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晨把车窗升上,打了转向直奔婚礼现场,一路上跟个鹌鹑似的,一声不言语了。
严杨那瓶水到底是没有喝上,他这一路都没再回头。
韩聿开始还脊背僵硬地坐着,后来看严杨闭着眼看也不看他,开始从镜子里明目张胆地打量。
严杨确实是瘦了不少,以前r也不多,但最起码下巴没那么尖,不过也可能是人从少年到青年,线条更硬朗了。
他本来以为到了婚礼现场才能看见严杨,没想到高晨接了他之后,又接到邢弈华的电话,说让接着严杨。
邢弈华是不知道他跟严杨那点事儿的,但高晨门儿清。
高晨撂下电话就开始尴尬,“聿哥,严杨过会儿到机场了,是咱们顺道接一下,还是**”
高晨后半句话没说完,韩聿打断他,“接着吧,挺方便的。”
两人从高铁站往机场方向走,韩聿原本坐在副驾上,想了想还是跟高晨说,“晨儿,路边停一下吧,我换到后边。”
他怕坐在副驾驶,严杨开门看见他就走。
高晨点点头,打着双闪到路边停了车,韩聿下车换到了后座。
邢弈华选的日子好,两人一路上遇见好几辆婚车,高晨被堵在距离机场两公里的地方,心想可能全国人民都今天结婚。
韩聿上学时话就不多,自从知道要接着严杨,更是一句话都不说了,高晨也觉得有点尴尬,挑了首闹腾的歌放了。
车流开始挪动时,高晨没忍住问,“聿哥,你俩**后来你俩还有联系吗?”
韩聿最开始没回话,过了大概半分钟才说,“没。”
他说完又似乎是想给高晨解释,也好像就是自己随口一说,“没敢联系。”
谁没敢联系谁,韩聿没说,高晨也没多问。
车在路上开开停停,高晨没再说话,韩聿也一直安安静静的,拐过一个弯之后,韩聿突然说,“前边那是不是他?”
高晨开着车,两边看了看,没瞅见什么人,“哪儿呢?”
韩聿扶着前座靠背往前探了探身子,指了指右边,“树底下,白衬衫。”
高晨往右看了看,离着很远见着一个瘦高人影,再开近点认出来了,是严杨。
韩聿已经坐回去了,高晨换了车道,心想韩聿眼睛真尖。
车开到严杨身边,严杨上车后就要水,高晨提醒他韩聿在后边的话就憋在了嗓子里。
车上氛围太窒息了,两人都不说话,高晨只好硬着头皮开口,问严杨,“等多久了?”
严杨好像有点走神儿,高晨以为他没听见,正想再问一遍,就听见严杨说,“没多久,半个点儿吧。”
外边温度B近40度,这天在外边等半个小时,不难受也该难受了。
高晨从扶手箱里拿了瓶水递给他,“快喝两口吧,一会儿见面给大华tao麻袋,选的什么日子,新郎官也不能饶过他。”
严杨想笑笑,但是zhui角扯了半天没扯起来,拧开水喝了一口,闭上眼往椅背上靠了靠,“我眯会儿。”
高晨应了一声,帮他把遮阳板放了下来。
严杨没再说话,闭眼靠在椅背上,像是真睡着了。
高晨往后视镜看了一眼,韩聿目光灼灼,眼神烫得像是要把严杨后脑勺戳出个洞来。
邢弈华办婚礼的地方离机场挺远,一路上谁都没说话,下机场高速时,高晨喊了严杨一声,“少爷,醒醒了。”
他说着话,又朝后视镜看了一眼,韩聿收回了视线。
严杨不知道真睡假睡,眨了眨眼,问高晨,“到了?”
“再有十多分钟吧,”这会儿又开始堵,高晨车速慢下来,“就在上回你回来咱们吃饭那儿。”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车里气氛又不太对了,高晨开始还没意识到,又开玩笑补了句,“猴年马月的事了,你可能忘了在哪了。”
他话音一落,才意识到说多了,假装咳嗽一声,没再说话了。
严杨看了他一眼,心想,真他_M行A,可显着这车上就你一人有zhui了是吧。
可是这车上有zhui的不只一个,没安静半分钟,韩聿不紧不慢地问了一句,“挺长时间没回来了?”
