要说我是一只猫也不太严谨,我猜想我在心碎之前应该不是一只猫,也许是人?我记不清了。
便利店里的人把我赶出来了,所以我只好在街上觅食。我心里是清楚的,如果我真的是一只猫,那么我不会知道这些亮闪闪的,发着光的屋子叫便利店。
可我如果是人,又为什么听不懂这里的人讲话,别说人了,就连其他猫的喵喵叫对我来说都是一门外语。
所以我怀疑我是来自外星的生物。
至于我的M_星叫什么A?
让我想想。
应该是冥王星吧?我猜。对,这三个字嘎嘣一下就窜到我脑子里了,很酷,有一种地狱使者的意思。
好了,现在我明确了,我是来自冥王星的地狱使者,现在正在地球寻找我遗落的飞船。
寻找飞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记得我的飞船长得瘦瘦高高的,是一个棕色的玻璃瓶,里面咕嘟咕嘟冒着浅黄色泡泡,那是飞船的动力燃料,我在飞船里游泳,全身的毛在浅黄ye体里漂浮。有无数白色小球,扁扁的,一颗颗游进我的飞船里。
像是化学反应迸发,彩色海*从瓶口喷薄而出,飞船吐着泡泡向云端疾驰,载我回家。
我四脚朝天躺在公园的长椅上发梦,思绪和我的棕色飞船紧紧相连,另一边是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他在夏夜的晚风里睡得很香,但是身上很臭,从他Xiong口上踩过去,我想是因为他喝多了酒。
酒是什么?这个词也是莫名其妙冒在我脑子里的,我脑子里说着外星吟语,每一个事物都有和这里的人不同的名称,这样让我_gan觉还不错,像是一个孤独的星际旅行家。
A,是,旅行,我经常去清水寺旅行,有时候也跋山涉水去那个叫什么伏稻见荷还是伏见稻荷神社里旅行。
很奇怪,虽然听不懂这里的人说话,但我看得懂这两个地方牌匾上写的字。
夜晚,我总是在夜晚醒来,醒来的时候已经在旅行的路上了。我四肢舒展成流水般的绸布,从马路这头,流到马路那头,背弓起来,像一座老桥。
kua过无人的街巷,跳到黑夜里行进的出租车顶,我站在车顶的心型灯牌上吹风,夜风是海流,把我的白色长毛都吹到了水里,呼啦啦回旋。
粉色或是红色的灯牌,闪得很暧昧,像我碎掉的那颗心。
车在路过山脚的时候,我到站了,对着车窗叫了两声,我流下了车顶,跳到地上。
顺着山路往上走,就是清水寺,要一直一直走,像当作没有尽头那样走。
月光流淌的三年坂很好看,四周店家挂着油黄纸伞,有一个飘了下来,把我驮在背上,往山上游弋。
什么时候,心碎之前,心碎之前我走到过尽头的,我走到了寺前,那个一直拉着我手的人,给了我一场心碎,于是全世界的雨都下到了我的身上。
可是我想不起来了,谁拉着我的手,他又说了什么?我的心是怎么碎的,我有把它捡起来吗?想不起来。
于是我索x不想了,一路看着山下星星点点的霓虹,躺在油纸伞里,追着月光跑。
走到尽头前,我惯常要往回下山,夜晚却开始飘起雨来,纸伞在一瞬间化为银光飞舞,消弭在空气里。
雨越下越大,白色长毛*得一塌糊涂,那是我的太空_fu,我不能让它*了或者坏了,于是我跑到了闭门的一家店门口避雨,tian着毛上的水渍,我望着眼前急风骤雨的世界发呆。
那个神社我也是去过的,在心碎之前去的还是心碎之后去的?我记不清了,我真的记不清了。
我看见我奔跑在神社的千本鸟居里,我在找东西,找一个不用心碎的信物。
是什么A?穿过万座鸟居,不放过上面任何一个我认识的字,绵延的稻荷山顶,我爬到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残破斜阳落下树影,烧得整片神山如烈火蚀天,血色燎原,是濒死前的最后*漫。
我却没找到不用心碎的理由。
趴在一块冰凉的肩头哭泣,肩膀的主人没有施舍我一个字或是一个爱抚,他残忍地判处了我死刑。
真是吝啬的人。
我醒来时已经是早上了,清晨的半山yao没有什么旅人,这还是我心碎以后第一次看见白天的清水寺。
没有夜晚的好看,白日太过刺眼,什么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包括红砖白瓦的清水寺,包括他说话时zhui角向下的弧度,眼底的微光,和他最为歉疚的语T。
还有现在,我眼前这个中年男人眼角的鱼尾纹,满脸的沟壑纵横。
他有些老了,我不喜欢太老的人,上了年纪的人有一种腐烂的味道,像是没沥尽血的隔夜海鱼。
倒不是说他长得有多老,他最多也就40几岁的样子,还正直壮年。
但是猫的鼻子很灵,我闻得出来,他的心已经老了,老得没有心碎的机会了。
总要经历一次心碎的,总要经历一次,才不白白来这个星球走一遭,可他太晚了,饱满的心干枯发皱,落到地上也只会咕噜噜滚两圈,连个响都听不出来,未免有些可惜了。
“猫,你的眼睛很漂亮。”
也曾经有人夸过我眼睛漂亮,说它们像千里冰川,万顷海洋。结果他却融了冰川,又_Fill_海洋。
人类总是这么残忍的,我都习惯了。
这个男人是第二个说我眼睛漂亮的人,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叫我猫,眼神里空落落的,没有光彩。
可是这并不影响我nei心的激动与雀跃。
因为这句话不同于以前偷听到的人类高声低语,我听懂他在说什么了。这是我第一次遇到M_星来的人!
