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趴在草丛中已经很久了。
下肢有些发麻,草叶让他的脸颊又痛又痒,但他还是不肯有片刻放松。他是族中最出色的猎手,shen知在面对最qiáng大的猎物时,一丝一毫的风chuī草动都有可能让成果化为乌有,并让自己落入猎物的利爪之中。
已经很近了。
手指扣在了紧绷的弓弦之上,上臂肌r绷出一个漂亮的弧度,青年仿佛埋伏已久的猎豹,悄无声息地等待着猎物走进自己的狩猎范围。涂满草药毒zhi的箭头呈乌金色,不会有一丝反光,默默指向了路过的军队。
为首的男人有着一张shen邃立体的面孔,长发灰白,瞳孔却是无情而美丽的银红色,目光仿佛要把人冻住一般——他甚至在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小小倒影。
战争已经进行了三天了,远道而来的敌人有着他们未见过的qiáng大而bàonüè的力量。他们损失了很多优秀的战士,年轻的男人像被石头一般被填进战争这个无底dòng,却无法阻拦敌人的步步推进。
body比脑筋反应得更快,在他回过神来时,手中积蓄已久的灵力长箭已经迅驰发出,携带着势不可挡的力量she向猎物,准确地命中了他的左肩。这是一次非常完美的偷袭和she击,猎物甚至来不及反应,喷she的血ye就已经如鲜花一般盛开。
直到**
一阵天旋地转,脑袋狠狠地砸在地上,阵阵金星冒出。陪伴了他十几年的长弓被这巨大的力道甩neng出手,Xiong腔剧痛着,肋骨折断刺进了肺部。明明可以躲开的,怎么、怎么会?他咳出血沫,仰起脖颈发出一声哀鸣。血色天光之下,一抹白色闪过,然后他看到,灰白色的巨大蛇尾缠绕着他的下身,绞杀盘绕,将他拖入shen渊之中**
**
又是这个梦。
荔沉默地擦拭着他的新弓,不只是他,整个姜族都沉浸在一种哀戚之中。安逸已久的姜姓部落,被席卷而下的北方军队打了个措手不及,即便他的M_亲,现任的族长季姜再bào怒不已,大骂北方而来的白色种群为“蛮族”、与山谷野蛇jiāo配产下的“shòu种”,也无济于整个姜族都处于铁蹄践踏之下的事实。
荔不关心这些,他对他的族群没有多少_gan情,也正如他的族群对他一般。他唯二关心的事情,其一是他的长弓,已经失落在前不久的战场之上;其二是他的妹妹,萝,姜族未来的主人。
但是,他偶尔仍会想起,那次战斗之惨烈。来自北方的种族给他们展示了蛮横而qiáng大的力量,截然不同的白色蛇尾仿佛冰冷的死神横扫战场,沉溺于玩乐和奢靡之中的姜族贵族只能四处逃窜,或者láng狈跌落,折断自己的长尾。
手在微微颤抖着,这波动的情绪不适He做细致的活计,荔放下了自己的新弓。他站起来,遥望远方,看见妹妹阿萝正在姜水之畔濯洗双足。她白色的裙摆染上点点水渍,仿佛一朵朵绽开的小花。一头幼鹿温顺地趴在她的身旁,风轻柔地扬起她长长的黑发,仿佛传说中的神nv一般美丽。
仿佛_gan觉到有人在看他,美丽的少nv抬起头来,在风中微微一笑。
是的,他的阿萝就是这么聪明、美丽,是姜族最富有灵气的nv子。无论这场战争的后果是什么,都不会、也不能给她的命运带来任何影响。
荔发誓。
“该死的**该死的蛮族!他们居然想,居然**”
年迈的妇人重重地咳嗽了几声,又把拐杖在地板上狠狠敲击了几下,才平息掉Xiong口的一gu闷气。
姜族战败,而胜利者姒族提出的要求却是——
要求姜族王室一名纯血雌x作为战利品。
“不要太生气了,我王。”年轻的男人有一双细长的眼睛,这给他平凡的面孔添上几分魅惑。他并非是姜族人,而是来自于遥远的东方部落许,距离并没有阻拦他的智慧,正与此相反,昏聩的季姜时不时还会听从他的意见,尽管她从未承认这一点。
把怀抱中的nv童jiāo给奴隶,许君低声劝道,他的声音淡淡地而富有诱惑力:
“太姒已经老迈,无法生出另一个继承人了。她唯一的nv儿少姒早逝,却也只留下两个儿子。如果再没有nvx继承人,生不出下一代,姒族的传承就要断绝了。姒族这次南下,就是为了寻找姻亲**”
“我知道**太姒那个nv人,向来狠毒 !活该生不出nv儿!”季姜又狠狠地跺了跺地板,“但是,因为战败而要把自己的nv儿送出去,这、这是奇耻大rǔ!不能接受!”
