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走了以后,又有两个中年男人过来抽烟。宁宇一边抽烟,一边被迫听他们聊天。
都是中国人。果然,到哪里都是中国人最多。
“——唉,我问导游了,说可以叫那什么,男的女的都有,就是价格……”
“——就是不知道这地方,喊来的是不是原装的,怕不是个人妖。”
“——试试也没什么啊……”
音量不大不小,似乎也不避讳别人。
宁宇听到这里就抬步走了。到前台询问SPA和按摩在几楼的时候,他走了个神,在心里想酒店里会有什么工作呢?大堂经理,服务生,司机,厨师,后勤……
那个男人会做哪种职业?
或许都不是,都不像。
他说自己是本地人,那本地人也没道理来住酒店,来酒店要么是找人要么是……
前台打断了宁宇的胡思乱想,告诉他做SPA和泰式按摩在五楼,左转电梯上去就可以。
按摩区引导的是个长得不错的妹子,中文说得不错,分门别类地跟宁宇介绍不同的项目,非常热情。
听的时候宁宇心想我也是第一次来,索性做个最好的马杀jī,就直接跟小姑娘说:“就做那个贵宾级的,我先来个泰式按摩,再来个SPA。”
做泰式按摩的时候,宁宇一直感觉自己在上当受骗。不知道是自己身体的问题还是怎么说,反正宁宇一直觉得不痛不痒,下手太轻。做SPA冲澡前宁宇还在思考这钱花得不值,那技师怎么跟没吃饭似的。
直到他进了一件温度适宜,灯光适宜,屋里味道好闻的SPA间里。
本来带他进来的是个有些瘦小的泰国男人,看上去还挺年轻。等进了屋,宁宇一丝不挂地趴好以后,他听到有jiāo谈声,听到另外一个稍低沉些的声音。
宁宇放松了会儿正有些困倦,但还是扭过头看了一眼。
然后他就看到那个帅得很舒服的男人……正穿着一身深红色的技师服,笑着和人聊天的侧脸。
这一看宁宇差点灵魂出窍,而恰好那男人也看了过来,撞进宁宇的视线。比起宁宇的狐疑和惊诧,他的目光平静多了,眼神里似乎还有一些……玩味。
他双手合十,微微颔首,对宁宇说:“你好,我叫阿崇。”
中文。
宁宇愣完后点了下头,他忘记了回答,只能对阿崇笑一下,就急急挪开自己的目光。
原来是……按摩师吗。
另外那个泰国男人离开了,阿崇关上了门。他调了下房间的空调温度,问:“现在会觉得冷吗?”
宁宇说不冷。阿崇到边上洗手,洗了很久,宁宇听着水流声,感受着对着自己chuī来的热风,把脸chuī得好热。
“你说的两个人配合的工作,就是做按摩啊。”宁宇声音懒散,“我还以为是什么。”
“你以为是什么?”阿崇的声音在房间里有回响,“很多工作都要两个人配合才能完成啊,比如理发师,比如我们按摩师,是吧?”
阿崇先从宁宇的脚开始按。
他的手有力,温热,握着宁宇的脚踝处,正在帮他放松脚趾。
宁宇被按得很舒服。阿崇手的力度处在那个刚刚好的临界点边缘,很舒服,但离特别舒服又始终差一点点,这就导致宁宇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到了被揉捏的那个部位。
那种舒服一直堆积着,从脚部皮肤的神经末梢往上传,苏苏麻麻,让人放松身体,有看不见的电流一下下拂过大脑。
这其实是宁宇第一次做全套按摩,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被按脚这么慡。
“力度可以吗?”
“……嗯。”
那双手往上滑,抬起了宁宇的一只腿,开始放松他的肌肉。
宁宇闭着眼。他浑身都luǒ着,虽然那地方有毛巾盖着,为自己服务的还是个同性,但他心里隐约还是有些说不出来的不自在。但如果要问他为什么,宁宇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
阿崇开始搭话:“怎么一个人来泰国玩啊?”
“……放假了,在家里待着无聊。就过来玩。”
“哈哈,你没搞清楚我说的重点嘛,我说你怎么一个人。”
宁宇心想,这男人普通话真的很不错。
“没有想一起来玩的人,就自己来啊,都一样的。”宁宇声音变了下调,因为阿崇突然用了点力度按他的里侧的腿肉,他身子麻了一瞬,“一个人更自由些。”
“一个人来玩的其实真的不多。”像是为了配合此时的氛围和感觉,阿崇说话一直很轻,“是第一次来吗?自由行,也没有想过报团?”