我很激动,抖着蓬松的毛一跃而起,跳到了下蹲男人的肩膀上,“你也是冥王星来的吗?”
可是我还是太天真了,无论我怎么言语,zhui里发出来的都是细软的猫叫。
男人突然笑了,“他从前也是这么黏着我,说他是我的小猫。”
我tian了tian他的脸当做回应。
“我不是这里的人,不知道你听不听得懂中文?”
“老男人,你的飞行器在哪里?”
“你是流*猫吗?要不要跟我一起旅行?”
“随便你,旅行结束你得带我一起回星。”
莫名其妙地,我和这个老男人一起踏上了旅行的路。
一路上我都蹲在男人的肩膀上,我的平衡器,也就是我松软的白色长尾一直绕在男人脖颈上。
行人都在看我们。
男人不在意,我也不在意。
可是普通的猫不会这样的,它们是自由的,如果有人类要求它们与他一起旅行,它们只会给人类留下重重抓痕。
可我不是一只普通的猫,我是一只心碎过的猫,我有温柔的资格。
男人的心确实老了,他都没有了探究我为什么听话的yu望,只是任由我趴在他肩膀上,然后朝清水寺出发,一直走,一言不发地走。
身旁跑过一个又一个浴_yi少nv,走远了,变成朵朵怒放的Yan色鲜花,或者是熙来攘往的游客,叫着的,吵着的,都没有落进他的眼里。
我在他眼里看到了清水寺的倒影,它落在一片shen蓝色湖泊里,被男人的情绪吹得发皱。
我是不去的,我一向是不登顶的,没有猫能经历第二次心碎。可是我都答应了,自然没有反悔的道理,所以我闭起了眼睛,趴在他肩膀上。
只要不睁眼,我就算没有到过清水寺,依然是留在半山yao屋檐下的那只白猫。
走了很久,又似乎没有多久,男人停下了脚步,人声杳杳,他的声音要仔细辨别才听得清。
“猫。”
老男人开口了。
“我后悔了。”
在我流*的日子里,无论白昼还是黑夜,总是有失意的人类在我耳边絮叨,他们把自己无法宣之于口的思绪向猫倾诉,好的坏的,我是一个珍宝箱,也是一个垃圾桶。
人类把他们的包袱都给我,又自私地空着手扬长而去,我浑身一抖,掉下来粉的,蓝的,黑的,绿的,都是不属于我的情绪,抖得一干二净,我又是一条什么都不知道的白猫。
没有在意我是否理他,男人把我从肩膀上抱下来,裹进怀里,平铺直叙地在我耳边唠叨不停。
“猫,他一直想来京都的,这是他梦里的地方,我不该毁了他的梦。”
“猫,年轻人真的很残忍,我直到40岁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太晚了。”
“这里是我和他到的第一站,十五年了,十五年,我还是没能忘记我说出那句话后他脸上的表情。”
他怎么总叫我猫,我是有名字的,我记得我是叫...
好吧,我记不得了,可是我还是有名字的,在我心碎之前。
“猫,25岁的时候,我站在这里,就站在这里,或者是离这里几步远的地方,不重要了。我告诉他,我要结婚了。在我们旅行结束后。”
人世间的痴男怨nv总是这么多,爱恨情仇悲欢离He,为什么不能看开点?我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悄悄睁开一只眼睛,老男人看起来还是这么面无表情,只是他眼里的湖泊Zhang潮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湖泊也能Zhang潮,可是他眼里Zhang潮时波涛滚滚的碧色湖*把清水寺整个淹没殆尽。
“猫,那时候我们还牵着手,第一次光明正大地牵着手,他的手心都*了,我觉得那不是汗。”
“是泪,他的背上,手上,额头上,鼻尖上,都是泪。”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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