许君的面上闪过一丝冷色,但他没有让季姜发现。死到临头,季姜关心的却还是自己的面子,对她来说,维持这个空架子的表面华丽比什么都重要。有什么关系呢?他微微一笑,没有了萝,还有我的nv儿芸,我的nv儿芸,才会是下一代的姜族首领。
“但是**”许君的声音带上了些许刻意的恐惧,正如他在季姜一惯印象中一般,有几分心计,却胆小怕事,许君颤声道:“姒族那群白尾就在王庭之外,若没有满意的结果,恐怕是不会轻易离开的A**”
季姜冷静下来,沉吟着fu_mo椅背,道:“事到如今,只能**”
现今姜族王室之中,年轻的纯血雌x也只有两名了,分别是十五岁的萝,和五岁的芸,而姒族却并未指定和亲的人选。
许君突然跪了下来,砰砰砰地在地上磕起了头,再抬起头来,已是磕出了血,满脸是泪:“王,我心知芸是次nv,这次被送走的只能是芸了**我无可奈何!但是,但是芸只有五岁A**她还那么小**而太姒的几个儿孙,俱已成年,个个身qiáng力壮**我听说,这次太姒的长 子洹被she伤了,伤得很重,现在他们怒火滔天,不想要芸了,只想要萝A**毕竟萝还有一年就成年了,马上就可以生蛋**”
“贱人胡说八道!”季姜惊得站了起来,一脚踹向了许君肩头,“萝再怎么说也是我的长nv!怎么有把祭祀之nv送走的道理!就是到nv娲神庙座下裁决,也没有这个道理!”
许君被季姜踢倒在地,Xiong口剧痛,他面上仍在流泪,心中的恶意却愈发蔓延。这个愚蠢无知的妇人,他在心中骂道,若是nv娲神裁犹在,如今各族又怎会互相攻讦?他哭了一阵,又膝行至季姜脚下,道:
“王,我、我亦是听人谣传的**如今族人到处都在说,太姒没几年活头了,所以才这么着急**我看这姒族,就是欺人太甚!我听说,太姒的孙子,那个叫光的,如今在王庭四处找咱们姜族的神she手挑战**就是不把咱们姜族放在眼里A**”
季姜颓然坐回了王座之上,沉默不语,似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许君见煽动已成,坐在地上似是犹豫许久,yu言又止,才又开口道:“王,如今我有一计,可解眼前之困境,不知可行不可行* *”
见季姜望向他,许君才又摆摆手道:“这计谋原也不是我想的**只因最近听说了一件怪事,是我一同乡所述,他曾流落芈地,您知道,那地方,又小又穷,山野荒蛮**”见季姜皱起眉头,许君才像絮叨太远急忙转回话题一般,“前些日子,他的Q子死了,来投奔我。昨日,因大王终日愁眉不展,我在庭中亦是忧愁,他见了,便问缘故,之后说,这有何难,他有一计,可解姜族燃眉之急。只是此事太过荒诞,我不知该如何同大王说。”
季姜道:“有什么说不得的?说来听听。”
见季姜有了兴趣,许君又倾身靠到季姜耳边,低声道:“大王不知芈地风俗,由于芈地穷困,nv子更是少之又少,在偏远之地,多有男子相互结为伴侣生活的。而就在其中,发生了一件奇事,一男子因早年受伤,斩去了蛇尾,后与另一男子jiāoHe,竟然产下了一个蛋,你说稀奇不稀奇?”
“我听了心中惊诧,想世上怎会有如此荒诞之事的,定是他道听途说,编来哄我的。那男子产下的蛋,说不定是个妖物之类的,怕被人发现,才扮作了孩子。”
“你有所不知,这并非是什么妖物,上古传承中的确有此事,只是**”季姜忽然想到了什么,犹豫了。
“即是传承自上古的秘法,有什么不行呢?”许君轻描淡写地说,“这样,姜族可以保存自己的荣耀,姒族也可以得到纯血的生育者。即使失败,您损失的不过是一个儿子。”
“更何况,您有许多个儿子。”许君说道,“难道,您不想看见姒族退兵吗**”许君又在季姜耳边细细说了些。
姜族之主沉吟片刻:“若如你所说**确有几分道理。”与其送出一个的nv儿,让姜族的先祖蒙羞,不如先让姒族退兵然后再图大计**更何况,如这男人所言,还可趁机在姒族之中安ca眼线,说不定能就此灭了姒族的传承**这听起来似是极好**忽然,一道闪电在季姜的脑海中炸开,几个大字如烟花一般闪现——
“不可!”季姜突然站了起来,“此事不许再提!”
许君心中焦急,却仍要装作淡定:“王**如此妙计,您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老妇人分明已经心动了,但不知为何,突然又清醒了。
季姜看了一眼这低眉顺眼的男人,心中多了些犹疑,对他所说之话也开始重新考量。这男人,难道真是这如他所说,偶然知道这秘闻的吗?
在传承记忆中,历代先祖都知道这个秘法,为何却几乎没人试过?因为——
斩尾之人,是为不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