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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有点不耐烦地合上记录本。这两天来几乎所有的人都在问同样的问题。“他没有大碍。只是需要静养。虽然有些碎片,但已经处理干净。旦愿不会受感染。就这样。我理解你的心情。不过他现在需要休息。这两天里都不要来打扰他了。”

“好的。非常感谢。这是我的名片。呃,我能把这些花插上再走吗?”

“当然。”乾推了推眼镜。他对这个文质彬彬稍显严肃的青年还是颇有好感的。他看了一下名片。上面只印了一个名字,真田弦一郎。反面也空无一物。这算哪门子名片?他随手放在了床头柜上。

下午四点第三次查房的时候,他发现病房里已经坐了一个人,显然刚到不久。手里尚捧着花束。那人正在看一张名片。听见开门声,转过身来。问道:“他怎么还没醒?”

哦。是这个人。乾扶了一下眼镜,昨天才刚出院的。“中午的时候就醒过来了。这会儿可能在做梦。”

那人放下名片,又把花束压在了上面。是火红火红的玫瑰。然后离开。

这段时间里,来看他的人络绎不绝。他看了一下病人基本情况:手冢国光,男,27岁。职务,刑事课课长。嗯,搞刑侦的,人缘还不错嘛。

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民众的反映极其愤怒是可想而知的。上头被迫辞职是罚得轻的。最最无辜的就是下面这帮出生入死的弟兄们了。停职的停职,扣薪水的扣薪水。带头回家反省的就是手冢国光。

出院后一直闷在家里。不接电话也不接受拜访。手下众兄弟都挺担心他的。平白无故地背了黑锅,几乎抹杀了以前的所有功勋,人们只记得一场大爆炸,只记得警方无能到连个人质都救不了。当然这不能怪他们健忘。我们总会轻易放过美好的,就当是美梦一场却把痛苦和悲伤牢牢抓住,我们总说痛得心都碎了。所以当你想在另一个人的心里留下一个长久的记忆的话,给他一刀会比在同一个部位印上一吻更有效。不然小说里怎么老出现这句经典对白呢:恨我吧,那样你会永远记得我。

所以说,人类都是自虐狂。迹部站在手冢的家门口愤愤地想。他按了不下十遍门铃,依旧铁将军把门。要说这次事件,迹部是唯一没有受到处罚的,原因自然和他的厅长老爸有关。但怎么说这次都是他回国后的第一桩案子,就这么黄了——他实在是不甘心。而且,而且,超没面子的说。连老爸都劝他弃警从商。

“我就你这么个宝贝儿子,小命要紧。”老爸说:“我也快退休的人了。俗话说人走茶凉。我下台了,谁来罩你。你还非要给我搞什么新花样!谈判!”

老妈也哭:“景吾啊。妈咪心痛你呀。这次多危险。要知道谈判专员有那么危险,我死也不让你去。一辈子为你爸提心吊胆的,好不容易当上厅长呆在办公室里了。你又——呜。”

迹部心烦,顶回去:“我不用你来罩!本来这次已经成功了。就你们这些高官!自以为是。我被谁害的?不就你们么!”

老爸怒了,一家之长又是一厅之长,出于习惯便摆起了当头儿的威风:“反了你了!儿子顶起老子来了!嗯啊?!老老实实给我待在家里。是辞职还是调任给你一天时间考虑!”

于是迹部花了一天的时间实施离家出走的计划。可是要往哪里去呢?靠他所有的积蓄,如果他有的话,以及当警察微薄的工资,根本不足以支撑开销。连宾馆也住不了多久。于是他想到了手冢国光。据他了解到的情报,此人单身,独住两室一厅的公寓。既然他救过自己一次,那就好人做到底,再救他一次吧。

理所当然地来到他的公寓门前,却受到这般冷遇。迹部想了想,反正也无处可去,就等到他开门为止。也许是出生到现在一直顺风顺水,气气派派的缘故。这家伙的自恋程度绝不亚于他的智商。换句话说他自认有多聪明也就被公认有多自恋。

终于,'咔嗒一声。门开了一道小缝。露出一只目光犀利的眼睛。

“咳。我——”

'乒一声门又光速合上了。迹部有一两秒的愣神。脸却憋地通红。有些尴尬但更多的是气愤。靠!不让住就不让住。何苦跑来受这份罪。自虐!