严杨不想说话,但又不想让韩聿太尴尬,“嗯”了一声当回答了。
韩聿zhui唇动了动,似乎还想问什么,但严杨眼睛闭得死紧,又靠回去了。
韩聿脸色不怎么好看,高晨时刻留意着他,又没忍住解释,“这位常年累月的不回来,回来也待不几天,比公园大爷鞭子底下那陀螺都忙。”
“也没有**”严杨忍无可忍地睁开眼,跟镜子里韩聿眼神撞了个正着,停了半秒,若无其事地说完,“**那么夸张吧。”
都对上视线了,再移开眼就有点太刻意了,严杨干脆转过身,“外地项目多,难免。”
说完又扯了个十分公式化的笑容,天使下凡一样好看。
韩聿没什么礼貌,一眼不落地盯着他看,直看得严杨表情维持不住,才施施然地开口,“是吗,我倒是经常回来。”
严杨不轻不重被堵了一句,说了句“这样A”,又靠回到了椅背上。他这次倒是没有刻意偏过头,因此从韩聿的角度,能从后视镜里看到他额角一个很浅的疤。
韩聿怔怔地想,当时缝了两针,不知道现在还疼不疼。
高晨也不机灵了,一路上战战兢兢地开着车,堵了半天,可算到了。
邢弈华正带着樊清在门口等着,人逢喜事,几个老朋友又好久不见,乐呵的就过来了。
“少爷!聿哥!”邢弈华朝他们喊了一嗓子。
严杨过去跟他抱了抱,又抱了抱樊清,“新婚快乐。”
樊清笑着打趣,“大忙人舍得回来了。”
听了这话,严杨不知怎么看了韩聿一眼,正好韩聿也看着他,严杨装没看见,笑着说,“这不掉钱眼里了,忙着赚钱吗。”
樊清也跟着笑了一会儿,见邢奕华正拉着韩聿说话,赶紧招呼,“怪热的,先Jin_qu吧。”
邢弈华把他们领Jin_qu,又忙活着去接别的宾客。
季豪比他们到得都早,这会儿正捧着杯茶在那喝,见他们过来,茶也不喝了,扶着椅子就要站起来。
严杨赶紧走过去把他按住了,季豪眯着眼笑了笑,喊了个,“杨杨。”
季豪从上学的时候body就不好,成天拿药吊着,前段时间还动了个大手术。
严杨走过去摸了摸他杯子,茶还热乎着。
季豪伸手拍了拍严杨胳膊,又是一顿输出,“真没良心A,还知道回来。”
邢弈华安排座位很方便,高中同学几桌,大学同学几桌,同事亲戚各几桌,他们这桌全是高中一起玩的,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这里边除了严杨和韩聿没留这,大多毕业后都回来发展了,严杨这几年不常回来,跟这帮老朋友见得确实不多。
他这几年别的本事没长,zhui皮子倒是越来越溜,“回头把你捆身上,让你天天看着我。”
季豪笑了笑,没再多问,招呼他们赶紧坐下。
桌上就剩了两个挨着的空座,严杨大方一迈tui,坐了其中一个,韩聿紧跟着就坐在了他旁边。
邢弈华跟樊清办婚礼挺不讲究,不在乎什么吉时不吉时,大家都忙,人来齐了就开始。
桌上都是老相识,三言两语就酒j过了度,严杨胃不舒_fu,意思了几杯没再多喝。
韩聿一直关注着他,见他动作停了,给他倒了杯热茶递过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不舒_fu?我记得你之前酒量不错。”
“没有,”严杨顿了一下,“酒量也还那样。”
韩聿紧跟着说,“我现在酒量还行。”
教科书式的没话找话。
严杨喝了点酒,刚又在外面被太阳晒这么半天,脑子糊涂着,条件反j说了句,“你不是三杯就倒吗?”
