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揣着一丝隐秘的希望，他挥别了船队，从临近的海港下了船，辗转来到了这里。

踏进古城的那一瞬间，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崔斯特，我依照约定，来此寻你了。

青chūn易过，迁延蹉跎。

而你是否还在这里呢？

第四场：白色修道院

整座古城里大大小小的各类教堂有不少，被称为“huáng金巷”的也有不止一条街道。但说起白色的修道院，最有名的，大概是靠近海边的那一座：据说这是百年前一位王子出生和受洗获得祝福的地方。它有着白色而jīng雕细刻的漂亮外墙，宽阔的中庭花园里种植着各种各样的绿植和花卉，从修道院的顶楼上还可以看见古城外远处的大海……

问清楚地方之后泽洛毫不犹豫地直奔该处，却在踏入中庭的时候，迟疑地停住了步伐。

他发现这个修道院里，并没有玫瑰。

虽然当初崔斯特曾经热衷于拿各种花哨华丽的事物来做比喻，比如各色花卉、水果、星辰……但最喜欢的，似乎还是玫瑰；当初对他许下的那个誓言里，随口跟他提起说想要种的，也是红色的玫瑰。

而这个庭院里，不仅红玫瑰，其他各色的玫瑰、甚至是长得相似的蔷薇之类……都没有。

他不禁从胸腔中发出了一丝悲叹——看来，那个人，确实没有回来过……

“怎么了？”背后忽然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他闻声转过头去，发现原来是回廊上走来的一位神父。

“这个庭院里……没有玫瑰吗？”泽洛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没有。从来没有种成过。”神父肯定地回答。

泽洛闻言，缓缓地转过身朝外走去，寻思着是否还需要去小镇上其他的地方找一找别的线索。

神父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略显颓然的背影，就在他快要走出修道院的时候，忽然开口多说了一句：“原来有另外一个年轻人，也曾经很执着地想要在这里种上玫瑰。”

“什么？”泽洛讶然转身。

“他说这间白色典雅的修道院里没有热情làng漫的红玫瑰相衬简直是最大的损失……于是他真的买来了种子尝试过一次……不过可能是土质原因，又或者是养护不当，那次他没有成功。后来他也就没有再尝试了。”神父补充道。

“他……现在在哪里？”泽洛忽然又生出了一点期待，同时却又非常担心神父告诉他这早就是发生在很多很多年前的事。

“他吗？是我们的兼职园丁。现在的话，应该是住在查多街那一带……”

第五场：玫瑰花园

循着指引，泽洛找到了那位园丁位于查多街的小房子——房子看起来不大，有两层楼高，似乎有些年头了，但窗户边上贴了几块彩绘的瓷砖，和门口看去的小花园一样，于随意中显露出了主人一点独特的品味。

泽洛看着花园里那争妍斗艳的一大簇玫瑰，默默吸了口气，伸出了手，正要按向掩映在旁边一株茂盛绿植枝叶下的门铃——

“谁？”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问话，声音异常耳熟。

泽洛的血液霎时间就冻结了。他的手一瞬间僵硬在那里，有些想要立刻转身，却又因为某种莫名的恐慌而不敢太快地转过去。

“你是……”身后人又走近了几步，似乎终于看清了他的背影，一瞬间也愣了一下。

这一刹那似乎本不过极短，却又像是横跨了他一整个生命、犹如永恒那么长。

“崔斯特——”他终于转过了身，眼光一动不动地盯住了身后离他几步之遥的人——依然是那张英俊的脸，虽然穿着一身略显奇怪的华丽鲜艳服饰、不知之前是去做了什么，不过确实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泽洛……”对方愣了半晌，似乎总算反应了过来，忽然就扯开了嘴角，眯起眼，露出一个大大的、崔斯特式的笑容，“亲爱的你终于来了。我本以为还得再等几年……”

这句话还没说完，泽洛就立刻冲了上去，用力地抱住了他：“我很想你。”