就在他要抬脚走人之际,门又开了——敞开足有三分之二。手冢套着一件宽大的睡衣立在门边,看着门外的人,向屋里偏了偏脑袋。

迹部不假思索,昂首阔步地踏了进去。第一次进这间公寓,却好似主人般随意。将一只LV的旅行包包潇洒地扔在沙发上。环顾四周,“虽然小得像麻雀,不过将就着住还行。”

“喝茶。”

“哇。”迹部吓了一跳。不是手冢的声音。他回过身,圆睁着大眼睛打量面前的人。一身运动打扮,头上还带着顶NewYork的长舌帽。高大强健。面部表情严肃。和手冢一样脸神经坏死。不过,明显没有手冢帅。汗,他为什么老想着这个问题。脱线。要说帅,自己就是一大楷模嘛。

“真田。”手冢依旧站在敞开三分之二的门边。“如果你没有其它事的话,请便。”

“手冢,你不要那么固执。不管你拒绝我多少次,我都不会放弃。”

迹部不是要偷听,他坐在沙发里,两腿舒舒服服地搁在茶几上。叫真田的家伙就在好像在他脑门儿上说话一样。他挑挑眉,就差没吹口哨了。

“同样的问题我不想多次重声。”

“我是认真的。真心诚意的。”

“我知道。”

“你不知道我有多需要你。”

肉麻。迹部咂咂嘴。

“我可能还要一段时间——”

“我知道,我已经等了你一年,不介意再等一年。”真田走到门口,轻拍手冢的背,放低了声音说:“好好照顾自己。我等你。”

手冢乖乖地点头。关上门。换上一幅不耐烦的表情走到迹部对面。“你来干嘛。”

哼。搞区别对待!“本大爷决定屈尊在你家小住一段时间。”反正我赖定了,你再说句'我不同意试试?

“可以。房租怎么算。”

房租?这他还真没想过。“我没钱。”底气不足。钱呐钱,男人的命根。

“要白吃白住回家去。”

“我离家出走了。”

手冢在心里打了个问号。“厅长老爸这座靠山可不是纸糊的。”

“喂!”迹部'嚯地一下站了起来。“你什么意思。本大爷尽力了!”切,要不是本大爷保你,你早被处分了。“反正,这段时间本大爷不打算回去。”他有点无精打采地重新坐进沙发里。到底还是有求于人,不能太拽。

“那你打地铺。”

迹部无所谓地耸耸肩。这到是让手冢小小地惊讶了一秒。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并不是嘴上说得那么容易的。还好这家伙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糟糕。

OK,既然事情就这么定了,迹部又原形毕露了。“给我一条浴巾,匆匆忙忙出门不可能什么都带着。本大爷只带了点随身衣物,其他东西就照着你的习惯给本大爷来一份吧。哦,对了,不用刻意讲究品味。本大爷可以将就着用。When in Rome,do as the Romans do。”

一套睡衣和一条大浴巾铺天盖地的罩下来,把迹部埋得严严实实。

手冢懒得理他,拿了件休闲外套换上。弄停当后,又补充说道:“我要去超市,你——”

迹部善解人意地插嘴道:“你想吃什么就买什么吧。照样给本大爷来一份就行。”

“不,我是说,你得帮我提东西。那次为了救你,我伤到胳膊了。”为了加强可信度,他非常'艰难地摆摆手臂。“没想到你那么好心主动要求过来照顾我。”

迹部瞪着那张一脸'诚恳表情的脸,却怎么也气不起来。真是出了狼窝又入虎口啊。自己要往火坑跳能赖谁?可是,他觉得心情很好。不禁怀疑起难道自己真的有被虐倾向?