“没想过,就想自由点。”
他的手突然离开了宁宇的身体。
一直在大脑中平衡的愉悦感突然抽空了,宁宇怔了下,下一秒又一团有些烫的东西按到他的皮肤上。
被刺激到,他条件反she动了下腰。
“植物药包,帮你热敷一下。”阿崇看到宁宇躲才解释,他的手按了按宁宇的肩胛,“你这里有点僵啊,我摸着骨头不太正,平时坐姿是不是不太好?”
那个热乎乎的药包还挺舒服,在身上来回滚着,尤其阿崇一边帮他热敷,一边还用手掌按压揉捏药包滚过的皮肤,太舒服了。
宁宇感觉到自己开始出汗。可能是因为空调开得太高,可能是药包温度太高,也可能是因为阿崇的手。
“嗯,平时坐在电脑前的时间多。”
“那不太好啊,肩膀容易出问题。要注意站姿坐姿,我刚看着觉得你还有点驼背。”他的语气口吻不让人觉得在说教,听起来那么舒服,就像是真的十分关心你,“以后多注意一点,坐久了起来活动一下,有条件可以常做下按摩。”
宁宇却跳到了另外一个话题:“你到底是中国人还是泰国人?”
“算中泰混血吧。”阿崇说得含糊,“小时候待在中国,大了点就来这边了,是泰国国籍,上学也在这里。”
东南亚国家和云南边境的少数民族,对宁宇而言都是陌生新鲜,又带着些许神秘色彩的词语。他生在城市长在城市,父母家里条件都不错,也没去过很穷的地方。
宁宇性格偏宅一些,不怎么向往外面的世界,从前很多次父亲出差说带他出去玩,宁宇都拒绝了,算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出趟远门。
“那你姓什么?”
“就叫我阿崇吧。”
阿崇没有问他的名字,他似乎并不好奇。
宁宇想了下,才道:“你生活肯定很丰富,每天招待那么多世界各地来的游客。”
阿崇没有接宁宇的话,他一手用药包按压宁宇的肩膀、后背,另一手轻轻重重地按,说:“你皮肤很好啊,比很多女生还好。”
这句话的语气,在宁宇的耳中又发酵出奇怪的暧昧感了。
他没有想好怎么回答,阿崇又说:“你长得很像那个……那个明星,叫什么来着……”
宁宇哦了声:“你想说XXX是吗。”从小到大很多人说他像这个电影明星。
“是,乍一看很像。”阿崇笑了下,又问,“一个人出来玩不无聊啊?没有考虑报个团什么的?这边报团挺便宜。”
宁宇不知道为什么这人话题拐来拐去一直拐到‘一个人’、‘报团’这几个字上。他浑身光溜溜地被上下揉按本来很意识模糊昏昏欲睡,硬生生被这位帅哥按摩师的自来熟搞得有点哭笑不得。
“可以再用力一点。”宁宇没答话,把话题拐到他的服务体验上,“我左肩膀常常酸,可以多按一下那里。”
阿崇也是个人jīng,大概服务行业,会看人脸色更会听人语气,宁宇这么一说,他就识趣地没往下问,开始专心帮他按摩。
训练有素的一双手,按着是真的舒服啊……怎么都是按摩师,之前那个泰式按摩就那么不痛不痒的?宁宇在药包的热敷下舒服得已经有点飘飘然了。
宁宇放任身体享受着。
等察觉到不对劲,是敷完药包后,上舒缓jīng油的那个环节。
jīng油味道浓淡适宜,不是宁宇讨厌的那种甜腻味儿,倒也可以接受。阿崇在他背上挤了一滩,用手推开,从脖颈处往下按,顺着脊椎一寸一寸往外扩,手法很老道。
宁宇忍不住在心里想,长得这么帅,如果在国内……应该是学校篮球场上被女生看最多次的那个男生,这么健谈爱笑,应该也有很多朋友,会是很讨人喜欢的类型吧。
长这么阳光健康,在这里推油……想想总觉得有点làng费?