他说完两人都有些沉默,桌上每个人都能谈从前,就他们不行。
严杨不想多说,但架不住有人想说,韩聿慢吞吞道,“还是你教会我喝酒。”
韩聿以前滴酒不沾,唯一一次喝醉酒,还是被严杨带着。
那时他们亲密无间,肆无忌惮地在灯光昏黄的阁楼里*吻,呼xi间都是彼此的味道。
严杨没忍住看了韩聿一眼,韩聿的衬衫有些皱了,但仍能看出面料j良,和那时穿着校_fu的少年判若两人。
韩聿说严杨教会他喝酒,但严杨觉得自己其实教会韩聿很多东西,不过他不想说了,扭过头不再看韩聿。
恰好邢奕华敬酒到这桌,倒显得严杨的沉默不那么刻意。
邢弈华平时不怎么穿正装,今天衬衫西ku往那一站,显得成熟很多,没有十几岁时的样子,但又怎么都是那个人。
都说时间能不知不觉改变很多东西,但其实这些年,除了眉眼间染上了大人的样子,大家都没怎么变。
邢弈华Xiong口别着新郎官的红花,一手拉着樊清,一手端着酒杯,目光往桌上扫一圈,还没说话,先笑了。
他一笑,桌上的人也都跟着笑,半晌,邢弈华半是开玩笑半是_gan慨道,“都忙,但是都到了,哎我太_gan动了。”
高晨举着杯子,装模作样道,“参加个婚礼,耽误我好几百万。”
邢弈华闻言抬手指了指他,“都听见了吧,这位有钱,咱们这些混得不好的,以后就都靠着他了。”
樊清穿了件很简单的敬酒_fu,留了好些年的短发也长了,规规整整盘在后边,开口却不是那么回事儿,“这才哪到哪,等我俩离婚再复婚,你还得搭好几百万呢。”
邢弈华眉毛一皱,捏了捏她胳膊,“没遮没拦。”
樊清瞥他一眼,“你少气我两回比什么都强。”
桌上一群人又开始笑闹,高晨轻啧两声,打趣道,“你俩光分手分了八百回了,就这还能在一起呢。”
季豪捧着茶杯,一针见血地说,“还是没想分,不然有上一回就凑不到一块儿了。”
他这句话别人听来没什么,但却j准地戳了在座两个人的肺管子。
严杨不知道在想什么,拿过酒瓶,把杯子满上了。
韩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也跟着满上了酒杯。
那时候,严杨确实不想分手。
他跟韩聿说,“我再最后问你一遍,你要非想分开,非想跟我断了,就再没机会跟我好了。”
但是韩聿说,“对不起。”
于是严杨离开了那个狭窄的,yao都直不起来的阁楼。
他跟韩聿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后来韩聿也离开了阁楼。
他从穷得吃不起饭,到能租得起带暖气的楼_F_,再到有钱在映辉路买到带了阁楼的新_F_子,都没能再见严杨一面。
韩聿有时候也幻想,等自己混出个样来,兴许能挽回也说不定。
但聚会办了那么多次,韩聿从没缺席过,严杨一次都没来。
严杨说没有机会就是真的没有,说不想再看见韩聿,就是真的不让他看见。
高晨正看着两人,见他们神色不对,举起了杯子,“可显你结婚了是吧,还不是因为小清儿心肠好,偷着乐去吧。”
桌上人都跟着举杯。
邢奕华得瑟得很,“那是因为小清儿爱我。”
樊清笑着让他滚蛋,但还是说,“敬真爱。”
众人酒杯碰到一起,“敬真爱。”
严杨酒划过喉咙,正觉得胃里那gu劲儿又要上来时,就_gan觉到韩聿在桌子底下碰了碰他的手。
严杨微微垂下视线,韩聿凑过来跟他说了一句话。
等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那句话已经从耳朵传到了骨头,一路带着火,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疼了。
韩聿说,“那你呢,还爱不爱我?”
严杨半天没有说话,韩聿也很倔强,一言不发盯着他看。
半晌,严杨收回桌子底下跟韩聿碰着的手,拿过酒瓶将杯子满上,朝韩聿举了举。
没回答他爱或者不爱。
爱又能怎么,不爱又能怎么。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人人都说_yi不如新,人不如故,但断了这么多年,再怎么念念不忘,眼前人也非故时人了。
十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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