“喂——”'同居生活的第一晚,两人在超市的大货柜前挑挑捡捡。迹部拿着一袋早餐面包翻来覆去地看了N遍后看似不经意地说道:“那个叫真田的家伙是不是在医院给你留名片的人。”

“嗯。”手冢同样心不在焉地回答。他这会儿正全神贯注地计算着满满一推车的口粮的总价值。

“你们的关系好像——呃,挺——亲密的。”迹部寻找着合适的措辞。那袋面包几乎被他翻烂了。等了几秒同居人仍没有给予回应,他终于饶了早餐面包,将它放回了货架。转过身,看到手冢一脸茫然的表情,还略带不满地微皱眉头。迹部也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八卦得不行。怎么老爱打听他的隐私。“随便说说的,别——”

“我刚才算到哪儿了?”手冢有点懊恼地说:“你别老打断我思路。”

迹部咧嘴轻笑,不在乎地挥一下手,“本大爷带着卡呢。”接过推车忠实地履行起照顾'病人的义务。“走吧,去音响专区看看。”

手冢不置可否,跟上。

“哎,你有没有听过诹访部顺一的歌?”迹部晃晃手中的CD。“强烈推荐哦。”

“我对流行乐不怎么感兴趣。”他随手拿了同排货架上另一个人的CD。“不过他的还不错。”

迹部看了一下,不屑地说道:“置鲇龙太郎?声音没特色,音乐太抒情。不喜欢。”

本来手冢无意购买,被迹部一阵抢白,一气之下搜遍了架上所有置鲇的CD。迹部当然不甘示弱,角角落落能找到的诹访的CD也一张不落。

回头看到满得快要溢出来的推车,有一瞬间的犹豫。手冢却淡淡地说道:“反正你带着卡。”

好。豁出去了。

结帐时,面对可爱的收银小姐和身后的一大队人体长龙,手冢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按照临时口头协议,这次采购的账由手冢支付,不足部分由迹部补贴。然而手冢在极为优雅绅士地掏完全身上下所有的口袋后,悲哀地发现,他没带钱。原来他换了件外套,却把钱包忘在了原来那件里。这事儿后来成为某人时常挂在嘴边的笑柄。

其实在最初的一段日子里,互抓把柄是两人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手冢有早起的良好习惯,却被放长假一个月,而素有睡神之称的迹部却每天不得不准时到班。闹钟叫不醒他,唯一的一只早已被他摔烂。手冢在试过各种常用方法后,觉得效果都不理想。后来他从一则愚人节小故事中得到启发。针对迹部超自恋的性格,量身定做了一个方案。其实这就和捕捉犯罪分子的心理差不多。事后手冢不无得意地想。

他在迹部几近完美的俊脸上,毫不怜惜地创作毕加索式的抽象画——用油性笔。迹部在舒舒服服地彻底睡醒后,发出两声嗓音优雅的惨叫。第一声,是因为他发现距离上班时间已经过了三个小时。第二声,则是从洗手间发出的。

手冢拿着报纸,遮住了鲜有露出的恶作剧得成的奸诈笑容。

油性笔干了快三个小时,无论迹部用清水怎么擦洗,它都坚守岗位。经过了洗面乳,肥皂等深层清洁工具的轮翻轰炸才终于恢复了他的本来面目。而那时已过了午饭时间。

完工后,迹部冲出洗手间欲用拳头拷问作案人。对方毫不费力地牢牢钳制住他的拳头,以胜利者的姿态傲慢地警告:“我保证,下次我会做得更彻底。别让我逮着机会。”

这句话的效果好得让人难以至信。被恐吓方几乎得了神精衰弱。每天准时扒开双眼,起床第一件事是照镜子。与此同时将午睡时间拉长或者在开会时打个盹儿。

两人间类似的磕磕碰碰无处不在。抢厕所是一天大战的开始。有一次,迹部霸占了它足足四十分钟。手冢实在忍无可忍,一脚揣开洗手间的门,惊讶地发现迹部景吾女王陛下竟然在他的'宝座上美美地酣睡。