jīng油在背上被完全推开以后,气味开始扩散。应该是什么薰衣草味吧?还是有点娘里娘气的味道,早知道一开始讲一下用更淡一些的香味。房间不大,空调温度开得又比较高,那气味就融化在宁宇鼻尖,散不开了。
先是气味,再到感官。
宁宇不知道是那jīng油里加了东西还是怎么回事,他感觉阿崇的手变烫了。
力度变轻了一些,但落在皮肤上的触感更热了。薰衣草的香有些暧昧,阿崇的手似乎也被香浸透了,他一下一下地揉着,动作不急不缓,像是要把那香揉进你的皮肉里面。舒服,还是很舒服,从肩胛往下滑,到脊椎骨周围,那双手按了按宁宇的腰。
阿崇说:“唉,你有腰窝。”
那双手按了按那两个漂亮的凹陷,又往下了。
往下是腿,里侧,外侧,阿崇又加了一次jīng油。他很体贴,jīng油罐子是提前泡在温水里的,挤到皮肤上还是温热的,不会觉得凉。
宁宇保持趴着的姿势,感觉自己身体隐隐有了什么不太得体的变化。
“你皮肤真的很好啊。”
这个人说话怎么这样?每句话都那么温柔,这是对一个陌生人应该有的口吻吗?
那双手往下了。他揉着宁宇的腿部肌肉,把jīng油一点点推开,用掌心的热度去按,压……
最后回到脚,阿崇的手好像有什么魔力,他落点的每一寸皮肤,宁宇觉得……自己舒服得神经末梢都在颤抖。
那香味彻底散不开了。
宁宇满身是汗。
那味道,那双手开始缠绕他的大脑,思绪,感官,开始控制他的心跳,脉搏,体温。
那双手正握着自己的脚踝,那双手好烫。
宁宇脸越来越红。
阿崇感觉到宁宇脚缩了一下。他动作顿了顿,最后按了一下宁宇的大拇指,放开了宁宇的脚。
“翻个面吧,帅哥,我们按正面了。”阿崇掀开盖着宁宇的毛巾,“来。”
宁宇没动。
阿崇又说了一次:“帅哥,我们要按正面了。”
宁宇还是没动,没回答。
阿崇有些奇怪,皱着眉凑近到宁宇脸那边看他是不是睡着了。
结果只走到一半,光着屁股蛋的宁宇就宛如鲤鱼打挺一般迅速地翻了过来。
阿崇惊了一秒,脸上的表情很快恢复正常。
宁宇脸完全红了,不知道是chuī空调chuī的,还是因为别的。
阿崇往他那里看了两眼,才用听起来很轻松的口吻道:“唉,帅哥,我们这里可是正规场所,没有别的服务。”
场面过于尴尬,宁宇这才发现自己身上也红了……他好像确实这样,紧张激动的时候皮肤就会泛红……
大脑短暂思考后,宁宇给自己想了一个合情合理借口下这个台阶——我是来享受的,我花了钱,我gān嘛不好意思?不能因为对方长得帅就不好意思啊。一个巴掌拍不响,要不是因为他手法过于那什么,我他妈也不至于**了啊!
阿崇甚至体贴地拿毛巾替宁宇盖上了他的尴尬之处。
宁宇感觉对方没怎么在意,大概也是见过大场面的,而想过以后觉得自己有了点底气,便状似轻松地接话:“哦,这么正规啊,挺好的。”
阿崇听完,又露出那种奇奇怪怪的笑了。
一个人可以长得很健康,但是笑得很邪气吗?宁宇没有见过这么矛盾的人,他总觉得这个叫阿崇的男人给人的感觉奇奇怪怪的。
“怎么听你的语气……。”阿崇往手上挤了一些jīng油,低着头在掌心里揉开,笑得很温柔,“感觉有点失望?希望我们不正规吗?”
宁宇qiáng行挤出一个假笑:“……难道我希望你们不正规,你们就能不正规?”
阿崇扬扬眉毛,摇头:“这肯定不行,我们正经做生意的。”
宁宇bī自己把这段尬聊进行下去:“那不就结了。”
话是这样说,可宁宇的角度看阿崇总觉得面前这人给自己的感觉有点……奇怪?他在准备什么吗?这个场景,再配上阿崇的表情……宁宇不觉得他是在打算给人推油……他这个眼神……像是……
像是下一秒就要扑上来,扼住你的脖子。
“不过——”阿崇手重新覆了上来。
宁宇倒吸一口气,睁大了双眼。
“看客人的具体需求,技师可以推荐不同的项目哦。”
阿崇没笑了,他的手在毛巾里缓缓动着,揉捏着,似乎成竹在胸,把握一切。
宁宇看到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好亮。
阿崇手动了几下,才收回来,笑着对一脸懵bī的宁宇道:“帅哥,考不考虑报旅行团呀?”
宁宇和阿崇对视着。
现在看不到那双眼里一闪而过的侵略和危险了,此刻阿崇那黑漆漆的眸里只有坦然的笑意。
错觉?
宁宇低下头。
他一字一顿地回:“……我,不,报。”
错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