这不是他们间唯一一个拥抱，却好像是这么多年来，这也是第一次，泽洛如此主动地、用力地抱住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抓住了面前这个人。

“我也是。”

第5章 第五幕

第一场：玫瑰花园内

“亲爱的，虽然我很高兴你能这么主动一回，但我建议我们还是先进屋内比较好。”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几句话之后，崔斯特立刻恢复了一贯的本色，“还是你想幕天席地立刻在花园里试一次？虽然我觉得这主意也不坏，不过我担心这些可爱的玫瑰花棘会刺伤你——”

泽洛一开始近乎是疯狂而凶狠地拥吻着面前之人，在发泄内心深藏的感情时试图彻底堵上他这张破坏气氛的嘴……不过吻着吻着，主动权似乎仍然是渐渐移jiāo到了崔斯特的手上。

“你废话怎么还是那么多……”泽洛近乎是有些不满地在间隙中抱怨道。

“毕竟我现在还是个业余的诗人，这种功夫当然没有捺下。”崔斯特勾起唇角，见缝插针地掏出身上的钥匙打开了门，拖着他跌跌撞撞地往屋内走去。

“为什么不告诉我——”等两人终于挪到了室内，短暂地分开，让彼此喘一喘气时，泽洛忍不住问道。

“机缘巧合下被人救了。他顺便帮忙洗清了我之前所有那些特殊的非公开履历——虽然是用“死亡”的方式。作为代价，我帮他做了一些事，然后按照约定，需要隐姓埋名、远离那些政权中心，不再跟其中的任何人直接接触，最初的几年，甚至最好不要去任何一个大城市。”崔斯特回答道，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所以我虽然很想立刻去找你……但也不得不忍住了。”

“哦。”

“生气吗？”崔斯特仔细看着面前人脸色，问道。

“我生气有什么用吗？”泽洛反问。顿了顿，他自己又接了一句：“不过与其说是生气……也许伤心更多一点吧。”

“我知道。”崔斯特忽然接口道，“后来知道你居然也去了船上后，我想了很久的办法，最后才想到试着借助吟游诗人的关系网络，看看能不能给你带去一点讯息……虽然也过了很久，不过比我预计的还是快多了。”

“你又是如何知道我上了船的？”泽洛讶然，“不是不能和那边接触吗？”

“这个嘛，算是因缘巧合。”崔斯特忽然又勾起了唇角，“想知道吗？那就说几句好听的给我听听——”

“你这个混蛋。”泽洛条件反she一般地脱口而出。随后，自己也愣了愣，和崔斯特一起笑了。

“唉，本来还很想亲口听你说出来的，算了……”崔斯特夸张地摇了摇头，大声叹了口气，“我有一天去海边闲逛，居然无意间捡到了几个漂流瓶。本来还想着是不是什么传说中的藏宝图……结果捞起来一看，你猜是什么内容？”

“……”泽洛忽然想起了自己那一堆信，脸上不由得一红，恨不得立时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当年写的时候哪里会想到，这些信还真的有被人读到的一天？还恰好是被那个指定的收信人！

“途径赛门列岛的时候，我有幸看到了一个鲸群。那真是种奇妙的生物——巨大的水柱冲天喷涌而出，仿佛神的造物。它们离去后，船边甚至出现了彩虹。真希望这时你也在我身边，能一起分享这样美妙的景色。”

“今天在暂歇的小镇上看到了一个略有些古老的教堂遗迹，里面长满了一大群蒲公英，风chuī起来的时候仿佛梦境。我觉得你肯定会喜欢这样的地方——虽然也许不会在这里做什么好事。”

“亲爱的崔斯特，我很想念你。如果当初能把喜欢你的这份深爱的心情毫无保留地表达出来，我现在是不是不会这么遗憾了呢？爱你的泽洛。”崔斯特拖着调子，一字一句地背出了几小段。