家务的分配也是一大难题。比如两人对展现各自的厨艺颇有兴致。不但积极参与亲自下厨,还不忘对对方的杰作大肆评论一番。发表一些类似不够酥或者不够甜,半生不熟,老得咬不动等意见。可是谁都对收拾烂堆子毫无兴趣。周末的厨房根本就是惨不忍睹。灶台上从头至尾都堆放着使用过的餐具。想要从门口走到灶台前必须杀出一条血路。他们几乎把家里能找到的碗筷盘碟都搬了出来,物尽其用。那么这些东西到底谁来搞定呢。他们聪明的脑瓜派上了用场——打电玩。胜者王侯败者寇。迹部是个中高手。手冢虽是Green Hand,但凭其与生俱来的悟性,在刷了三个礼拜的碗后终于功德圆满,得以休息。

所幸,能找出来的大小矛盾还能扳着指头数数。就怕数都数不清,那才叫没法过日子。既然大家还能太太平平——如果要说开开心心也不过份——地生活,那干嘛不呢。所以迹部在赖了近一个月后决定继续赖下去。而手冢也没有流露出要他滚蛋的迹象。

习惯了磕碰,习惯了抬杠,习惯了拳脚相加…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力量。它使人产生依赖,恋恋不舍。

明天是复职第一天。手冢却在今晚失眠。刚才做了个梦,是连着几周都没有出现过的那次大爆炸的画面。八月末,天气一如既往的闷热。

黑暗中传来一声低唤:“喂,睡下来吧。地板上凉快。”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爬下床。在迹部身边躺下。

“在你踏进办公室之前,本大爷有一件事要坦白。”

“说。”

“不二到本大爷麾下了。——是他自己要求的。”安静了好一阵,没有反映。迹部用胳膊肘顶顶他。

“知道了。”

“就这样?”

“嗯。”

再一次陷入沉默。就在迹部以为手冢已经睡着的时候,那个清冷的声音忽然说道:“上次你表现得不错。我很抱歉。”

“当时我的确以为是你的安排。事后才知道与你无关。”

“不。”他顿了顿,“我不该擅离职守。去不去现场我一样可以指挥。如果我待在总部,就能及时阻拦他们的荒唐行为了,至少也能拖延一点时间。”

“那起不了多大作用。”迹部双臂枕着脑袋,“我也负有一定责任。发现突变后,我没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甚至连说服对方的自信也没有。那注定了我会失败。”

手冢翻了下身,看着他。仔细研究着他目前极为认真的面部表情,一句那么长的话里,他竟然没有说过一句'本大爷。

“喂,手冢。”他也偏过脑袋。四目交汇。“跟你合作很愉快。”

月光下,手冢勾出一个魅惑人心的笑容。“彼此彼此。”

作为回礼,迹部也露出迷人的微笑。但或许月亮更适合手冢的风格,清冷而神秘。他的那个笑容让迹部的心小鹿乱撞了好一会儿。而他的那个微笑却让手冢看出了他心底的忧郁和懊悔。

手冢修长的手指划过他的脸颊。“明天,我们从头开始。”是安慰他也是鼓励自己。过去的都已经过去。孰是孰非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在一块石头上绊两次。

“好。”枕着他的臂膀,感觉无比安心。就好像爆炸时那样。

次日清晨,第一缕阳光普照大地之时,我们的两大帅哥已经在毫无形象可言地就厕所优先使用权展开大战了,也就是他们所谓的“每日情感交流”。也不知是哪位大哲人说过的,爱情就像大便,它来的时候你抵挡不了,它不来的时候,你急也没用。而这两位仁兄的身体状况良好,'情感之路平坦宽阔。每次都一边争抢马桶,一边极赋诗意地说着:“爱情来了。”

迹部今天非常幸运地第一个谈情说爱,可偏偏多了个第三者赖着不走。

“拜托,你能不能回避一下。”

手冢透过镜子瞄他一眼,继续整理头发。

“你可以拿上那瓶发蜡出去慢慢抹,厅里有穿衣镜不是?”

整理头发。

“手冢国光。看着你本大爷拉不出来。”

手冢花了半秒来消化这这几个词。然后拿起发蜡摔门出去。聪明如迹部当然有觉悟今天这顿早餐是绝对没有他的份了。

天晓得他们是不是还记昨天晚上的和平会谈,相互认可相互欣赏。不见得是南柯一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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磁场效应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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